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只柚
“什么事这么急?”
“见家属。”
他回来的时候把西服脱了,衬衫卷到手肘,二十岁的少年人,有的是轻狂嚣张的资本。
快到乌镇的时候,车抛了锚。
小镇上就一家能拖车的,力子打了电话,没通,得等早晨了。
周烬从旁边一户人家借了辆自行车。
是废弃好几年的二八,一车灰,链条吱吱呀呀地响,打好气校了油,勉强能骑。
到十水巷的时候,车差点被蹬散架。
周烬突然想起除夕夜的时候,货车司机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见个姑娘,蹬了几十里山路。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干不出这种蠢事来。
结果现在因为她一句话,他跟个愣头青似的。
周烬的拇指点着键盘,打出两字:“下来。”
孟夏的心怦怦跳,过了一会儿,她迟疑着:“我姨妈在。”
宋月如睡觉轻,要是让她看见,估计得去跟周烬玩命。
周烬吸口气,顺着通风管道爬上去,敲敲她的窗。
她一推开,一个好大的袋子被丢进来。
里边装得满满当当,橘子,橘子糖,橘子汽水...
孟夏挑了个小橘子,剥开,喂了一半到他嘴边。
“甜吗?”
“嗯。”
甜死了。
这个隐秘的子夜,两人挨着窗户,分吃了一个橘子。
他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晃了晃。
“老子大半夜找你,就吃个橘子?”
她的脸蛋红了红,戒备地扶着窗框。
那大半夜他要干什么呀?
周烬乐了:“给亲一口行不?”
他的脸皮厚,语调懒散地说完,漆黑的眼盯着她。
她愣愣地拿着瓣剥好的橘子,受惊地眨了下眼。
她乖乖地站在那儿,周烬忍不住地想欺负她。
她才是他的瘾。
他戳戳她的胳膊:“还怕高吗?”
孟夏不太确定:“可能吧。”
春天的时候,宋岚如的案件结了。
那些人在社交媒体上公开向宋岚如道歉,宋岚如得到了应该得到的公道。
只是太迟了。
有些伤疤是烙在骨子里的。
周烬戳戳她的睫毛:“把你拐跑好不好?”
他的语调带着痞劲儿,她真的垂下头,认真想了想。
“你不怕我姨妈找你?”
他给她看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随你姨妈怎么出气。”
她说:“你让我想想。”
半夜跟情郎私奔,这不是好姑娘会做的事。
她想了半天,最后小声地说,语调闷闷的。
“把我带坏了,你得负责。”
周烬乐不可支地盯着她。
“不拐你,天亮之前给你姨妈送回来。”
他干了一堆混账事,唯独在她这儿,一点儿浑都不敢犯。
“我天亮还得走。”
知道他要创业,周启青原本想让周燃帮他一把。
周烬拒绝了这份顺风顺水。
他想得到的,要自己得到。
他的掌心落了只软绵绵的手。
孟夏弯了弯眼睛:“周烬。”
他捂住她的眼睛:“闭眼,掉下去我给你垫着。”
她圈住他的脖子,摸到他背心下的一块疤。
“怎么弄的?”
“不知道。”
孟夏想起她刚见到周烬的模样,颓痞的少年,身上永远挂着伤。
她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微痒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周烬的耳根烧红,在一楼的平台上停了片刻。
她探出头:“到了?”
“还没。”
孟夏已经睁开眼,他们离地面不到一米,雨后的空气湿潮,丛草间蝉鸣阵阵。
她说:“我跳下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周烬盯着她的眼睛:“不怕?”
“不怕。”
他撑着石台跳下去,张开手臂。
孟夏也张开手臂,往下跳。
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让她心跳加速。
两条结实的手臂箍住她。
坠落停止,她扑进少年怀里,耳边是结实有力的心跳。
她一直睁着眼,没觉得害怕。
——
乌镇没什么夜生活,最后两人去了家午夜场的小影院。
这里位置偏,外边贴满花花绿绿的牛皮癣小广告,老板咬着烟坐在大厅,对面的老式电视放着足球赛。
已经是后半夜了,见有人来,老板按着太阳穴醒神,朝前边的告示牌一指。
上头五个字——包夜三十元。
周烬交了钱,拉着孟夏往里走。
老板来回扫了两人几眼,朝周烬使了个了然的眼色。
影院里边没什么人,就前排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这种午夜场的影院,放的大多是老电影,随机放,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九十年代的爱情片正放到结尾。
两人在后排坐下。
影片里的男女主正互诉衷肠,前头的大爷,鼻涕一把泪一把,周烬看得无聊,揪着孟夏的马尾玩。
片尾结束,下一个影片开始放。
孟夏坐直身子看,结果一开场就是洗手间里爬出个鬼。
前排的老大爷捂着胸口走了。
周烬总算知道刚才老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会哄人,把刚才买的爆米花推过去:“吃点。”
孟夏:“...”
屏幕上的鬼还在拼命地往外爬。
她快要吓死了,连呼吸都不敢了。
周烬乐了。
她胆一直这么小。
他把人按在怀里,大概是吓惨了,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埋着头,眼睫颤着,湿漉漉的。
过了一会儿,总算没有惨叫了。
孟夏想抬头,又被按回去。
“鬼还在?”
周烬瞥了眼屏幕:“不在了。”
屏幕上传来窸窣的呼吸。
“少儿不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