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秣
原本她只是觉得一路走回来时, 自己的脸的确有点儿烫，也不至于那么夸张，然而被温姨一提醒，瞬间感觉连耳朵根子都在烧。
光滑干净的镜子里, 正值青春少艾的女孩, 原本白嫩的双颊确实染成了绯红色, 她用手捧着水, 再次冰了冰, 慢慢的, 红晕才渐渐褪去。
真没出息。
只是答应靳黎做他舞伴而已, 至于这么害羞吗？这是正常的社交舞会, 就算不是靳黎，也会有别的男生邀请她，她本来也想参加, 并且好好表现的。
她不算社交积极份子，但这是青春时期很重要的社交活动，她并不想错过。
想到这儿, 陆青葙缓下来，也冷静了下来。
温姨把晚餐做好, 陆青葙之前吃了薯条和大半个汉堡，晚上便喝了两碗排骨玉米汤, 剥了两个蒜蓉虾，还夹了些青菜。
梁嘉明说他们上周考试的成绩, 靳黎的数理化又是满分, 一道题都没错。
温敏不由称赞他聪明, 又问他补不补习？
梁嘉明问表妹：“靳哥现在补习几科？”
在听见他提及“靳黎”这个名字时，陆青葙就心跳莫名加快, 现在借着喝汤，淡声回答：“三科。”
温敏搭话：“边三科？”（哪三科？）
“经济、英语、数学。”
梁嘉明讶异起来：“他还要补数学？”
看着表哥惊奇的表情，陆青葙说：“他其实是去睡觉的，觉得有老师讲课比较好睡觉。”
梁嘉明摇着头说：“佢有特异功能。”
说起来，港城这边总喜欢把那些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视为有特异功能，比如学霸、体育成绩突出的人等，他们男校的体育班，干脆被称作特异功能班。
陆青葙没理会这个说辞，吃了几根青菜，便离开餐桌去忙自己的事。
在周三的数学补习课上，那个有特异功能的人没来，发信息说下午比完赛就回家了，不去补习了。
陆青葙回了个“好的”。
没想到补习老师见他缺席，下课后过来问情况。
陆青葙如实相告，补习老师摇着头，开玩笑一般说：“他唔喺度训觉，我心都唔稳阵。”（他不在这儿睡觉，我都感觉不踏实。）
陆青葙无言以对。
老师又问他平时成绩怎么样？
陆青葙说非常好，数学轻松拿7分。
老师好像并不意外，毕竟那人一看就仿佛有理科学霸光环。但老师看着陆青葙，开口：“佢陪住你补习，都几有心喔。”（他陪你补习，也挺有心的。）
陆青葙先是点头，后来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说道：“他不是陪我补习，是自己打发时间。”
老师笑笑，没多言，被另一个学生叫去解决习题。
陆青葙没有揪着这个点没放，只是觉得，连老师都习惯了他在上课时睡觉，所以她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是人之常情吧。
……
星期四，他也没来上经济补习课，发消息说有事。
现在是比赛季，陆青葙本来就不认为他能坚持来上根本不听的补习课，脆皮少爷之前只是闲得发慌了，给自己找找乐子，现在有正事儿，自然就撇开了。
陆青葙课后跟老师及几个同学讨论某个经济知识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咳。
回头看去，靳黎穿着一身休闲装，出现在了面前。
陆青葙诧异，连忙问他怎么没来上课？
靳黎回道：“要陪家人，所以没来。”
所以，他的妈妈过来看望他了？怪不得连着两天都没来。
收拾书包离开教室，陆青葙问他：“那你怎么不陪你家人，现在这个时间点还跑过来。”
他无所谓地怂着肩膀：“陪着她们逛了街，我提前走了，刚好经过这儿，就上来了。”
他们？看样子来了不少家人。陆青葙情不自禁想，他的家庭或者说家族一定很庞大吧，大富大贵，人丁兴旺。
正想着，靳黎皱眉看她：“干吗呢？突然不说话。”
陆青葙笑笑：“我在想，你这个周期这么忙，又要打比赛，补习的课可以往后延，老师刚才也说了，可以后面再补。”
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反问：“我是来补课的？”
他一直直看过来，陆青葙便觉得莫名心慌，怔了怔，回答：“不、不是。”
他扬了个笑，陆青葙又说：“是来睡觉的。”
靳黎的笑容转瞬即逝，负气一般道：“你管我来干吗呢？我爱来就来。”
“好吧。”唉，少爷的脾气一上来，陆青葙只得默默接受。
走了两步，他又吊儿郎当说：“陪我去吃点儿东西吧，刚才饭吃到一半，被我妈和我姐轮番挤兑……”
“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我容易么我。”
陆青葙听着他的吐槽，总算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语地说：“你太不容易了。”
去的是一家很普通的茶餐厅。
他点了碗肉丝面，陆青葙也有些饿，点了份云吞。
聊着聊着，他突然提到打工的事：“帮我安排个时间打工呗，明天是周五，明天晚上怎么样，打工两小时。”
她都以为他把打工的事抛到脑后了，陆青葙惊讶看他：“你真要打工？”
“啊，就打两个小时的工。”他夹着一筷子面条，语调漫不经心，“明天球队训练可以早一些结束，周六下午才有比赛。”
陆青葙皱眉道：“你还有这么多比赛，何必急着打工，以后再慢慢找时间打呗。”
他抬眼看过来：“有人陪你打工，你还挺嫌弃。”
陆青葙却腹诽，他确定不是给她找麻烦？他完全没有在餐厅打工的经验，而港城的点餐有很多说法都和内地不一样。
不过，他早晚都要麻烦她这一遭，早点儿把工打完，她也不用挂在心里，便道：“我跟经理联系一下，明天午饭时间给你回复。”
放学后，陆青葙跟他在学校附近的地铁站里碰面，路上给他科普一些点餐基础常识，比如：
“走青是指不要葱和香菜，走冰是不要冰。”
“冻柠茶记作C0T，C是cold，0是谐音柠，T是tea。”
“靓仔是白饭，靓女是白粥，鬼佬肉是咕噜肉……”
虽然一些知识，他在平时去餐厅时也有接触，但依然听得眉头直皱：“啥玩意儿，这么多妖魔鬼怪？”
“实在不行，你就记下客人说的话，不速记也行，保证内厨和收银能懂就好，不懂的及时问我。”
他还是摇头：“怪不得刚才他们听说我要来打工，全都觉得笑话。”
由于他刷脸刷得勤，餐厅经理，还有几个四五十岁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了，得知他来做临时工，还很高兴。经理翻出件冰室的黑色工作服给他，让他换上。
此时已近六点，餐厅的食客越来越多，靳黎虽然是个新人，但陆青葙发现他也挺敬业的，还聪明地专挑游客进行服务。
他人长得太好看，说话又京腔京调，那些游客也好奇地逮着他聊天。
有人问他是在做兼职吗？
他的回答一贯散漫：“对啊，勤工俭学，家里穷，要打工赚生活费呢。”
他这样一个大少爷来打工赚生活费？陆青葙在一旁拼命忍了才没有吐槽他。
偏偏那些人信以为真，说：“寒门出贵子，你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陆青葙抽空朝靳黎投去鄙视的眼神，被他接住，还挑了一下眉，神气极了。
她偶尔帮帮他，也勉强应付得了。正忙着给顾客点餐时，进来了几个喧哗男生，起初陆青葙没有在意，直到转身看到表哥和钟俊炜，她不由目瞪口呆。
他们居然组团过来看少爷打工！
来了四个男生，都是他们班的，靳黎睨向他们：“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吧。”
几个人嬉皮笑脸地回答：
“梗系俾surport你啦。”（当然是来给你支持的啦。）
“我哋系来撑你嘅。” （我们是来撑你的。）
靳黎没什么好脸色：“少废话，赶紧点餐。”
看他们脸上藏着的坏笑，陆青葙觉得他们就是来为难他的。
果不其然，点餐时：
“我要一嗰摆尾，一嗰生春，一杯甩色。”（给我一份鱼片粥，一个太阳蛋，一杯柠檬水。）
“俾我份细蓉，走青，一杯爆辘。”（给我一份云吞面，不要葱和香菜，一杯冻柠檬水。）
“我要份牛腩饭，唔该扣底、多色。”（我要一份牛腩饭，麻烦给我减少份量，浇多点汁。）
……
陆青葙感觉靳黎都快要揍他们了，他咬着后槽牙，抿紧了唇，看着他们，最后点着头：“OK，A餐，B餐，C餐……”
陆青葙：“……”
钟俊炜笑道：“喂喂喂，呢啲服务态度系唔得嘅。”（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靳黎：“再废话让你们尝尝拳头的滋味，得唔得。”
陆青葙无奈地走过去，重新问他们要吃什么。
靳黎：“理他们呢，把他们惯的，就ABCD套餐。”
餐厅里的氛围倒是不错，几个服务员又都是中年人，看着这些青葱少年，有无限的包容，有人还笑着说：“啲后生仔真系几好玩喔，有乐趣。”（这些年轻人真好玩，真有意思。）
至于吃什么套餐，他们也没意见，随意吃了点儿就嘻嘻哈哈地走了，经理还给他们打了个学生餐的折扣。
“总算送走了那帮神，”靳黎摇头说，“一个个都欠揍得很。”
陆青葙拧着眉心瞅他，心中吐槽：其实你才是神，我只想送走你。
……
八点多钟，二人走出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