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春期 第9章

作者:玛丽苏消亡史 标签: 现代言情

  杨暄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他们都过来求这个。”

  “找一个寄托吧,”杨暄思索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日子一天天,过得没盼头。”

  “盼头”这个词不陌生。尤思洁会盼着尤志坚和刘秀芬回来,她奶奶每天都在给家里的菩萨烧香,嘴里念叨着盼孙子。但是尤思嘉的盼头很简单,大的盼头是放暑假,小的盼头是每天放学。

  她每日还是会晚回家,只不过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尤思嘉经常在半路碰到虎子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往日他们没注意过她,但因为之前打架的事件,他们会隔着老远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喊:“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杨暄的小媳妇嘛!”

第9章 Chapter 9

  尤思嘉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喊,只是每个人面上挤眉弄眼的表情和怪腔怪调的语气让她非常不舒服。起初她并不理会,但这帮人再三转悠在她面前,还挡住了去路。

  尤思嘉往左转,他们就跟着往左走,她往右行,他们也随之右移。她蹲下捡了根小木棍扔过去,一群人哄笑着散开,其中一人伸长胳膊,直接抓走了她挂在书包后面的小布狗。

  这下尤思嘉真急了,她个子矮,冲过去跳起来就要夺。

  这也让他们发现了新的乐趣,开始把手中的小布狗像传球一样扔来扔去。

  尤思嘉刚要抓住小布狗,这人就往前面一甩,扔到了虎子那里。她只好又往对面跑,而虎子嘴里发出了“嘬嘬”的逗弄声,嘲笑她:“来抢啊,小矮子不是挺能跑、挺能跳的吗?”

  尤思嘉停在他面前。就当虎子以为她放弃,准备把胳膊放低一点引着她跳起来去够时,尤思嘉突然冲上去,抓住他袖子就往下死命地扯。

  虎子被她弄了一个措手不及,看着被拽到变形的袖口,赶忙把东西往旁边一扔,刚好那个方向没人,小布狗就直接掉在了地上,滚了一身稀土。

  虎子则去掰她的手:“赶紧松开,你都把我给衣服扯坏了!”

  尤思嘉仍旧拽着他的袖口不松开,同时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人早就先她一步又把小布狗抢走了。她不甘心地转过脸,照着虎子的胳膊低头就是咬。

  虎子嗷嗷叫唤了起来,疼得他按着尤思嘉的脑袋往旁边推,但尤思嘉尖牙利嘴的,咬住哪肯丢。当其他人过来拉她,她才换了个人接着咬,且来者不拒,谁的胳膊伸过来就咬谁。

  混乱中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揽住她的肩,力道不重,似乎要把她往外带,但尤思嘉不管三七二十一,转头也一口咬上这人的胳膊。

  她听到“嘶”的一声,有些耳熟,紧接着杨暄的声音就在自己头顶响起:“等会儿,先别咬。”

  杨暄一只手轻捏了一下她的下颌,尤思嘉紧跟着就松开了嘴。她之前用劲太狠,两腮此时猛一松,酸涩感就弥漫了上来。

  虎子看到杨暄的时候,脸也是一冷。但因为没有人来撑腰,他们这次就没有起冲突。

  而杨暄走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前,直接伸手:“给我。”

  对方瞧了他一眼,直接把小布狗丢给他,转身和虎子一帮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往地上啐了口吐沫。

  杨暄拍了拍土,把小布狗重新递给她,尤思嘉拉开书包拉链,把东西装了进去。

  黄昏的暮色从天边迟迟罩了过来,一大片喷薄明亮的颜色让杨暄开始不停地眨动眼皮,随后双眼又轻眯起来。尤思嘉见他眉骨间的伤痕已经开始愈合结痂。

  他问:“你平常上学都是自己一个人?”

  “上学一般是和王子涵一起,”尤思嘉说道,“但是放学我走得慢,她就和别人一起,有时候她妈妈也来接他。”

  “要不,”他和她商量,“你以后放学等着我一起?”

  尤思嘉抬脸,也跟着眯起眼:“那你还会和他们打架吗?”

  “你怕这个?”

  “不是,”她摇头,“下次的话,我可以提前带着武器,要不然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

  “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杨暄笑,“我们应该碰不到他们了。”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尤思嘉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原本蹲在学校门口边玩边等,下课铃一响,她发现从学校大门小跑出来的头几个人里,就有杨暄的身影。他走到她面前,拎她书包的同时也把她拎了起来,言语轻快:“咱们走。”

  尤思嘉跟着他,拐了一个胡同,那里停了一辆上了锁的三八大杠自行车。杨暄蹲下开锁,随后起身一只手扶着车把,单手把尤思嘉抱到后座上,载着她摇摇晃晃驶出了巷子。

  有了自行车,他们就不再从村子之间的农田里穿过,而是绕了远路,骑过一条刚修不久的宽敞柏油路。柏油路往前通的是镇上,往后则是驶向国道,偶尔有拉着货物的卡车从旁边经过。经由柏油路,穿过一片飒飒的杨树林、一块铺满野花野草的平坦荒地,最后再绕回村子东边。

  杨暄骑行的时候很放松,微微向前俯着身,单手握着车把,风把他的衣服吹鼓,尤思嘉从后面抓住杨暄腰侧的衣角,也闻到了吹过来的皂粉味道。

  尤思嘉家里有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被她姐每天骑着上下学,所以她还没学过自行车。可杨暄甚至会脱把骑行,这可把尤思嘉羡慕坏了。

  她没说,但是杨暄不知怎么看出来她的祈愿,没过几天,他骑到荒地上就停了下来,偏头问她要不要学车。

  尤思嘉兴奋地从后座上跳下来,等坐到前面才发现,她的腿不够长,两只脚没法同时踩到踏板。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她站起身来,一只脚蹬下去,等另一边的脚踏板浮上来,再往下蹬,她就这么“哼哧哼哧”循环往复地往前踩,杨暄扶着车把稳住车身,跟着往前小跑。

  等双腿熟悉了踏板,杨暄也将车把交给了尤思嘉,让她掌握方向,自己则在车座后面扶着,防止车子因为不稳而歪倒。

  练了几天之后,杨暄甚至可以偶尔放手,虚虚扶着车子小跑一段。

  尤思嘉是骑了一会儿,感到不对劲的时候才回头。她发现杨暄竟然没有扶着车后座,而是撒了手,站在原地看着她往前骑。

  意识到自己学会了自行车,尤思嘉一下子就开心了,脚下踏板蹬得飞快,边扭头边朝杨暄喊道:“你看!”

  杨暄面上的笑突然收了一下。

  尤思嘉转头,紧接着就看到了面前横列的一道半人高的小土沟。

  下一秒她就连人带车栽进了沟里面。

  杨暄赶紧跑过来,见尤思嘉趴在坑底,自行车翻倒压在她背上,车轮还在呼哧呼哧转悠着。

  他急忙将自行车抬起扔到一边,像拔萝卜一样,掐着她的腰把她从沟里拽了出来。

  他边拍着她身上的土,边转着圈四下打量,见尤思嘉用手捂着额头,便拿开她的胳膊:“等下,你抬手,我看看摔着没?”

  尤思嘉把手拿开,因为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用手肘护着,额头上只被沟里的树枝蹭了一下,有些破皮,倒不严重。她挠了挠已经成了鸡窝的头发,笑笑,又摇头说没事,还没说完就转身要去捞自行车。

  杨暄让她站着别动,自己跳下去重新搬了上来,只是自行车车链也被摔掉了,他蹲在地上鼓捣好后,不可避免地蹭了一手的车油。

  风把地上的野草吹得摇头晃脑。

  杨暄揪了几片叶子擦擦手,抄着胳膊蹲在地面上,他看着尤思嘉推着修好的车子,在黄昏的荒地上咔哒咔哒骑远了。落日沉沉坠了下来,她的身影也逐渐融进这余晖当中,凝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

  截止到芒种前后、村里收麦子的时间为止,尤思嘉已经摔进过两次沟里,撞过三次电线杆,小腿和膝盖多了许多新的蹭伤,但她也终于可以熟练地蹬着车子在荒地上转圈,还跃跃欲试地想让杨暄坐在后座,她要载着他回家。

  不过杨暄拒绝了,他一连几天,放学后往村子后面的地里赶,放心地把自行车扔给尤思嘉,让她在一旁的田埂上骑着玩。自己则在肩上搭了一块毛巾,拎着一壶水,握着镰刀进自家地里割麦子。

  周围邻里的麦子都快收完了,可他们家里还剩下一多半。

  姥爷这两天喝酒不干活,姥姥腿脚又不方便,看着天气,后天应该有雨,因此有天下午,杨暄甚至都没去学校,只在地里闷头干活,抓紧把剩余的全部割完,忙得连腰都抬不起来。

  一下午的忙碌之后,麦秸让他浑身刺挠起来,杨暄直起身擦了擦汗,走到田埂坐下,拎起壶嘴就仰着头灌水,等喝完,才发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瞧。

  他把水壶放下,拿着袖口擦了擦唇角的水迹,眼神变得警惕。

  这是个六十左右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穿着虽然休闲简单,但戴着的银边眼镜、走路的姿势,都表明他绝对不是这附近的庄稼人。

  这几天杨暄经常看到这人在附近晃悠,之前偶尔是蹲在田埂,和旁边地里干活的人说几句话,但眼神时不时往他这里落。

  飘来的视线没有恶意,只是观察打量的意味太浓厚。

  现在地里只剩下了他一个,这人果然背着手朝他走过来,皮鞋踩着田埂上堆叠的桔梗,发出轻微软绵的细响。

  他蹲在杨暄旁边,开启的话题倒是无聊平常,问了他一些地里庄稼、有关节气的事情。

  杨暄刚好休息,便一五一十地回答。

  男人捏着一根麦穗轻抖着:“我这几天都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卖力干活,你家里人呢?”

  杨暄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对方见他不欲回答,笑了一声,继续问:“自己一个人能干得过来?怎么不用机器?”

  “干不过来也得干,能有什么办法。”

  话是这么说,其实村里有公用的收割机,但是排不上号;前街吹唢呐的二大爷家里也有私用的收割机,周围邻里会租用。但是去年他姥爷喝酒后和二大爷打了一架,今年人家说什么也不借给他家用了。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又开口:“你姓杨?”

  杨暄拧起眉,眼神重新警惕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前几天跟你村里人也聊了几句,他们说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方干笑了两声:“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杨暄不感兴趣,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不知道,我只知道地里还有活没干完。”

  对方又瞧他:“小小年纪,说话怪老派,也不畏人。”

  “有什么好畏的,”杨暄说,“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家里——”

  “现在几点了?”杨暄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打断这人说话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差十分钟到五点半。”

  杨暄心里念了一声糟糕,赶紧把水壶和镰刀都装进尼龙袋子里,拎着袋子就往旁边跑,他骑上一辆黑色的三八大杠,车轮快速滚过,卷进了不少秸秆,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田埂间。

  尤思嘉蹲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

  校门口的学生早就散光了,吹过来的风都带了凉意。她起身又往门口看了看,值班的保安大爷都锁上了值班室的门,往外赶她:“都放学多长时间了,还不回家?”

  “我等人。”尤思嘉说。

  “等谁?学校里连老师都走光了!赶紧回家吧。”说完,大爷抖着钥匙往回走,不管她了。

  尤思嘉回到原先的位置蹲着。那一块地方和周围相比显得光秃秃的,周围的野花野草都被她拔了个精光。

  她正拿着狗尾巴草给自己编了个兔子脑袋,突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哎哎”叫唤了两声。

  尤思嘉猛得直起身,刚想跑过去,却发现喊她的人是神出鬼没的刘疯子。

  她一脸失望,随后重新蹲了下去,准备再编十个兔子脑袋,如果编完杨暄还不出现,她就要自己先走了。

  编着编着,一双脏兮兮布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尤思嘉往后挪了挪,但刘疯子却弯腰,从她那一堆绿油油的兔脑袋里揪出一个,问:“这是什么?”

  尤思嘉说:“小兔子。”

  他捏了捏狗尾巴草,突然道:“哎!我给你说个秘密。”

  尤思嘉抬脸看他,只见刘疯子脸色黝黑,胡子拉碴,一双眼却放着精光。

上一篇:雪地微仰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