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70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但脸色不会出卖人。

  孟鹤鸣面不改色地敲开隔板,告知徐叔一个新的地址。徐叔点头说好,又问是否需要他现在预约位置。

  央仪在简单的对话中听出,那是个茶楼。

  她不大好意思,捂着开始痉挛的胃说:“没关系的孟先生,我其实不太饿。”

  “我饿了。”孟鹤鸣淡声说,“你试试从下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的感觉。”

  啊?

  他什么都没吃?

  央仪努力回想,隐约几次回头,身边人的餐盘都干净到泛着瓷光。最初她以为是侍应生收拾得勤,如今再想,或许……他也不想碰桌上那些菜?

  孟鹤鸣在她眼里忽然干净起来。

  她又能接受了。

  于是免不了想,请客的人可真逊,都不打听清楚客人爱吃什么就瞎请,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

  孟鹤鸣忽然说:“谈过生意吗?”

  “没有。”

  央仪在这方面白得像张纸,被他一问,除了老实回答,剩下的就是迷惘的、宛如小动物的表情。

  “合作。”孟鹤鸣顿了顿,“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央仪仰头苦想,有一种忽然被老师点名的威慑感:“两人互帮互助,取长补短,一起干一份活儿?”

  “一起?”他似乎笑了下,很快道,“确实是一起,不过有先有后,有主有次。掌握主动权及核心技术的一方,才会有更多话语权。合作并不平等,它的底层逻辑是弱者向强者的屈服。”

  “要是这么说,强者为什么还需要合作呢?”这个回答有些违背她良善的认知。

  央仪反驳道:“他自己干不就好了?”

  孟鹤鸣全然散发着上位者的姿态,双腿散漫地交叠:“琐碎之事浪费时间。”

  央仪似乎懂了,与人合作就是找人打理琐碎。

  又似乎没懂。

  这和今晚的饭局有什么关系?

  “弱者屈服不代表他感情上会全然认同。”孟鹤鸣慢条斯理道,“今晚的饭局,你刚才在想,他为什么摆一桌让人讨厌的东西。”

  “为什么?”央仪顺着他的思路往下问。

  “人是需要发泄一些可怜的不满的。”

  她好奇:“你不生气?”

  男人斯文的语调下有她暂时不懂的东西:“听到一点反抗的声音,不觉得有趣吗?”

  当时不懂的东西现在似乎慢慢变得理解了。

  或许有趣的不是反抗本身。

  而是反抗过后的深深无力感。

  她低头喝了口茶,放下时洒出几滴,溅在手背上。

  茶已经温了,不烫,却仿佛将她皮肤灼穿。

第45章 后悔

  晚茶吃得很撑。

  杭城是美食荒漠, 榕城却遍地开花。蒸煮炒炸焖煲腌,样样都有花样。

  方尖儿边吃边感慨:“这种地方居然会是孟总带你来的!要不是你说,我打死不信!”

  老式茶楼环境很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央仪也很难想象一身矜贵的男人从容其间的样子。

  可他偏偏将此事做得游刃有余,甚至坐下时很接地气拎起铜壶, 涮了一遍碗筷。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央仪支着额想了想, 好像说了大为震惊之类的话。

  孟鹤鸣漫不经心笑一声,回:“我没你想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她还记得那天他们点了明虾烧麦,红米肠, 金钱肚, 粉蒸排骨, 椰炖竹丝鸡,卤味拼盘, 罗汉果普洱茶。

  他进食很快, 举手投足间却不失优雅, 唯独喝茶的时候会放慢步调。

  央仪趁此期间抬头。

  视线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 她好奇地问:“孟先生,你刚才讲合作讲得那么头头是道,那我们之间算合作吗?”

  孟鹤鸣漫不经心:“我更想听你的解读。”

  “那一定是我向你屈服了。”央仪抿着一小口热茶, 思考着说,“你主我次, 你先我后。你有掌控权,我没有。”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孟鹤鸣不置可否。

  “但我们的合作有一处疏漏。”央仪忽然道。

  孟鹤鸣朝她摊开右手:“愿闻其详。”

  “你要我当你女朋友,可是你只说合约存续期间, 没说合约存续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忧心忡忡,仿佛真在为这份合同的双方考虑, “短了你吃亏,长了我吃亏。”

  “点解?”孟鹤鸣产生了些许兴致。

  “我爸爸的事你费了心思,沉没成本已经进去了。”央仪道,“如果只是短期,你很吃亏。”

  孟鹤鸣说:“在投资上,沉没成本属于决策无关成本。”

  替她续上茶,他接着道:“继续说说时间长了怎么样。”

  “女人青春很宝贵啊!”央仪很重地提醒。

  “如果合约是终生制呢?”

  “……”

  那可真是开了天大的玩笑。

  央仪条理清晰地反驳:“可是,合约上同样没说谁可以率先提出解约。”

  这就是即便没在白纸黑字上找到合约期间,她仍然敢在上面签字的原因。

  见他不说话,央仪自信满满地扬起唇:“要是我出息了呢?”

  人声鼎沸的茶楼中,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拭目以待。”他说。

  旁边桌收拾杯盘的声音把央仪拉回了现实。

  面前蒸笼渐空,烧麦,红米肠,金钱肚……和那天点的别无二致。

  方尖儿揉揉肚子:“晚上真住我家?”

  央仪抬头:“你不方便?”

  “我可太方便了!”方尖儿未雨绸缪,“主要这不是怕……孟总找上门来嘛!”

  “他很忙,不会。”央仪笃定地说。

  方尖儿一言难尽:“说真的,我老觉得你在孟总身上,错估过很多次。”

  纵使以前错过。

  这次倒真如央仪所说,安安静静住在方尖儿家的几天里,连一通孟鹤鸣的电话都没。

  饶是知道他们在吵架,方尖儿也迷惑了。

  这俩怎么跟臭石头似的,一个比一个硬?

  一周后,方尖儿带回一个消息。

  “路周辞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央仪正在阳台上作画。她来了榕城后一再懈怠,只有零星时才会翻出画笔。手头工具有限,是方尖儿拼单买的36色油画棒(儿童版)。棒身又软又香,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方尖儿看着画纸上断裂的长长一道痕迹,毁了唐纳德圆润又蓬松的屁股,连连摇头:“倒也不必这么惊讶。”

  央仪换了个颜色,将那道痕迹改成遛狗绳,寥寥几笔,勾勒出高飞遛狗的轮廓。

  后退观赏几眼,才续上这个话题。

  “为什么?”

  方尖儿想来想去,猜测:“回云州了吧。”

  “嗯?”

  “那小子说回去继承家业,我想着这不就是回云州去了么?”

  继承家业。

  央仪想起那天在车里,路周疾厉的追问——是不是只要够有钱,够有势,你就会喜欢?

  她似乎给对方造成了错觉。

  眼睑下垂,油画棒上掐出了月牙儿般的指痕。

  央仪有种做了坏人的感觉。

  闺蜜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纠结。

  仍在万般不解:“山里有什么好的,奶奶非要在那,路周也回去,继承什么?继承一间破瓦房啊?”

  央仪叹了口气,善意提醒:“奶奶说过,他是那户人家领养的。”

  方尖儿没领会到话里的意思。

  直直点头:“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