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迢锈
“咳─你这个锯嘴葫芦,除了我谁理你。”徐今也蒙头喝酒。
要说到两个人的渊源,那就不得不提到他俩儿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陆绥还没开始发育,个儿矮,徐今也比他高将近一个头,两位的妈妈都喜欢打扮两个小家伙,那天刚好梁女士给陆绥穿了条裙子,被徐今也这坏小子发现了。为此威胁了小陆绥整整一年,上了小学之后,陆绥的身高猛蹿,从那之后哪怕是在怎么威胁也不起作用。
陆绥总是淡淡的笑一下,弄到最后徐今也气个半死。
两个人这种敌对的关系持续到上大学前,每次陆绥都能以气死人不偿命的微小优势占的上风,直到他出国,徐今也接了他爸的班。
徐今也摇身一当了陆绥几个月的甲方,局势逆转了,但两个人的敌对关系一直维持到现在,和那种虚假的兄弟情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徐今也笑得意味深长,摇了摇手机。
“嗯,不想知道。”陆绥单手举起酒杯,一饮一啄。
徐今也连声道好:“行,算你厉害,我没你有骨气,离了老婆就不行。”
说完后立马给林北鹿打去电话,结果对面是一阵忙音,尴尬地扯了一抹笑,又拨去了好几个。
看他那死得性,陆绥总算是破天荒地笑了,大哥就别笑二弟了,两个人半斤八两。
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林北鹿打了回来:“喂,徐总,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你了。”徐今也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只喝了一杯酒,反倒像醉得不轻,深情得要命。
“我也想你了,没事就挂了。”对面的林北鹿在例行回复,手中的键盘声不断。
徐今也如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朝陆绥挑了个眉,赤裸裸地炫耀。
然后回到了正题:“宝宝,陆教授他在我旁边,想问你姜既月这几天人去哪儿了?”徐今也虽然混蛋但还算有点用。
“陆教授,你没看她朋友圈吗?她搬到南闽去了。”林北鹿提高了声音,一面为陆绥感到一丝心酸一面又带着几分调侃。
“她屏蔽我了?”陆绥看着手机屏幕中的一条横线,从疑问变得肯定。
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她就是这般不辞而别,只留下几个冰冷的字。
“我们分手吧。”
甚至连句号都像是在嘲讽。
拉黑了和陆绥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连微博都不放过。
没有退路,也不给她自己后悔的机会。
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冰冷,心悸来得很快,冷汗也源源不断从额角冒出,风口对吹的暖气没有丝毫作用,只不过带来令人作呕的酒气和夸张的香水味,想转身回避时,手肘凹陷处重重地磕到桌角,霎时间从小指到大臂都是密密麻麻的刺痛,那样的刺痛感和心脏中心那块的感受很是相同,你可以假装它不存在,但不可避免地动弹不得。
陆绥可以假装姜既月就这么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这样就不必管,
她在暖和的天气也会感冒,
点菜要纠结一个小时。
不用在意,
盯着他的眼神总是直白,单纯却又动情。
固执地踩着被她认作是钢琴琴键的斑马线,
可以牵着她柔软的手转圈,
在凡尔赛宫中肆意狂奔,对视时憨傻的笑,
爱着和她共度一天后身上残留的香水味,
“我爱她,是那个睡前最想说话的人”
细语喃喃。
期待着梦中的会面。
姜既月惊醒,最近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梦,睡醒时脸上两团坨红很难褪去。磨砂质感的玻璃,蒙了一层水雾,被一双大手抹去,粗粝带着点青茬的下巴,脖子上凸起的经络,喉结滚动,气息纠缠。
两个人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玻璃。
伸手触碰时,只有冰冷的被子。
醒来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全身都被人在夜里打过一般,酸痛得不行。
那是因为昨天帮小老头在地里拔草,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的骨子里总有一种种地的冲动,像是最朴素的本能。
所以昨天做得这些她并不觉得累,只不过穿着度假风长裙格格不入的她算是彻底把那一片的蚊子喂饱了。
在古镇租了一辆小电驴,沿着风的轨迹,麦茬这头到那头,黑黢黢的土块裸露在天光下。
路的另一边是成片绵延的漆树林,树上有一道道伤口,干枯的枝桠是过往繁荣的倒影。
仅剩这一片漆树林,而沈老则是最后的守山人。
第23章 梦与恶之花
曾经逛得奢侈品屋变成如今的鸡舍猪圈蔬菜大棚, 曾经开的大G变成如今的两轮车。
如此巨变,在姜既月身上居然没有违和感。
起初她还不是很习惯乡下的生活,早上三点鸡就会轮番打鸣,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没睡,原本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冰箱或者随处觅食,如今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喂鸡喂狗喂猫。原本她的厨艺勉强凑合,在她弟面前落个“熟了, 能吃。”如今被老头喷个狗血淋头, 手把手教着做菜。
倒是原本的磨作品的时间,被打扫, 木雕一系列的琐事给代替了。
有些技艺是刻在脑子里不会忘的,有些却需要日复一日地联系和打磨。刻漆就必须经年累月地联系
其实姜既月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漆艺这个专业,她完全走得是传统的艺考路线, 所以就会先入为主地学习像油画、雕塑, 这种比较热门且被人熟知的专业。
直到那次的论坛讲座, 她才第一次认识漆艺,才知道这个源于中国千年前的技艺的英文居然是“日本”。
这种无力感, 同看见大叔大妈们提起刀砍树的画面如出一辙。
“你们要干嘛?”姜既月大喊出声,制止他们的行为。
领头的那人看到姜既月, 眼神变的凶狠:“在干嘛, 你看不出来吗?”
“这片的树都是毒树,砍了烧柴,开荒。”
大妈们均是带着花色防晒帽和袖套,与一身休闲打扮的姜既月完全是两个人。
“既然知道有毒, 你们还拿来烧柴。”姜既月扶额, 这些乡民并不知道这些漆树拿来烧柴只会使毒性挥发的更快。“这些树是沈爷爷种下的,你们有经过她同意吗?”
众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几人听到沈老的名讳倒是退后几步。
看来他们完全没说过。
“砍就砍了,要什么同意。”男人一刀向漆树,那缓慢流出的枝叶便是它的泪水。
但是这棵树很有韧性,怎样也不愿低下头。
但是没过多久,他的双手就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奇痒无比。
姜既月双手叉腰,那可别怪她了:“是你们一定要砍的,我提醒过的。”然后摊了摊手。
但他们依旧不肯停下手中的刀,也许人类对大自然的征服欲就体现在此刻,哪怕它们已经长出了浑身的尖刺,生出充满毒性的汁液,但只要在土地空间上,影响到他们对自然的支配权,这些木讷的树,根本没办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姜既月见他们毫无停手的迹象,立马张开双臂挡在前面:“想要砍树,那就先砍我好了。”
“小姑娘,你别不识好歹啊。”
“你个外地来的,别多管闲事。”
“赶紧给我让开。”
“滚一边去。”
……
这群人越骂越起劲,快有要打人的迹象。
眼见着一个巴掌快忽到脸上,姜既月将枯燥的手用力抓住,扔开。
“你们一群人,欺负人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来往这儿砍。”
小老头走路带风,拿着拐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看见沈老来了,这群人都满是怨气地走了。
姜既月看见一瘸一拐的沈老连忙上前扶。
“不用你帮,我骗他们的。”小老头笑着,他早上还打着太极呢。“以后遇到他们这些人,就别管了,直接找我就行。”
他的拐杖用力地锤着地面,气愤道:“这群人就是欺软怕硬,毕竟我是长辈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这次还不是看我生病了好欺负了,不然量他们谁有这个胆子。”
姜既月连忙安慰他:“别生气,等下血压又上来了。”
小老头身体别的方面都挺健康的,就是这血压问题有点严重,所以姜既月就特别提醒他注意。
她迁就着他的步子慢慢走着,两个人也就多了些话。
一问一答,
“你一个小女孩怎么选了这么个冷门专业?”
“起初是觉得特别,我就想与众不同,现在是喜欢。”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个时候对自己未来还没有明确规划的她,有计划却又充满偶发性的一次叛逆,偶然间听了一堂讲座,偶然间对一门手艺产生兴趣,也偶然间萌生了振兴中国漆艺这样狂妄的念头。
“还挺俗。”
“是啊,谁不是个俗人。”
俗人还谈何梦想。
“你那个老师当初来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说好要振兴中国漆艺的呢。”揶揄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蔑视,只有遗憾。
“坚持不下来,就别和我谈这些空话。”
留下一个背影,头也不回的走了,姜既月知道教授的离开至始至终都是沈老心头一道跨不去的坎。
哪怕他现在依旧制作着漆艺,向着那些代表中国漆艺未来的年轻人,输送着老一辈的意志和梦想,即使他没有抛开自己所热爱的。
姜既月本来到这儿想学习一下独有的脱胎技艺,但现在她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她知道两个人都没有错,却都有错。
师父的离开虽然也是为了漆艺的传承,但让那些同期学习的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伤了沈老的心。
而沈老的固执使得传承至今无人,同样保证了技术独有的稀缺性和专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