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小策
容玉支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
言兮微微抬眸，漂亮的浅灰色眼眸折射出清冷的光，“如果，失了民心呢？”
容玉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言兮，心下惶惶。
“大舅妈，对不起……”
言兮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气韵身藏，但周身的气场就是完完全全地变了，让容玉在她面前站都有些站不住，想跪没有得令又不敢轻易跪，她心思转得快，知道是自己的态度，惹了言兮不悦。
可她跟言兮相处的时间终究不长，还不完全了解她的脾气，也不像跟南颂那样敢插科打诨、撒娇求饶，眼下只敢老老实实地站着，小心翼翼地觑着言兮的脸色，默默反思着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言兮没有再搭理她，由她站了一会儿，自己收拾着桌子上的茶盏。
画面太美，容玉看着言兮甚至都有一些走神。
她不是没见过美女，他们家的长辈，舅妈们个个都是大美人，而且各有各的风格和味道。
二舅妈骆优是军人出身，飒爽英姿，留起长发是浓颜系的野玫瑰，削短头发便是帅起来连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女将军；三舅妈舒樱更是不用说，年轻的时候在娱乐圈横扫一片，每次红毯亮相都是艳压群芳，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照样是万千风韵；小舅妈傅姿，人如其名，又美又飒，狐系美人。
但言兮的气质，依旧是独一份的。
说不出的优雅、从容，看到她，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让人觉得安心。
明明她是大舅妈，是上一辈的长嫂，但模样看上去反倒是最年轻，很想让人叫她一声“姐姐”。
“在想什么？”言兮忽然开口，容玉回过神来，惊了一跳。
对上言兮看过来的眼神，容玉心如同被响鼓重重敲了两下，心下懊恼自己怎么会接连犯错，也实在站不住了，就势跪了下去，双膝落地之际，伴着她认错的声音，“对不起舅妈，我错了。”
此刻她确实是惶恐了起来。
尊师重道，哪怕南颂素日再宠她，师父训话的时候她也没有敢走神过。
可偏偏第一天，就在言兮这里犯了错。
容玉不怕自己受罚，更怕会为此牵连师父，让言兮觉得她被惯坏了，半点规矩都不懂。
言兮看容玉直接就这么跪下，反倒挑了挑眉，但也没让她起，语气清淡地问：“说说，在想什么。”
容玉抬了下头，不敢隐瞒，老老实实道：“您太美，我一时就……看愣了。”
言兮看着她。
容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言兮问道：“你师父不美吗？”
“师父当然美。”容玉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在她心里，南颂自然是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了。
“哦。”
言兮应了一声，又问：“那是你师父美，还是我美。”
容玉：“……”
她满眼震惊地看着言兮，不知道为什么大舅妈会问出这种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们会谈论这个……
最重要的是！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她的情商，不足以完美又圆滑地回答这种送命题。
所以，只能是呆若木鸡。
“好了，不逗你了。”
言兮忽然笑了，容玉看着她的笑容，又是一阵愣，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大舅妈是喜还是恼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多管闲事。”
言兮坐在沙发上，淡淡道：“再加上，你并不是T国人，对T国没有多少感情，其实把夜帝的身份强加于你，对你来说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也能够理解，勉为其难的事又岂能做好？你若不想做夜帝，我也有别的法子可以护你安全。这件事，终究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容玉听了这番话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仓皇失措。
她手指紧张地攥了攥，在地毯上端正跪好，面向言兮，正色道：“大舅妈，如今的这个担子，是我要接的，接之前，我已经深思熟虑地想过了，没有半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今天跟您发牢骚，抱怨，是我的不是。我明白您的意思，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事不管，将来就会酿成大祸。这个道理，师父也教过我，是我没长记性，方才……没规矩了。我既跟了您，就服您的管，我做错事情，您罚我好了。但，能不能不要……弃了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容玉的声音里都夹杂着一丝颤抖。
她看着言兮，眼眶微红。
言兮看似柔弱，但却不是个心软的性子，可此时此地，对上容玉看过来的眼神，捕捉到她隐忍情绪中透出来的一份脆弱，言兮心下一软，忽然明白，为什么南颂会那么宝贝这个徒弟了。
……确实招人疼。
而这夜帝的最后一关，也算是过了。
第1521章 言兮要回T国
“你起来吧。”
言兮摆摆手让容玉起来，容玉心下还有些凄惶，“您……不罚？”
“我不喜欢罚人。”言兮淡淡道：“我更擅长攻心。”
容玉：“……”
确实如此。
方才大舅妈简单几句话，就让她冷汗直滴，后背已经完全湿了。
言兮看着容玉，微微一笑，“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班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弃了你呢？”
她朝容玉伸出手，拉着她起来，容玉感受到熟悉的温柔，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言兮让容玉坐在自己身边，拍拍她的手，轻叹一口气，“夜帝确实不好干，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操心得很。放心吧，你的牢骚和抱怨只会越来越多的，小心，不要成为怨妇就好。”
得了大舅妈这么一句俏皮话，容玉却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上了贼船，想下去也下不去了。
职责说了很多，至于夜帝的权利，言兮只说了一句，“整个T国的地下世界，全部由你支配。”
容玉瞳孔骤然一缩。
她尚不清楚，这个“地下世界”指的是什么。
言兮道：“等到了T国，你就知道了。”
*
得知言兮要回T国，言渊和宋凡都吃了一惊。
“姐，你要回T国，这怎么能行？”言渊第一个提出反对票。
言兮淡淡道：“为什么不行？”
言渊一时语塞。
他和言兮的情况虽然有些不同，但从某种层面来说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应该出现在T国了。
“我又不会在外面出现。我只去我能去的地方。”
言兮道：“夜帝的交接仪式，自然得在T国进行。我若不出现，玉儿以后的工作也不好干。”
言渊和宋凡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清楚，那几位长老都对言兮唯命是从，几乎只认言兮，有时候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如果言兮不亲自出面证实容玉的身份，为她保驾护航，容玉这个夜帝也没有办法正式上任。
只是，言渊的行踪已经在T王那边暴露，引起了皇室的警惕，如果言兮这边再暴露了……
会很危险。
“如果可以，我还想见见T王。”
言兮一句话，再次石破天惊，惊了在场三个人的心。
“不行！”言渊和宋凡反应极大，都站了起来。
容玉被他们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但更令她意外的，还是言兮的话……大舅妈不但要回T国，还要见T王。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往T王眼前送人头吗？
她忽然不知道，大舅妈究竟想做什么了。
“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言兮靠在沙发上，目光浅浅地望着如惊弓之鸟的两个男人，淡淡道：“夜帝的存在，在T国不是秘密，老百姓都知道，唯有T王不清楚。皇室和夜帝互相牵制着，维持着秩序的平衡，但身为T王，不可能不对夜帝心生忌惮。你们以为，当年老T王想法设法非娶我不可，是因为什么？他并非真的想立我为后，而是想把我圈禁在后宫之中，免得我成为夜帝。他不知道的是，我就是夜帝。”
容玉心中重重一震。
在这一刻，她才忽然感觉到，夜帝的危险以及……夜帝的权势。
夜帝，是比T王还要复杂的存在。
她必须凡事多想一层，多想一步，才能够保证自己不处于危险之中。
“我出现，告诉T王我就是夜帝，是为了给他解个惑，也打消他的疑虑。”
言兮对言渊道：“T王既然跟凡儿主动提了你的下落，就说明他内心不平安，担心他的王位坐不稳。当年他年少登基，是言家一手扶持上去的，如今他身边的心腹、枕边人，全都是言家人，他既信任言家，却又难免觉得不平安。坐在那个位置上，多疑多虑都是难免的，可以理解。我出现，让他知道我的存在，算是主动透给他一个把柄，也相当于是把言家的一部分命脉交到他手里，给他一个安心。”
“可是……”
宋凡凛眉，“这样，您会很危险。”
言兮却是笑笑，“不怕。从夜帝的位置上退下来，我就和T国、和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哪怕T王想要利用我的‘生死’做些什么文章，也查无此人。我真正的身份，是谢尔比夫人，他管不着我。”
容玉看着言兮脸上温柔又从容的笑，心头涌起无尽震动。
她现在有些明白大舅妈的气质是如何修炼成的了，那是走一步之前要提前想三步，运筹帷幄、未雨绸缪之下的平静，想好最坏的结果，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可以随遇而安了。
这种状态，说来简单，可想要做到，需要岁月的历练。
言兮告诉她，“身为夜帝，最重要的是情绪的稳定，你定得住，底下人才能定得住。”
容玉适才明白，她跟着言兮，真正要学的，是她的为人处事。
……
明日便要返程回T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