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只柚
“那等你回来咱再聚。”
——
MTP大赛是国际上最知名的花式极限机车锦标赛之一。
周烬从前在B市顶尖的俱乐部接受过很长时间的训练, 底子很扎实。
胡教练在第一天就看出来,这少年是个活脱脱的刺头, 挺野。
可是难得的,参加训练的半个多月,他比谁都拼命。
一次训练结束,胡教练忍不住好奇:“这么想赢?”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这里的每个选手都会这么回答。
可是胡教练从这短短的一个字里,听出狂妄和信念。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想赢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他准备去检查一下训练用的摩托。
周烬摘了头盔,拧着水瓶,突然说:“她。”
从没有人这么说过。
胡教练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身,看见周烬靠在摩托上,懒散地转着头盔。
神色认真,难得没带着什么刺。
——
孟夏这几天忙着准备期末考。
除了期末考,校考也快要开始了,在乌镇过完年,她就得去B市参加考试了。
高三的寒假放得比其他年级晚,过了小年,学校才宣布结束补课,正式放假。
走出校门的时候,班里的学生都快开心疯了。
孟夏去找了一趟赵苒。
那次回来,赵苒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情绪明显好了不少。前段时间老房子卖出去了,买家付的全款,燃眉之急算是解开了。
她这段时间在家温书,准备下个学期回学校,插到高二年级复读,明年再高考。
黑暗永远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乌云会褪去,阴翳会消弭。
回去的时候,宋月如打了电话过来,问孟夏什么时候去玉和县过年。
孟夏想了想,订了二十八号的车票。
她留了一天时间,去了趟镀城。
到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基地很大,门口站着保安,拦着不许人进。
周烬刚训练完,骑行服没脱,插着兜在基地转。
他这辈子没这么拼命地做过一件事。
这件事不是夺冠,不是拿到奖牌。
是喜欢她。
乔西端着饭盒出来,看见他,吹了个口哨:“阿烬。”
“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见个贼正的姑娘。”
周烬对他口中贼正的姑娘没什么兴趣,敷衍地嗯一声,低头想事。
乔西勾着他的肩:“那姑娘估计是觉得基地有意思,可咱这儿外人一概不让进,要不待会儿我翻墙出去,想个法子把人带进来瞅瞅。”
周烬睨他一眼:“小心闪腰。”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影子。
她轻声和保安说话,看上去贼乖,平时凶巴巴的保安脸都不冷了。
周烬愣一下,然后凶巴巴瞪了她一眼。
她跟保安说话的语气都比跟他好。
乔西还在一边说:“这样的姑娘最不好追了,看着就优秀,不缺追的人,阿烬,你有没有经验?”
周烬毫不客气地把肩头的手臂丢下去:“她不会是你的。”
乔西这才发现,周烬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没离开那块。
“她是你的?我不抢兄弟的姑娘。”
周烬乐了:“用不着你让。”
语气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现在不是。
她耀眼,他不拉她下泥潭。
但是她这么招惹他,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她早晚是他的。
兜里的电话响了。
周烬按了接听,那边一道软软的声音:“周烬,这儿好大,你在哪儿呢?”
他抬起眼睛,孟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正往里边看。
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笨死了。
他说:“等着。”
孟夏:“嗯。”
要挂电话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没告诉他她在哪儿。
“周烬,我在...”
这个基地有好几个门,她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门,刚想去保卫科问保安,周烬乐了。
“老子找得着你。”
——
周烬过去的时候,门口没了人影。
他去一边的保卫科问:“师傅,刚才这儿的人呢?”
保安打着哈欠:“走了吧,好像有人来接。”
周烬皱了下眉。
孟夏打小就不在这边,认识的除了那帮同学就是她姨妈,哪儿来的人接她。
“往哪边?”
保安迟疑:“左边吧。”
基地的左边是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路的那头被砖墙堵死了。
周烬骂了句操。
不出所料,拐角那边传来黑皮的声音。
摆在黑皮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藏头藏尾、提心吊胆地逃,要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毁了他。
逃也逃不了多久,黑皮这样的亡命徒,十有八九会选第二条路。
黑皮叼着烟:“像你这种打小就在大城市长大的妞,规规矩矩的,够乖,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在街头巷尾鬼混。周烬那小子刚来乌镇的时候,整天窝家里,跟个鬼似的。那天一冒头,就把那帮说闲话的人打了,他一个,那边一帮,眼都不带眨,最后头上被人提着砖砸了,那么大一个血窟窿,胳膊还勒着那人的脖子,死不松手。”
周烬往那边扫了一眼。
黑皮只是把人堵着,没动手。
周烬从前没少跟这帮人打交道,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些人龌龊,阴毒,要毁人,就从根上毁。
是谁让他从泥潭爬出来的,黑皮清清楚楚。
他要再把他按回去。
周烬站在拐角,没再往前。
这里没有路灯,也照不到光,他的眼睛是黑的。
孟夏有权利知道他从前是什么鬼样子。
他从兜里摸烟,摸了个空。
周烬这才想起来他在戒烟。
他的烟瘾有段时间没犯了。
这个世间,很少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戒除的。
他蹲在墙角,摸了粒薄荷糖出来,丢进嘴里嚼。
黑皮还在继续:“有一阵,他死活不要他老子的钱,那年也就十五岁,出去打工都他妈叫童工,结果他自个一人跑到镀城这边的俱乐部,陪人练车打比赛。那会他除了狠劲跟脑瓜快,什么都没有,兄弟们都说,过两天这小子就得哭着回去,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小子还真搁这站稳了脚跟。能到这份上,已经不是有没有点本事了,他就他妈是个亡命徒。”
“你知道镇上的人私下都怎么说他,疯子,有病,这些话他敢让你知道吗?跟他沾上关系,那些人以后都会用什么眼神看你?”
黑皮哈哈地笑,他跑不了,也不打算跑了,即便掉进阴沟,他也要拽着周烬一块。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录音。
“咱俩没什么恩怨,你在这儿说一句周烬疯狗,老子就放你走。”
风呼啸着穿过长巷,两边废弃的广告牌被吹得哗哗作响。
周烬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淹没在黑暗里,依旧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