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18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好多余,他哪次不是叫人准备得周周全全的。

  编辑删除,编辑又删除。

  最后央仪只回了个好字。

  信号转了若干圈,终于把这个字传达到了孟鹤鸣那边。央仪稍稍安心,再次打开路周的聊天框。

  一零零零零——

  这信号跟她有仇似的,一到正事儿就不行了。

  屏幕上旋转的圈陷入了无限次循环。

  央仪索性不再盯着,将手机拢在掌心放到一边,视线向愈发墨色深重的山望去。

  纯欣赏、不深入的话,这些连绵大山还是很可爱的。尤其是清晨云雾迷蒙的时候,仿如仙境。

  到了夜里这会儿,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只有一轮残月。山峦线条隐在天幕下,安静到令人心醉。

  央仪痴痴望着,忽得听到脚下有声。

  她低头。

  扶梯旁晃过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待要细看,眼前晕眩起来。她赶紧打住,抬头望天。

  “方尖儿。”央仪凭直觉叫道,“我好像下不来了。”

  怕高只是央仪恐惧生涯里平平无奇的一项。她的嗓音并未有太多变化,不像下午似的,几乎要破碎。

  不过院里的人像是不太放心,很快能听到木梯响起的咯吱声。

  央仪仰着脑袋继续望天:“我缓一缓说不定就行,你上来干嘛。这里好窄,两个人连转身的余地都——”

  视线慢慢垂平,她惊得差点跳起来:“怎么是你?”

  说话间,黑影已经顺着木梯爬到了顶。

  他双手撑在扶梯两边,后背微躬,一件宽松的棉T藏不住年轻且优越的身形。在听完他的故事后,连看他都带着破碎的滤镜。

  残月被遮挡。

  站定在最后两阶的路周俯身看她:“你怕高?”

  央仪一时无言。

  他又问:“为什么还总站在高的地方?”

  哪有总?

  露台有护栏,屋顶是为了那笔转账……

  拢共就这么两次,还都被他撞见了。

  仿佛听到她的腹诽,路周面对面地正视她:“你就算现在转给我,我也不一定收得到。”

  “……”

  年轻的脑子就是好用。

  央仪索性将手机揣进衣兜里,“那……下去?”

  男生不放心道:“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

  蹬在木梯上的脚踝动了动,央仪示意他先。

  等到他褪开,那轮残月又出现在了眼前。月光轻盈洒下,照着他不听话的一缕乱发。

  央仪强忍住想要替他抚平的冲动,手指捻在一起,在木棱上按得青白。

  梯子的咯吱声忽然停了。

  路周在几步之下仰头:“怎么了?”

  “没事。”央仪松开手指,“这梯子承受得住我们两吗?”

  奶奶家的这把梯看起来不常用,更别提时常修整了。路周心里没数,抿唇:“到了喊你。”

  几秒后,他落地:“下来。”

  央仪深吸一口气,原本是打算闭着眼睛下的。

  但仓促的一瞥,她似乎看到他大张着手臂,要拥抱的姿势。疑心自己看错,刚要再看,忽得听到夜风送来他的声音。

  “跳也行,我会接住你。”

第13章 萤火虫

  央仪疯了才会跳。

  但她落入陌生怀抱时,还是愣了数秒。

  快要到底时,那节木梯松了,连续的咯吱两下,紧跟着清脆的断裂声。

  央仪脚下一滑,控制不住地往前摔去。

  草木香灰的气味慢慢钻进鼻腔,一点点舒缓着她剧烈跳动的神经。她的双手还死死把在他臂膀上,指甲微微内嵌,在他皮肤上留下月牙儿般的痕迹。

  男生干燥的手掌正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随着动作,肌理轻微起伏。

  他的声音落在耳边,跟月光一样轻。

  央仪慢慢松下心神:“你在说什么?”

  路周看向她,神情松散:“小时候吓到时,阿兹会唱的歌。”

  距离他的阿兹下葬才不到半天。

  再怎么不亲密,也是会想念的吧。

  感同身受似的,央仪沉寂下来,甚至忘了从他怀里出来。

  许久,才安慰般刻意地扯开话题。

  “这个梯子……嗯,果然受不住两个人。”

  路周笑了笑,似乎压根没被低气压干扰。他注视那一截断木:“还好是最后几阶。”

  月光给了他一件浪漫的外衣,连他说话时的语气都像带上了不该有的、宛如情人间呢喃似的调子。

  从他一开始出现就即将问出口的“你怎么会来”拖到现在,最后在她嘴边变成:

  “现在怎么办?”

  路周徐徐移回视线,像在考虑:“晚上动静有点大,明天我过来修好它。”

  央仪惊讶道:“你还会这个?”

  “当然。”他眉宇间露出少年人才会有的得意。

  到了这个时候,央仪才后知后觉落在后背的手掌滚烫,不自然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她咳嗽两声。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路周倏地开口:“你多重?”

  央仪不明所以,犹犹豫豫报出一个数字。

  男生挑了下眉,报出自己体重,又似笑非笑道:“总不会是你踩坏的吧?”

  也是。

  她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央仪坦然了。

  她环顾一圈,奶奶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屋前只剩朦胧月光。

  或许他原本是来找奶奶的。

  想着要不要替他传达来意,话没出口,就听他问:“要睡了吗?”

  “我?”央仪摇头,“应该还不。”

  城市年轻人的作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改变的。

  “那要不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

  “离这不远。”路周道。

  央仪不确定地问:“我去叫方尖儿?

  他的眼底有月光着陆。

  “可以只有你吗?”

  这个世界上必然存在一种生物,叫男妖精。男妖精,专门在山里出没。

  所以当那座翘脚楼被甩到身后时,央仪借着朦胧月色,边打量前面人的身影,边这么想道。

  她着了男妖精的道。

  路周说要去的地方离奶奶家不远。

  沿着小溪往上,走不到数百米。

  宁静的山坳里蛙鸣都能传几里远,也正是如此,央仪才会在夜里够胆子跟着他走。

  溪流溯溯,清脆地敲击着石滩。

  虽月色朦胧,但央仪凭借白天的记忆,知道他们此刻应该就在溪边不远。一条石板横搭在溪水上,白日里央仪常看到村民过来浣洗。

  再往深处,还有一片野山林。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正要歪头问路周,却看到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根蜡烛。

  一手挡着风,一手借月光用打火石点燃。

  盈盈烛火在他手心形成细微光晕,在湿润的夜风里忽然盛大地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