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秣
陆青葙看着一把给小孩手上挂的小锁，问道：“爷爷，这把富贵锁应该是一对的吧。”
“哟闺女好眼光，这锁是有一对，小时候给靳黎玩着玩着，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陆青葙简直能想象得到，靳黎从小就是玩着这些真老古董长大的。
也怪不得林昊轩叫他靳爷，人家是真少爷！
老人热情留大家吃饭，不过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只在院子里玩了一小时，这才离开。
连着奔波四天，大家累得跟狗似的，今天行程比较自由，靳黎也终于不去上课，跟陆青葙说：“带你去人大逛逛吧。”
这个安排是早就计划好的，他们安排高校游的时候，特地把人大摘了出来，靳黎当时还说：“我以前说过亲自带你去逛，当然要说到做到。”
吃完早餐，陆青葙和靳黎出发去人大，其他几个男生跟导游去爬长城。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二人抵达学校大门，有个年轻男性带着辆自行车在门口等，靳黎过去搭话，那人还看了眼陆青葙，点点头：“来啦。”
靳黎应声，接过自行车后道谢。
“没事儿，用完了跟我说一声，我过来取。”
陆青葙奇怪地问：“你借他的自行车？”
“嗯，我同学的邻居。”
“可是，”陆青葙不由诧异地说，“我可以扫共享单车啊。”
靳黎冷哼：“共享单车有后座？你都多少年没骑自行车了？”
陆青葙认真回想：“可能有七八年了吧。”
“让你单独骑一辆，我还得管着你的安危。”他拍了拍座垫，坐上去后长腿点着地，说道，“上车吧。”
陆青葙乖乖地侧身坐在后座，手抓着他的单肩式背包。
他们在宽阔的校园大道上慢慢前行，靳黎虽然来过这儿，但也不是很熟悉，于是拿着张校园地图，每到一处建筑，都跟她一起慢慢地了解。
陆青葙特地把爸爸在这里拍过的照片都扫描了下来，奈何二十多年前的校园风景，除了有的建筑还能找到，有的已经变了模样。
靳黎耐心十足地分辨这些照片在的位置，一张一张地对应，尽量让她也在同样的地方打卡拍照。
打完卡，再去另一处地方。
校园里有的建筑十分古朴，掩映在高大的绿树中，看上去富有文化底蕴，仿佛浸染了书香气息。有的建筑又很崭新，是近年来新建的。
明德广场上有许多鸽子，暑期过来游学的人特别多，有的人还在喂鸽子。
靳黎停下车，问她：“喂不喂鸽子？”
“你有鸽粮吗？”
“有啊。”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密封袋装的鸽子粮，递给她。
没有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陆青葙接过鸽子粮，跟他一起喂了喂鸽子。
后来骑行在路上，陆青葙感到脸上好像有一滴雨，不由说道：“下雨了。”
骑车载着他的人低声嗯：“找个地方避雨吧。”
雨开始密密匝匝落下，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栋古意十足的楼，楼前的几株小叶紫薇开得正艳。
他们把车推进楼里的走廊下，雨幕中，小叶紫薇枝条被雨砸得轻轻抖动。
“这场雨憋了几天，估计得下好一阵。”靳黎说。
“嗯，下下来就凉快了，这几天太热了。”陆青葙回应。
“肚子饿不？”
陆青葙摇头：“才十二点呢，何况都是你在骑车。”
他撇头看她：“哟，觉得我辛苦啊？”
雨声滴答中，陆青葙回看他一眼，见他黑色T恤上，有几处被雨滴晕染开，笑着用粤语说道：“辛苦晒。”（辛苦你了）
他故作腔调，却笑意难掩：“嗯，还有点儿良心。”
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一起，身体相隔只有半步远，陆青葙察觉氛围的微妙变化，不好意思再看他，再次望向无边的雨幕。
听见他嗓音低淡：“怎么不说话了？”
这种气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脑都感觉要当机了。
陆青葙半晌才回答：“我赏雨呢。”
他小小地呵了一声，灼然的视线盯向她的侧脸，尔后低道：“自欺欺人。”
陆青葙：“……”
第三十八章 约定
耳畔只有雨声滴答, 察觉那道深深的目光移开之后，陆青葙才敢小心抬眼望向身边的男生。
侧脸的线条仍然优越，如雕塑一般，皮肤好像比先前还要白皙, 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平视前方, 感知到她的视线后, 用余光瞟过来。
陆青葙像只小毛贼, 迅速收敛眼眸, 还偏移了一下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几个月不见, 他好像成熟、内敛了一些, 不似从前那么张扬和散漫，至少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收敛了许多。
只是那种为了目标而专注、认真的特质依旧没变, 当初他为了一件衣服拼命训练球技，现在为了竞赛金牌，也在积极参加物理特训。
这种人, 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容易成功。
不得不说, 这次过来，对他的了解增加了许多。比如直面他优渥得超出她想象的家境, 也有探寻到他成长的轨迹，知道他有对在他小时候就吵得不可开交, 五年级分崩离析, 各寻新欢后至今还在较劲的父母；也知道他青春叛逆期跟父母的关系势同水火, 谁也不跟，先是跟着爷爷过, 爷爷去世后跟外公过。
他把这些经历，在大家时不时的好奇问询中，平淡地说出，不带一丝隐瞒，因为他就是这般坦荡赤诚的人，活得像一缕阳光。
是在此时，他整个人在她心中，完整而立体，越发炽热耀眼。
不像她，还有一些事，她自己都不清楚，他更无从探知。
这种差异感，伴随而来的是感觉上的不可捉摸，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隐隐认为，好像离他更远了。
垂垂眼眸，陆青葙笑了一声：“你之前在男校的校服，带回来了吗？”
“啊，当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怎么说也是我拼了老命才得到的，除了那件外套，其他的校服、领带之类的都带回来了。”
“男校的校服领带很珍贵，我姨父毕业好多年了，有时候还会系那条领带。”
“是吗？那我得好好珍藏。”
“嗯。”
嗯完这一声，又迎来了沉默。
在沉默中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陆青葙犹疑地看过，佯装无事地问：“怎么叹气？”
他扬了扬眉，目光直视着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
“来逛我爸以前读过的大学，感觉好像离他更近了一些，也更了解了他一些。”陆青葙说，“他是90年代从小镇考上的大学，以前学费都是免费的，还有生活补贴。他读大学时，大部分同学都过得很简朴，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周末和同学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大街小巷到处乱窜。”
靳黎道：“我刚才不也骑着自行车带你乱窜。”
“所以我很高兴啊。”陆青葙弯着眼睛看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喜悦的光，“我以前想的是，等我大学毕业以后，能赚钱了，再过来旅行，来爸爸读过书的地方看看。没有想到，提前了这么多年。”
清朗的男生听着，先是轻笑，回看她时，眼神逐渐变得幽邃。
“其实，”他嗓音低沉，“等你读大学，也可以过来做交换生，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熟悉、了解这座城市。”
他神色变得漫不经心，像是回到了从前没事就调侃她的状态，说道：“这里也有名牌大学名牌专业院系，不比其他地方差，你不过来瞧瞧？”
陆青葙语气认真：“但我还没想好大学的安排。”
何况还有妈妈的事要解决，她现在真的给不了肯定的回答。
他点着头：“也是，眼下都还没高考，哪里能规划大学之后的事。”然而话锋一转，他拖腔带调，像开玩笑一般问，“不过这里有我，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
陆青葙一时滞住，看见他坦荡的笑容，眉眼里充满自信，她小小的心脏不由自主缩了缩。
“我……”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受阻。
她不是个能随便给出承诺的人，一些承诺说出口了，她就会死心眼儿地去执行，除了单纯地喜欢着他这件事，别的事，涉及到很多现实的问题……都不是现在的她能轻松解决的，不像面前这个男生，能无所顾忌……
说来说去，她还是太年轻太弱小了。
正想说“会考虑”的时候，男生忽然呵声，却又像是为了安慰她，抬手把她的刘海薅了薅。
“刚刚淋到雨了？头发都黏到一起了。”他语调变得平静，收手之后，才安慰一般说，“不用感到为难，只是随口问问，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陆青葙：“……”
是了，如果说当下最充足的是什么，可能就是时间了。
她点点头。
确实要慢慢考虑。
他看着她的脸，沉出口气息，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瘦了。”
陆青葙道：“没瘦，体重还是一样。”
“哦，还是47？”
陆青葙顿住，忽然想起了那张体重卡片，他不但有看，还把她的体重记下来，一直记得？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的小细节让人觉得感动，她抿了抿唇，低语道：“差不多。”
他却仿佛在叹息，小声嘀咕：“多吃点儿，细胳膊细腿儿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说话，大雨在他们的闲聊中逐渐变疏变小，最后停了下来。
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也快，高瘦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车轮碾过积水的潮湿路面，留下一道水痕。
陆青葙跟在他身后，望着这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心里长吁一口气。
他一如既往地回头示意：“坐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