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炬之年 第55章

作者:菜紫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有阿言,有小楼,有阿坤,有阿綦哥哥,有奶奶,还有……

  还有她爷爷。

  她从小没怎么生过病,虽然在乡野间长大,可是爷爷却很宝贝她,家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插手,总是爷爷一个人操持。

  有时陪爷爷上山采药,山路走累了,爷爷便把她放进箩筐里,亲自背着他的小孙女下山。

  即使她不小心摔倒磕破点皮,爷爷也会仔细为她消毒、包扎伤口,然后让她坐在铺着碎花床单的小床上休息,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

  往往那时,爷爷还会赶去镇子上买她最爱吃的糖糕和米果回来逗她开心。

  那时候爷爷总说,“我们妞妞啊,也是爷爷的小公主呢。”

  是的,爷爷把她当公主养了十四年,直到爷爷离开,那个舍不得他的妞妞受一点委屈的小老头,大概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想到,他的宝贝儿孙女将来有天还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和委屈。

  即使打了麻醉,应宁也能感受到血管被拉扯的感觉,仿佛有汩汩的热流在胳膊里涌动,在皮肉间撕扯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让她痛不欲生。

  手术的时候,她梦到了爷爷,还是当年离开她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旧的白大褂,老花镜挂在鼻梁上,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她一下子抱住爷爷大腿,顿时泪如雨下,“爷爷,妞妞好疼,妞妞好疼呐!”

  “爷爷抱抱妞妞,抱抱妞妞吧!”

  然而爷爷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她面前,那双曾无数次抚摸她头发的手,此刻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他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轻轻地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再之后,转身就走了。

  像一阵被风吹散的烟雾。

  “爷爷,你要去哪,你不管妞妞了吗?爷爷,爷爷!”

  梦里的她哭得歇斯底里,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却又像没事儿人一般,任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我没事儿,我不疼,不要担心呀。”

  连医生都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儿。

  手术后在监护室住了三天,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三天,阿言一直都没有来看过她,应宁给他发送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反倒是小楼和阿坤这两位被家里“赶出来”的难兄难弟,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们还特地雇佣了两名特级护工,毕竟应宁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他们这两个大男生确实不太方便。

  何况他俩自己都是少爷身子,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真正懂得照顾人呢?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俩都是陪着应宁逗乐的。

  由于她是工作期间受的伤,医院特地给了安排了一个长假,让她能安心养病。

  其它的事情则都由医院调查和善后,院领导亲自来探望了她,还特别嘱咐她不用操心,“一定会给‘好医生’一个交代。”

  没事儿的时候,小楼就坐在床边陪她聊天。

  “你看,这事儿昨天上了热搜了,现在还在榜上。”

  随着身体的恢复,应宁的状态也好了许多。偶尔,她也会拿起手机,刷刷微博,以此来分散疼痛的注意力。

  当她亲眼目睹这件事逐渐成为公众热议的焦点时,身处其中的她,也对医患关系有了一份不一样的理解和感受。然而,当她看到许多网友留言攻击辱骂那位患者,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站在病患的角度客观回应两句。

  但没过多久,那些相关的帖子就都被删除了,变成了“404”页面。

  不过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因此也没再关注。

  阿坤和小楼每天都会来陪她,不仅陪她聊天,有时候还会抢着照顾她,尤其在喂水果这方面锲而不舍。

  应宁吃了一口阿坤喂来的香蕉,就必须再咬一口小楼剥好的橙子,不然就是偏心。

  后来她实在“不堪其扰”,故意给他俩出了个难题,说她想吃苹果,还要吃一整块皮完整剥下来的苹果。

  于是小楼阿坤各自买了一箩筐苹果,两人一人坐在床头,一人坐在床尾,疯狂磨练起来削皮技术,并且谁也不理谁。

  应宁终于松了口气,她躺在病床上,侧身望向窗外洒进来的温柔日光,想起了谁,偷偷红了眼眶。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出院前一天。整整半个月,同事和领导纷纷前来探望她,病房里每天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阿言。

  甚至警察都来了两趟,专门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找她做了份笔录。

  云綦也来看过她一次,还特地给她带了一束鲜花。

  科里同事过来看她的时候,还给她带来了一些内幕消息。

  “官方通报总是有所保留,不能太过直接,以免加剧医患关系的紧张。”小姚严肃地对应宁说道,“可是我从领导那里偷听来的消息可不是官方通报那样的,你知道那个患者袭击你的真正动机是什么吗?”

  应宁轻轻地摇了摇头,疑惑地问:“什么?”

  小姚气愤道:“你知道那病人在警察面前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就是特意来搞你的!因为你肯为其他病人垫付药费,却唯独不帮他!”

  应宁听后愣住了,她看向小姚,声音微弱地问:“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帮别人垫付过医药费?”

  她只记得自己曾经帮夏可垫付过一次,而且这件事除了办公室的医生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此时,阿坤正专心地削着苹果。经过几天的苦练,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手中的苹果皮几乎没有断过,眼看着整颗苹果就要削好了。

  应宁话音刚落,他握着刀子的手就猛地一僵,手里的苹果瞬间滚落在地。

  -

  出院当天,消失了好久的谢陆言终于出现了。

  半个月不见,他下颌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眼睫下方也浮现淡淡荫翳,人看着憔悴了不少,身型也消瘦许多。

  来了也不说话,也不让护工帮忙,自顾走进病房整理应宁的行李。

  应宁肩膀缠着纱布,披着一件宽松款薄衬衫,长发散落,静静地坐在床边,她心疼地看着他,却依旧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阿言,你来啦。”

  “你最近很忙嘛?”

  谢陆言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继续整理行李。

  护工见状想上前帮忙,同样被他无视。

  应宁再次喊他:“阿言,你别弄了,让阿姨来吧。”

  他像是没有听见,整理好桌子上的物品,又去收拾病床。谭叔站在门口朝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随他吧。”

  收拾好被褥,到整理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那件被血迹染红的小背心,那是她当时受伤时穿在里面的那件,时间太久已经无法洗净。

  他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一瞬间,垂眸僵在那里,手指微微发着抖。

  应宁一手捂着肩膀,小心翼翼挪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阿言,我没事儿,你别紧张啊。”

  有一次,小楼看她在被子里偷偷流眼泪,于是给她看了段视频。

  是他射击馆的员工发来的,说是谢总自打三天前开车来了这边,就把自己锁在了枪房,好几天了都没出来过。

  “他不是不想来看你,估计是心里实在不好受,想先去发泄发泄,妞妞,你体谅体谅他。”

  之前,应宁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他都不来看她。

  可在这一刻,当她紧紧抱住他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惧怕。

  那个在外人面前总是盛气凌人、无所畏惧的谢陆言,此刻在她面前,却仿佛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她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不勇敢。他不敢面对她,害怕看到她受伤的模样,害怕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害怕自己会崩溃。

  他亲眼目睹她受伤的场景,没有及时冲上前去保护她,成了他心里一道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坎,也成了他心里的一道血淋淋的疤。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小楼说,他是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不敢面对你,他有怒,只有发泄出去才能冷静下来。

  小楼没说的是,他去警局要人的过程。他的人和警察发生剧烈争执,同样被拘留了三天,包括他自己在内,后来是他外公亲自派人来做的调解。

  那时候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

  她鼻子酸酸的,抱着他,柔声安慰,“阿言,这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真的,不要自责。”

  谢陆言此刻,终于有勇气看向她。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抚她包裹着纱布的伤口,红着眼,嗓音沙哑地问,“疼吗。”

  “一开始是有点,但现在早就不疼啦。”应宁故意握紧拳头,调皮地做了一个健身的动作给他看,“你瞧,我恢复得很好呢。”

  然而,她吃力抬起的小臂也在抖。谢陆言不忍再看,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来回抚摸着她的背。

  他闭上眼,将双眸抑制不住的潮红逼退回眼底,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安静的病房里,他就这样抱着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宁宁,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

  小楼和阿坤来接她出院,谢陆言没让任何人送。

  “我来,你们都走吧。”

  上车后,应宁落下车窗,向他们挥手告别:“我走啦,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回家好好休息。”

  小楼笑了笑,嘱咐她好好养伤。

  阿坤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眼神冷冰冰的,这会儿只朝应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保重。

  谢陆言与应宁一同坐在后排,车窗缓缓升起,当车子经过孟子坤时,车窗仅留一条缝隙。

  谢陆言透过缝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车窗完全合上。

  等谢陆言的车子一走,

  孟子坤就摔门上了自己的保时捷,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

  谢陆言在车上抱着应宁,应宁轻轻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谭叔的车开的很平稳。

  过了一会儿,应宁望向窗外,轻声开口:“我想回自己家。”

  谢陆言嗯了一声。

  应宁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怕他没听清,再次确认,“我是要回我自己的家哦。”

  “嗯。”谢陆言好脾气重复,“你自己的家。”

  “今天怎么这么好?”应宁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诱拐”回他那儿呢。

  谢陆言哼笑,“现在你最大。”

  应宁受了伤,行动不便,到了小区门口,谢陆言亲自抱着她上楼,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并嘱咐她不许乱动,他继续去给她收拾行李。

  应宁就说:“阿言,我是肩膀受伤,不是腿,我能自己走。”

  谢陆言不管,就是不许她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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