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123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慌乱间手指点到上一条,于是上一条又重放了一遍:“干嘛话说一半?下回怎样?”

  好消息是,那条关于他哥的坏话,终于止住了。

  央仪不是没知觉,自然感知到了另一道视线。她硬着头皮锁了屏,回头。

  孟鹤鸣温沉沉的视线与她撞到一起。

  她想开口辩解,又觉得没必要。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任跑步机运行的嗡嗡声填充其中。

  半晌,孟鹤鸣关了机器下来。

  他站在她几步之隔,气势未减,却没那么凶。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

  央仪收回惴惴不安的视线。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转瞬即逝,央仪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边传来男人沉缓的嗓音,带着轻微的沙砺感:“我没那么可怕,也没想干涉你的社交自由。”

  他笑了声,宛如自嘲:“何况我现在,早就没有立场了。”

第75章 心迹

  专制的孟鹤鸣让人害怕。

  掌控欲太强的孟鹤鸣让人讨厌。

  但。

  这个时候的孟鹤鸣让人心软。

  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央仪在心里说。

  她怕自己为这份心软人为地添砖加瓦,于是移开视线,落在一旁已经静止了的跑步机上, 扶手上留着两个淡淡的潮湿手印,手掌宽厚,指节修长。

  她知道那双惯于握笔的手其实一样有力量感, 因为这份潮湿, 脑海里不免想到其他,再度移开视线。

  偌大的空间,能落点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最终她的目光还是停在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我和路周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她起唇, “如果还是因为这个针对他……”

  “我给了他选择。”孟鹤鸣道。

  针对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差, 但从她嘴里说出, 宛如捅穿他的利剑。他们的立场隔了一条江,他独自在这头, 她和路周并肩立在彼岸。

  花了数秒压下胸中酸涩, 孟鹤鸣徐徐开口:“留不留在榕城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是我孟家的人, 就算一无是处我也会保他一辈子无虞。但他想要的并非只有那么多。”

  央仪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路周自己选择不留在榕城的?”

  孟鹤鸣没有正面回答她,反倒问:“我这么说的话,你会信吗?”

  他语气里透露出了几分落寂。

  央仪愕然。

  说实话, 孟鹤鸣在她这里的信用度其实很高,因为他从未骗过她。他的高傲同时体现在他不屑于欺骗这一件事上。

  他不需要通过谎言来铺就康庄大道。

  他自己本身就是。

  想通这一层, 央仪点头:“我信。”

  那分若有似无的落寂像飘在枝丫上的柳絮,风轻轻一吹便飞走了。

  再转眼,他又是那副从容笃定的样子。

  “人在权力面前的选择往往很狭隘, 当一个人有了权力作保障,才有资格去抢其他。”

  如今再听他讲这些生存博弈, 没那么像隔雾看花了。央仪点了下脑袋:“我知道了。”

  柔软的语气,乖巧的神情。

  等孟鹤鸣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头发。因为运动,她扎了马尾,自然卷曲的束在脑后,显得颅骨饱满又可爱。顽皮的几缕挠着他的掌心,带给他别无二致的异样。意识到自己正在像从前那样摸她的头发时,已经晚了。他尴尬收回手,静立片刻,手掌仍在传递丝丝缕缕控制不住的痒。

  “抱歉,是我失礼了。”

  直到这句话说出口,央仪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他的触碰,她压根没注意到刚才的动作早就突破了社交距离。

  还好有他提醒。

  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这层提醒,氛围急转直下,变得古怪起来。

  外面疾风骤雨,被隔绝在此的两人却像渡在同一条舟上,几方空间,小小的灯火。

  央仪像恍然醒神似的退开半步,避开他的眼。

  “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八点才过几分,毫无根据支撑的话,孟鹤鸣却由她胡说:“好,晚安。”

  他将那只抚过她长发的手背到身后。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孟鹤鸣洗过澡看了眼手机,才十点不到。往常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应酬,今天却缩在这方不到五十平的小房间里。

  外面不是不能去,是怕弄出动静。他知道央仪胆子小,又怕尴尬,要是知道他在公共区域流连,估计连迈出房门倒杯水都不愿意。

  为了给她充分的自由空间,他这个造就压力的人只能避而远之。

  他从前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会卑微的,但当他真正处在这个位置,又觉得这算不上卑微。

  这是让步,是协商,与卑微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源自于他愿意。

  而卑微的前提是——不得不。

  躺在客卧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掠过吉光片羽。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却在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里看到很多曾经两人相处的画面。

  他的强势和她的步步退后一次次扎破他的外壳。

  曾经他以为旁人为他让步是应该的,因为他执掌权力,一言定乾坤,他能给的远比别人要多得多。

  可当对方什么都不取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这种不对其实很早就扎在内心,只等着有人灌溉而发芽。当发觉它葱葱茏茏长成大树时已经来不及了,亲手栽下这颗种子的人提了分开。

  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清楚。

  好像刻意被压缩成了一滴,一滴落下,就回到了刚才,他触碰她的时刻。

  孟鹤鸣不自觉地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要从上面回味出什么似的。

  倏地灯光一闪,卧室陷入黑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恰恰照亮了一瞬男人微拧的眉。

  紧接着座机响了。

  他侧身接通,听到酒店经理在那头诚惶诚恐地道歉说房间跳了电,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恢复电力。

  孟鹤鸣回答“无碍”,挂了电话起身。

  才走到卧室门口,外面传来嘭得一声巨响。

  人在黑暗环境中听觉格外敏锐,这声响近在咫尺,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快速拧开把手,疾风扑面而来。

  有股巨大的风从玻璃破口处灌了进来,吹得会客厅里的纸张刷刷作响,未几,桌案上的文件漫天飞舞起来,在黑暗中宛如翻飞的白蝶。

  门口那盏应急灯后知后觉地亮了。

  绿幽幽的光浅浅铺在他沉静的面容上。

  这时主卧房门也开了。

  风像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攻击的对象,快速席卷而去。孟鹤鸣听到她身上柔软的睡裙被吹得噗噗作响,那双匀称的腿在波浪似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管不了收拾文件,他向前几步,用自己挡住了风。

  “先进去。”孟鹤鸣不容置喙。

  “我听到一声巨响,灯也打不开了,怎么了?”

  央仪语速很快,带着几分惊吓过后的迷茫。

  孟鹤鸣握着她的手臂将人往里带了几步,而后关上门。风声一下小了。

  他说:“泳池旁边的灯被吹倒了,正好撞在推拉门上,应该是把玻璃撞破了。”

  “灯也打不开。”央仪不安地重复,整个人扑在他怀里。

  孟鹤鸣轻拍她的背心:“跳电,很快就好。”

  她的睡裙是吊带款的,纤细的蝴蝶骨露在布料外面,他一拍,不可扼制地收了一下。

  身体的记忆是最诚实的。

  在这样的触碰下,她开始安心。

  外面台风过境,起码房间里足够温暖干燥。

  央仪在他怀里稳下心神,退后的几步,却被床尾凳绊了一下。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摸到和室内一样的温暖。

  “孟鹤鸣?”

  “嗯。”男人在黑暗中出声。

  她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措,恶劣的天气宛如将他们置身于孤岛,风雨雷电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她是个从小生活在安逸环境下的娇娇女,别说台风天,大一点的风雨都不曾经历过。黑暗带来的不确定余波似的尚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