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133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对啊,这些他能想到的东西,阿叔应该都能想到。

  到底年轻气盛,路周懊恼地说:“总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吧!”

  孟鹤鸣声音徐缓:“阿叔敢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想好后路,来的路上我让人查过,他在榕城的基业变卖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刚才他实打实地从公司挪走了一笔现钱,就算这次失算,他换个地方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他准备去哪?”路周问。

  “目的地不清楚,但第一步肯定是离开大陆。”孟鹤鸣道,“这个地方离港口很近,他走水路,而水路最方便的是先到东南亚。”

  默了半息,路周忽然说:“你这么清楚,你的后手该不会在那吧?”

  “恭喜,有脑子了。”男人冷笑。

  “……”

  喜欢嘴弟弟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改?

  路周张了几次嘴,介于多说多错,他还是闭上了,安静听对方讲述。

  “他不敢堂而皇之走航线,只能偷渡。至于偷渡客——”

  这个路周知道。

  在海上漂流十天半个月,全须全尾抵达目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到了当地因为没身份的保护,会先被地头蛇抢走一大半身家资产,好不容易落脚,又有无穷无尽的敲诈勒索。所有人,包括当地不入流的小混混都能来踩上一脚,捞点好处。

  至于做生意,更不用谈了,保护费收到让人崩溃。看病不能找正规医院,住店住不到干净地方。活在社会不见光的那一层,再体面的人偷渡到别国,都是烂泥里的虫,活得又脏又苟且。

  但前提是,这是在当地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

  阿叔那样的人,不可能没提前找好保护伞。

  他的疑惑被看穿。

  孟鹤鸣好笑地敲了下指节:“他能花钱找靠山,我为什么不能花更多的钱让他的靠山出卖他?”

  我靠。

  嘴唇动了动,路周说:“……脏。”

  在榕城,阿叔有绝地回转的机会。

  毕竟这么多年的人脉和根基在那,大不了蜕层皮。

  但到了外面,那些在榕城不能明着干的事都有了操作的可能,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借刀杀人才是最高境界。

  想通这层,路周陷入另一个疑惑:

  “他为什么不留在榕城赌一把?赌你动不了他?”

  “比起我,他或许觉得那些当地帮派更可爱一些。”他哥用儒雅到近乎绅士的语气说。

  路周在心里鼓鼓掌。

  没错,孟鹤鸣确实一点都不可爱。

  他现在已经确信,孟鹤鸣绝对是个善于明哲保身的人。

  同时,心思缜密,惯于隐忍,又杀伐果决。

  一通理顺,最庆幸的是还好没死心眼地跟他对着干到底。

  情难自抑,路周忍不住多骂了一句:“又脏又狗。”

  男人危险地眯了下眼:“这算夸奖?”

  这些沉于水面之下的肮脏的事可以和路周说,但私心里,孟鹤鸣绝不想告知央仪。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不想让她将来评价起他来,落一个狠厉的印象。

  她已经够怕他了。

  如今她问,孟鹤鸣做不到欺骗,也无法躲避,只好换了无限委婉的说法:“阿叔做事很干净,不会留证据。现在他知道没成功,跑是他唯一的退路。你放心,他这辈子不会再回榕城了。”

  央仪低头想了片刻,在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转折里,她注意到另一件——

  “这样的事你经历过几次?”她问。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次,才会迅速地打通所有关节,才会如此从容不迫。

  她每向他靠近一步,都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不过尔尔。

  他的好,他的坏,在她眼里都太过武断。

  央仪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真正深入了解他每一段过去的想法。而她问的这一句,也是任何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

  他是淬了火的钢,滚烫和冰冷在这一刻迸发,他的韧终于碰到了为之让步的柔软。因这一句反问,他快要克制不住了,被强大自制力禁锢的自我灵魂。

第81章 喜欢

  港口小船离港。

  孟杨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刻是他此生接下来所有时光中最安逸的一刻。他虽然失败了, 但拿到了足够多的钱,够他挥霍一生。人常说落叶归不了根是回望人生时最大的遗憾,但这不包括他, 他有钱,哪不比家乡潇洒快活。离开榕城对他来说算不是什么。

  他以为,未来仍是坦途。

  ***

  关于今晚的混乱, 已经落下帷幕。

  会所没排查到其他隐患, 崔助留在现场处理后续事宜,而孟鹤鸣则接替了崔助原来背负的使命——安全把人送回酒店。

  从会所回酒店的路上,央仪独自坐在后排。

  上一次三人同车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她安静坐着, 双手端正地搭在腿上。

  前排是两个不太可能和睦相处的男人。

  孟鹤鸣罕见地开车, 路周罕见地坐在副驾未置一言。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他们俩已经达成了某种和平条约,此刻井水不犯河水。

  她的注意力仅仅在此停留了一小点时间, 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想孟鹤鸣说的“不止一次”。

  他是个不擅长示弱的人。

  而他嘴里的“不止一次”应当是远远大于一次的意思。

  她问:“最危险的一次呢?”

  他云淡风轻地说:“差点死在落日里。”

  所以, 她最喜欢的景色是他回首过往时最不想重现的时刻。在这之前央仪只以为他是单纯太忙, 分不出一丝闲情雅致来陪她欣赏。

  “也是你们家的人干的吗?”她快要替他落下泪来。

  男人仿佛至今不知道答案, 浅淡的说了句“或许”。

  原本很好的氛围,从旁插入一声冷哼。

  央仪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路周也一直在这。她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男人剥夺太久, 久到完全忽视了环境里其他因素的存在。

  她不自然地擦了下眼底:“哼什么。”

  路周扯了下嘴,抱胸站在一旁:“跟我说是大哥干的, 跟你就装不知道,两面三刀,装什么可怜。”

  孟鹤鸣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手抄回兜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倒是央仪,因为这句拆穿, 心揪得更紧了。在她眼里,有人从可怜虫变成了大可怜虫。家里一个两个,都想害他的命。

  她在这里为他伤怀,自然也感知到了是从这一刻起,兄弟俩没再说过一句话。

  但回来路上,他们却神奇地上了同一辆车。

  央仪以为他们是为今晚的事收尾,而事实上,车里静得落针可闻。

  她尝试过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

  她问:“你们俩为什么会一起来?”

  路周撇撇嘴不说话,孟鹤鸣从鼻腔发出轻嗤。

  气氛更诡异了。

  最终还是因为问这个问题的是央仪,孟鹤鸣不得不给她面子,缓了几秒才说:“你是见过他之后才消失的,有必要交换信息。”

  央仪惊疑:“你知道我最后见的是他?”

  问完,她自己先有了答案。

  太简单了,她在榕城能有几个朋友?

  况且晚一点的时候,孟鹤鸣还在公司见过方尖儿,自然知道那会儿跟她待一起的只剩下谁。

  央仪不自然地抿了会儿唇:“就是普通吃顿饭。”

  “我知道。”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车子在他手里开得很平稳,央仪偷偷瞄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表情如常,带着几分松弛。

  想必说这句话时他的内心的确如语气一样自然。

  她没有再深入问下去。

  她以为自己今晚出现在这个局里只是恰好,却不知道路周年轻气盛,早有人看出他对她有见不得光的其他想法,才特地请了她入局。

  这样事成之后更好泼脏水。

  兄弟相残,抢女人,抢权势,她够格当那根引火线。

  这些路周和孟鹤鸣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们难得默契地谁都没提,并且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

  也是经历过今晚之后,路周才真真正正地理解,他哥说的那句旁人怎么看她是如何地有深意。

  从小在封闭的山村长大,即便还未成年他便提前领略了许多人情冷暖,看似掌握了社会的那套规则,但在错综复杂的豪门内斗里,他宛如白纸。

  他的确没有能力像他哥那样不动如山。

  这一路的沉默大多源于此。

  仿佛离酒店越近,离他真正告别的时间也越近。

  频繁拥堵的路段在凌晨时分格外空旷,路程短暂到让人猝不及防。

  在不经意间,车子已经停在酒店廊下。

  两道车门声响起,有服务生过来泊车,路周恍然醒神,后知后觉地跳了下来。他站在原地一时没找到方向,待到与他哥对上眼,才慌乱地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