刑警本色 第123章

作者:豆子禹 标签: 励志人生 悬疑推理 爽文 年代文 现代言情

  “韩队,你休息会吧,我马上去审讯。”

  韩长林困乏双眼努力睁了睁,“让赵雷霆陪你做笔录吧,他昨天偷睡了。你师父后半夜我让他去睡了,他那身体也熬不住一晚,他上午应该能过来。”

  “行,韩队,你放心吧。”

  “我去睡两个小时。”韩长林手捧着嘴再次打了个哈欠,“小孟辛苦了啊。”

  “没事,韩队。”

  韩长林在办公室喊了一声:“唐小川,赶快去睡睡,我一会叫你。”

  孟思期连忙拿起笔记本,叫上哈欠连连的赵雷霆,一起去审讯。

  赵雷霆委屈说:“我恐怕做不了笔录,打不起精神。”

  孟思期感觉他状态确定挺困倦,但现在没有别人,审讯至少有两个人在场,她只能催促他:“可韩队说你昨天睡了啊。”

  “断断续续睡了两小时,”赵雷霆伸出三个指头,“我现在眼睛还恍惚,这是几都不认识,审讯没问题,笔录我怕是记不好。”

  “那我一边问一边记吧”。孟思期觉得只能这样。

  “有办法。”赵雷霆说,“叫林敏嘉,她打字快,字写的也快。”

  “咦,赵雷霆,你和林敏嘉挺熟的。”

  赵雷霆打了个哈欠,凑近她耳边说:“是她,主动认识的我。”

  “得了吧,赵雷霆。”孟思期都替他尴尬,她又打趣地笑笑,“我一会就问问她?”

  赵雷霆一下子像是清醒了,“哎,思期,咱们俩还有没有一点共同语言?”

  孟思期仿佛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赵雷霆对林敏嘉的心意,宛然一笑:“有有,特别有,我以后一定多关心关心林妹妹。”

  赵雷霆:“……”

  在审讯室门口,孟思期见到了林敏嘉,林敏嘉扎着两个小马尾,秀发乌黑,眼睛大,脸盘有丁点婴儿肥,看起来年纪小而且带着一股子可爱。

  实际上,林敏嘉要比孟思期早来局里一年,可能林敏嘉上学年龄比普通人早,她的年纪比孟思期还偏小个把月。林敏嘉年纪小,看起来也小,因此逢人就叫姐,这会她就甜甜喊了声“思期姐”,她们之前就认识,只是还没那么熟。

  像这样的小姑娘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而且林敏嘉还是计算机专业高材生,计算机在这个年代是新兴行业,因此不是凭谁年纪大就擅长,越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反而懂得更多。

  孟思期笑着说:“敏嘉,今天缺人,所以才把你拉来帮忙,辛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林敏嘉微笑时露出两个小酒窝:“没事思期姐,回头一起吃饭。”

  在这个过程里,孟思期发现赵雷霆始终望着林敏嘉,笑脸绽放着,她觉得这两个人长得还挺像,看着年纪都比实际要小。

  不过对于局里的男女感情问题,孟思期从没有那种关注的爱好,但是对于赵雷霆,她还是希望他早日找到他喜欢的人,虽然赵雷霆对任何人,包括她,始终都是那般阳光明媚的笑脸,但是她希望赵雷霆此时的笑容是不同的。

  推开审讯室的门,三个人几乎一秒变脸,笑容就像被无形的手摘去,连林敏嘉这样不易严肃的脸庞也严肃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此刻坐在审讯室里的是什么样的人,他冷静、自私、冷血。在纺织厂的偌大浪潮里独善其身,还落得美名,在纺织厂最需要人性关怀的破产时期,却不择手段,葬送女工身体性命,捞取私利。

  在垂垂老矣的时候,他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不惜“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伪装成重型阿尔兹海默症,这样的毅力也并非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但进入审讯室后,孟思期却看见了不一样姚仁俊,原以为他会像在养老院里那样,成竹在胸,冷面应对一切危险。

  但此刻他明显苍老了很多很多,他没有精神状态,头发不再整齐,甚至乱糟糟贴在眉头,本来刻有皱纹的脸皮就像又被人用力揉搓,看上去皱巴巴的。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这和阿尔兹海默症的呆滞不同,阿尔兹海默症病人眼睛里是遗忘,而他空洞的眼神,让人看到了他的绝望,是那种老无所依,回望一生“辉煌”但不幸跌落囹圄产生的绝望。

  孟思期也确定了为何姚仁俊苦心伪装阿尔兹海默症的原因,他就是想把自己赢得的声名苟延残喘地保留到最后。

  但当他看到孟思期的那一刻,他空洞的眼神又染上一丝惊慌,他浑身像是被抽了一下,脸上忽地痉挛,嘴角吐出几个苍白的字眼:“魔鬼,你是魔鬼……”

第124章 [VIP] 恶魔在人间(23)

  在审讯室, 负责看守姚仁俊的民警大声警告他:“姚仁俊,安静点!”

  姚仁俊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民警出门后,孟思期正式开始审讯, 但姚仁俊的嘴巴仍旧一直颤动着, 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和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孟思期义正辞严地说:“嫌疑人姚仁俊,现在证据确凿, 请你配合警方供述犯罪事实。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姚仁俊终于安静了,抬起空洞的眼望向她, 嘴角依旧在扯着, 但没有声音。

  “姚仁俊, 八年前,蒲公英纺织厂倒闭前夕, 是不是你和厂里主要领导策划了陪酒事件, 当时工厂不少女工都参与了陪酒是吗?”

  姚仁俊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嘴巴颤着,脑袋微微摇晃着。

  “姚仁俊, 你别以为什么都不说, 就没办法给你定罪,归向阳已经指认了你。”

  “你这个魔鬼……”姚仁俊忽地笑了笑, 那笑容特别诡异, 更因为苍老而渗透悲戚,“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西雅图?你怎么知道?”

  “明明马金莲已经死了,归向阳也不会说实话。”他又嘀咕起来, 就像是在探索她的心理。

  孟思期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的一切,看着他这副鬼样子, 她却有种正义绽放的感觉。

  不过孟思期很细心,在姚仁俊说出这两句话时,她发现一件事,他为什么说归向阳不会说实话?

  归向阳已经伏法,他的供词只会直接面对公安同志,他要向警方阐述什么,姚仁俊根本无法控制,他怎么知道归向阳不会说实话,除非他和归向阳之间有某种“契约”,譬如归向阳有把柄在姚仁俊手里。

  她细思了下,故意采用激将法:“姚仁俊,你怎么知道归向阳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他都说了!”

  “不可能,”姚仁俊笑容惨白,“他要敢说,贾龙辉也不会放过他儿子。”

  孟思期终于明白了,当年姚仁俊葬送“五朵金花”给西雅图俱乐部的事情,不但马金莲知道,而且归向阳也知道。

  也许归向阳不是主谋或者参与者,但他一定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隐瞒,就是因为贾龙辉在归向阳被捕前威胁了他,而且以归向阳六岁儿子作为威胁的筹码。

  归向阳虽然伏法,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一定在乎六岁的儿子,因此归向阳一直隐瞒了“五朵金花”失踪真相。

  她再次确认:“当年把五名女工送给西雅图俱乐部的是你还是马金莲?有没有其他同伙?归向阳参与了吗?”

  “是归向阳背叛了我们,早知道我就请贾龙辉杀了他。归向阳这个混蛋,那时候就说我做了犯法的事,我告诉过他,他爸也参加了陪酒事件,他以为他有我的把柄,实际上他更害怕我揭露他爸。”

  姚仁俊像是自言自语,他以为西雅图俱乐部的秘密是归向阳说的,因此对他极为愤怒。

  而孟思期也听出了事情脉络,当初参加陪酒事件的,归向阳可能是被动的,但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确实是参与者,也许当时年迈,身体不好,他没有进入酒桌,但是那么大的厂,没有厂长授意,想必副厂长姚仁俊也做不到一路畅通。

  看得出来,归向阳对陪酒这件事不是很认同,但是因为他父亲参与其中,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做出“拯救”龙善文的行为可能是出于真实情感的。

  他后来杀害孔曲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孔曲山手上的照片,那份照片可能会导致纺织厂名誉尽毁,也可能导致龙善文声名扫地,所以他做出了极端的行为。

  相比而言,归向阳虽然犯罪,但比起姚仁俊还是存有一些良知。

  姚仁俊继续自言自语,像是坦白,又像是抱怨:“马金莲那个废物,她竟然去给龙善文做思想工作,想把龙善文带去西雅图,那归向阳能不知道这个秘密?归向阳听说五个女工去了西雅图,差点到西雅图坏了我们的好事,要不是贾龙辉给了他一些好处……”

  原来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内幕,孟思期意识到,陪酒事件可能参与的人较多,包括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但是葬送五个女工去西雅图俱乐部这件事,就是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的恶行。

  龙善文是纺织厂最漂亮的,堪称金花之首,马金莲肯定会打龙善文的主意,但是没想到,归向阳当时正和龙善文私下交往,归向阳自然就知道这个秘密。当时归向阳可能到西雅图俱乐部闹过事,然而却被贾龙辉以某种好处收买了。

  姚仁俊无疑是主要策划者,但是马金莲却是必不可少的帮凶,厂里女工对马金莲信任度很高,马金莲是厂妇联主任,平时照顾厂工福利,应该也会前往各家代表工厂嘘寒问暖,因此马金莲的话是最能让女工们相信的,姚仁俊也必须借助马金莲做五朵金花的思想工作。

  对于这段往事,孟思期感到唏嘘不已,正是因为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狼狈为奸,自私自利,才葬送了五个年轻女孩的性命。

  她厉声问:“所以呢,贾龙辉到底给了你和马金莲什么好处?”

  “你以为是什么?那不就是大把的钞票,我为了纺织厂干了一辈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钞票,这些还不够吗?人活了一辈子总得享受享受吧。”姚仁俊笑了笑,笑得有些恐怖。

  “所以你儿子姚坤明从一个工人,一跃成为大老板,也少不了这些金钱相助吧?”

  姚仁俊表情冷了冷,“哈哈,想套我的话是不是?”

  孟思期没有必要套他的话,因为事实太过明显,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就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他苦心维护父亲形象,阻挡警方调查。

  马金莲的儿子也很富有,在警方调查后从始至终对马金莲的过去三缄其口。他们现在都是富甲一方的老板,都是既得利者,但却是以年轻女孩们的身体和性命作为代价。

  孟思期感到悲伤、愤怒,她庆幸自己坚持到了最后,将这件真相挖掘了出来,为纺织厂女工家属做了些微薄的事情。

  姚仁俊开始发笑,像是自言自语地控诉,又像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笑容依旧充满了疯癫。

  “我为纺织厂忙了半辈子,要没有我,那些工人哪里有饭吃,是我一手撑起的纺织厂,为了从大雨中抢救物资,我一晚上泡在水里,留下了风湿病,一到刮风下雨就遭罪,要没这个病,我起码能像马金莲那样,扮成植物人……”

  “归文进他没魄力,早听了我的话,这个厂也不至于那么快倒闭,我早就告诉他,想救厂就得牺牲,纺织厂的孩子做点牺牲怎么了?厂子倒闭了,孩子们去俱乐部上班图个温饱,家里有病有灾救个急,那有什么不光彩?我没亏待他们,你们这些养在花瓶里的小孩,根本就不懂……我是在帮她们!”

  孟思期听完姚仁俊的话,胸口都有些撕裂的痛楚,她更是听见了赵雷霆捏拳的瓷实声响。对于姚仁俊来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厂子,纺织大院的孩子即便牺牲自己的身体也是为了厂子,他并不知道,人如果变成了野兽,那么厂子还是厂子吗?那不就是愚昧的荒原吗?

  对于这件案子,她从头到后调查了许久,她相信她的所有推断是正确的,她想亲口告诉姚仁俊,他的伪装是毫无作用的,他的侥幸是可笑的,他一直都活在放大镜下。

  她冷静地告诉他:“姚仁俊,你以为这一切是归向阳说的,你错了,你的伪装非常拙劣,在我们警方眼里,你至始至终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你凭什么这么说,”姚仁俊似乎十分在意他晚年的作品,他模仿阿尔兹海默症的“辉煌”巨作,他反驳道,“没人可以拆穿我的伪装,要不是归向阳那个叛徒。”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是不是想听听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两年前,你去了养老院,因为你发现你儿子事业风生水起,你孙子已然长大成才,你担心曾经的事情被人发现,影响他们的前程,你更担心你的一世英名晚年不保,所以去养老院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当然养老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模仿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那一刻姚仁俊空洞的眼神,好像被人看穿那般,充满了惊惶,他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探视她到底是怎样的魔鬼,为何能透视他的心脏。

  “马金莲去年被车祸撞成植物人,你一定认为是贾龙辉找人灭口的对吗。”孟思期质问。

  她根本不需要质问,因为那就是事实,姚仁俊的嘴巴颤了下,眼白瞪得更大。

  孟思期继续说:“今年龙善文出事,你最初也以为是贾龙辉派人做的,目标是归向阳,因为归向阳知道你们送五朵金花去俱乐部的事。所以你认为贾龙辉会一个个杀人灭口,掩盖俱乐部的秘密。”

  “也就在最近几天,贾龙辉找到了你……”孟思期曾和何玲确认过,问她最近有没有人和姚仁俊私下接触过,哪怕说上一句话。

  何玲细想后说姚仁俊在老年聚会时,接到过一个电话,当时是一个养老院服务员将电话贴近他耳边的,服务员接到的电话内容说是姚仁俊的朋友,想跟姚老说几句问候的话,朋友打电话给阿尔兹海默症病人问候,这在养老院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人会在意。

  孟思期说:“贾龙辉问你,你是不是得了真正的老年痴呆。因为贾龙辉知道,警方在调查五朵金花失踪的真相,他一定会找你!你担心被贾龙辉灭口,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向警方提出,检查你的病。”

  “你为什么知道?”姚仁俊突然伸出手想抓她,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为什么知道?贾龙辉不是已经死了?”

  虽然姚仁俊在拘押,但知道贾龙辉跳楼的消息并不困难,因为昨天第一时间,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就请来了律师,律师有权和姚仁俊见面。贾龙辉跳楼的消息应该也是律师转告的。

  姚仁俊张牙舞爪,但是手腕被手铐扣在审讯椅上,他动弹不了几分,然而面部再次露出几分狰狞,也许这就是姚仁俊真正的面孔。

  他拼命挣脱手铐,眼中布满红丝,犹如被困在地狱的恶魔,而不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伪装两年更像是为了积蓄力量,要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对孟思期咬牙切齿:“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你这个魔鬼!”

  林敏嘉应该是第一次参与审讯,严格来说,她还是一个文职,很少和犯罪分子接触,此时的她早已坐立不安,满眼都是惊吓。

  赵雷霆霍地站起,喝道:“姚仁俊,你放老实点!人面兽心的禽兽!法律绝不会饶过你!”

  如果五朵金花果真丧命在西雅图俱乐部,姚仁俊的罪孽是深重的,法律一定会给予他严惩,孟思期很冷静,面对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她的唇角只留下正义凛然的冷笑。

  然而赵雷霆却并不平静,他甚至百感交集,他看向坐在身旁的孟思期,平时的她看起来温润而内敛,但一旦进入刑侦工作,她却具有极细致的观察,极飞跃的思维,和极强大的爆发力。

  纺织厂女工失踪案,从一开始,她的方向就是笃定的,她坚定认为姚仁俊是伪装的,她从未放弃这个想法,她也一直用缜密推断证明姚仁俊伪装的实质,今天看来,她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这就是赵雷霆不平静的原因,因为孟思期就是他从事刑侦事业上,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同事,他记得撕破姚仁俊伪装的那一刻,他几乎热泪盈眶,他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孟思期,他的事业该多么黯淡无光。

  结束审讯,孟思期基本了解了全部真相,剩下的细节也许提审下归向阳就行,如果之前归向阳因为儿子被威胁有所顾忌,那么现在他一定不会隐瞒。

  此时此刻按理说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有些累,走出门,她其实想去休息会,然而看到满脸不安的林敏嘉,她又连忙换上了几分微笑,安慰说:“敏嘉,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