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迢锈
他不过是在喜欢上她后,便有意无意地收集同她专业有关的东西罢了,在自己没有意识到之前,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这份迟来的爱意在此刻是如此汹涌,都将她惹哭了。
他心疼地擦去姜既月下颚挂的泪珠。
她噗嗤一笑,觉得当年的陆绥有点像土豆。
地面上的繁茂的枝叶与她无关,她所爱的全部深埋在地下,经年累月生根发芽,结出了数以千计的果实。
原本大一姜既月是在专业基础部设计分部,没有专业分流,大二去了手工艺术学院,所以他收集的大多数是和设计有关的东西并非漆艺。
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这些你弄了多久。”
陆绥漫不经心的说,眼神却瞟向别处:“也就一两个月吧。”
欲盖弥彰,他说得愈轻松,她的心便愈加痛。
两个人不曾相见的四年里,这样的方式成了他的一种执念。
每每看到这些物品,他就能想到她,想她时便去收集物品,物质世界都与之挂钩。
年复一年,矢志不渝。
姜既月更希望陆绥恨的是自己,是那个绝情的姜既月。而不是不作美的天公,不遂的人愿,以及后知后觉的陆绥。
陆绥看着愈发凝重的脸,慌了心神。
她这次的哭和以往的悲痛、惊恐、害怕、后悔全然不同。少了一份淡然,多了一份痴狂。
“今天逛累了吧,我们先回家。”
或许是她这一天处理了太多信息,消耗了太多的情绪,坐在副驾驶上,太阳穴隐隐作痛。
眉毛皱成一团,脑袋一摇一晃,最后枕在了座椅和车窗的夹角。
陆绥特意把车开得平稳,好让她睡得安稳。
到家了也没叫醒她,任她睡个舒服。
姜既月也就浅眯了一小会儿,十分钟左右就醒了。
“外面冷,把衣服穿好。”陆绥的声音彻底惊醒了迷糊的她。
到家也就两层楼梯,他未免太过细心。
打开车门后,一股冷气迎面而来,姜既月把手缩进衣袖里,他确实周到。
花坛里的铁树不比人类,不会被倒春寒冻得瑟瑟发抖,长风沛雨,战战兢兢地开着花。路边的桃花连着绿叶一齐疯长,风自在掠过,掀起一抹轻盈瑰丽的花海。
由此有关春天最美的画布,就会是二楼阳台的窗子。
现在有两个碍眼的箱子明晃晃地放在客厅里,挡住了她去阳台的路。
姜既月这才想到,收拾整理搬家的活被全权交给了陆绥。
她这才想到衣柜里精彩的内衣,柜子角落黑白的漫画书,以及不给狗狗玩的玩具。
脸颊上的红晕异常明显。
心里默默祈祷他没看到这些。
陆绥举起箱子问道:“这些你都要搬去吗?”
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夺过箱子。
第61章 童年
箱子里的东西叮当作响, 像是易碎品。
姜既月转过身去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忐忑地打开。
箱子里面既没有漫画,也没有衣服。
生锈的铁盒, 块状的是膏体,发黄的纸页。
她轻轻地喘了口气,如释重负。
好在是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她打开了那个生锈的铁盒, 里面躺着几只枯草笔刷, 分叉明显,像是经过多次烫染受损后的头发。
这些画具都没什么用。
就是这石膏有些可惜, 无法通过简单的手段复原。
断裂面残缺不全,从朱力亚诺美帝奇鼻梁、眉弓、唇角、最后再到修长的脖颈,没有一处完好。
她慢慢的举起眼睛的部分, 由衷感叹一句:“可惜了。”食指和大拇指用力将突起的部分碾成齑粉。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会升起对美好事物的破坏欲, 即便残缺他的五官依旧动人。
小卫的石膏像可以说承包了姜既月的半个童年, 画他时总是兴奋掺杂着痛苦。
激动于美少年纤细而结实的线条,忧郁却温柔的眼神, 痛苦于无法直接将他的美跃然于纸面。
她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先天的好感,哪怕是一个死物。
陆绥循声望去, 看到了那块石膏。
眼中闪过片刻的迟疑, 随后又带了点惊慌犹豫。
直到他看见了那张泛黄的纸,他心中的犹疑瞬间消失。
当他想拿起那张纸进一步确认时。
姜既月先一步把纸拿走。
她想起来了,这个箱子原本是要扔掉的,却在当初搬家的时候被姜且之捡到, 还打碎了石膏, 翻出了这个尘封多年的情书。
这份迟到的奖券,没有什么兑换的必要, 还是别让陆绥知道好了。
在短短的几秒内,她就做好了决断。
怎料,陆绥将她逼到桌角。
抱洋娃娃般,让她坐在了桌子上,随后以其天然的身高手长优势,把纸条握在手里。
姜既月还没反应过来,情书就被抢了。
她有些骑虎难下,陆绥的膝盖就抵在桌子上,她的双手被他单手轻松地钳住,只能紧张的解释道:“一张废纸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糟糕的说辞难以掩盖她内心的慌张,越是解释就越代表了掩饰。
他只是瞟了一眼,自嘲又轻蔑的笑了笑。
有点瘆人。
这是年少时的他送出的礼物,却被她当作别人送的情书,极力掩饰。
双手泄力,于此同时,那堵墙轰然倒塌。
腾然生出的怒火,没有让他的动作发生剧烈的形变,依旧保持着上位,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
紧绷着身体,尽量不碰触到她,他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的妒火和怒意,却又不想伤害她。
“姜既月,你有心吗?”
他看似占据上风,实则一败涂地。
“这字迹很难认吗?”
他的声带都好似被血水粘合住了,声音沙哑。
任由自己的理智土崩瓦解。
姜既月的瞳孔放大,万分惊恐。
苏砚景的苏,陆绥的绥,首字母都是“s”。
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字迹,而且潜意识里默认那便是姓氏首字母。
姜既月的思绪跟不上陆绥的动作,她刚想解释,陆绥便堵住了她的嘴唇。
牙齿的碰触带着铁锈的腥气。
她也没想到他能如此强硬,一改往日的作风,喘息间都带着支配、 掠夺、破坏的欲望。
姜既月一时间居然挣脱不开。
早上累积的情绪也在一时间爆发。
她用力地推开面前的人,扭头拒绝和他对视。
“你别这样。”
待愤怒褪去,留下的便是懊悔,陆绥的理智瞬间回笼,他垂落了手臂,落寞又惭愧地低头。
姜既月看到这样的他,又有些于心不忍,用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想逗弄一只小狗。
这才开始慢慢解释:“这个是我在成人礼时收到的礼物,这张纸条确是在不久前发现的,我也没有仔细看过上面的字,所以误认为是苏学长写的。与我而言这不过是一份胆小鬼的自白罢了,早就时过境迁。”
她的这句话看似没有安慰的成分,但却给了陆绥极大的宽慰。
最起码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会困于过去的情感。
但这个胆小鬼却还是觉得不够,质问她:“苏学长?”
“怎么?谁还没个学长学妹了。”姜既月呛了回去。陆绥有这么大一个学妹,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他的表情有点懵,但胸口还憋着这口气。
男大、招待生,算作之前,自己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个学长,他连面都没见过都能产生一份敌意。
姜既月看着那拧巴的陆绥,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口:“在我高中时期,对苏砚景有过好感,当初追你是因为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
这件事的动机她如果不告诉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在她的语境中,一见钟情不完全等于见色起意,那是审美高度集中的体现,见到他的那一刻,钟情也就成了具象化。
她不否认自己对苏砚景曾有过好感,也不掩饰最初迷恋陆绥身上有关他的影子。
姜既月把自己开膛破肚,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毫不畏惧,此刻的她只想说明一点:自己这样一个混蛋的人,你还会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