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第28章

作者:弱水千流 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吃完面条,程菲又陪两位长辈拉起家常说了好一会儿话,快十点时才背着包站起身,跟陈家槐和顾静媛道别,独自回家。

  临走前,程菲扫描了小餐车上的收款二维码,将自己和槐叔的那份面条一起结账。

  听见收款到账提示音,还在喝汤的陈家槐不禁皱起眉毛,冲那道纤细的背影喊了声:“谁要你请客!”

  小姑娘头也不回,背对着他们随意一摆手,走得潇洒又豪迈。

  “瞧瞧。一转眼,这小不点儿都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陈家槐也点了根烟,吐出口烟雾,半带感叹,“咱们怎么能不老啊。”

  顾静媛顿了下,扭头看陈家槐,“喂。”

  “嗯?”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云城那边还有点活没收尾。”陈家槐咬着烟整理衣服,眼也不抬地淡声说,“钱难挣,总不能自己把饭碗砸了。”

  顾静媛没和陈家槐聊云城那边的事,只是问:“什么时候走?”

  陈家槐说:“这次回来估计能待半个月。”

  顾静媛闻言,眸光微微一动,“你是专程回来看阿城的吧。”

  “……”

  那个名字已尘封太久,再次听见,陈家槐竟有刹那失神。他垂眸不语,似乎陷入某段久远的回忆,直到忽然感觉到指尖处袭来的灼痛,才蓦地回魂儿。

  原来是烟烧到了手指。

  良久的安静后,陈家槐终于苦涩地笑了下,掸掸烟灰,道:“兄弟一场。总不能因为他犯过一些错,就连我也不认他。”

  

  回到家,程菲在玄关处换好拖鞋,随手把买回来的水果放到餐桌上,探首往卧室方向瞧,唤道:“爸妈,我给你们买了草莓!”

  话音落地,不多时,蒋兰便趿拉着拖鞋从主卧出来了。

  她长发湿润,整颗脑袋长头发的部位都裹了一层保鲜膜,造型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程菲一眼看见自家母上这模样,禁不住噗嗤一声,边把草莓倒进水果清洗篮,边问:“妈,准备赶时髦染个浅茶棕啊?”

  “一边儿去。”蒋兰啐她一声,“你妈我今年都是四十好几了,还赶什么时髦。头顶随便扒拉一下就全是白头发,你爸给我染发根呢。”

  程菲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冲洗草莓,听完蒋兰女士的话,心里忽然就有点发酸。但她脸上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银发多酷,现在好多年轻人还专门把头发染成银白色。我家蒋女士这么美,要是整个白发魔女造型,还不把我爸迷得跟傻子似的。”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程国礼踏着步子从卧室里出来,把染发用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好气又好笑:“亏你这丫头还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我看呐,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菲被父亲大人一数落,尬笑两声,乖乖把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厅,满脸的恭敬加讨好:“开个玩笑而已。来爸,吃草莓。”

  程国礼瞧着她:“又刚下班?”

  “今天比昨天早一些。”程菲回答,说话的同时往嘴里扔了颗草莓,“走到小区门口肚子饿,去顾姨那儿吃了碗面。”

  听见这话,蒋兰立刻道:“你顾姨是不是又没收你钱?”

  “顾姨不肯要,我当然必须给呀。”程菲嚼着嘴里的草莓,说着想起什么,顿了下,又道,“对了,我还遇到了槐叔。”

  蒋兰和程国礼听后都是一愣。

  诧异之后,蒋兰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弯着唇道:“你槐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

  “估计就这两天吧,我忘记问了。”程菲说。

  边儿上,程国礼打量着妻子的神色,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还要我们给他摆几桌接风宴,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蒋兰无语,忍住对程国礼翻白眼的冲动,微笑:“人家这几年都在云城,难得回来一次,我问几句怎么了。”

  程菲眼珠子左右飞,一会儿瞅瞅程国礼同志,一会儿瞅瞅蒋兰同志,知道她老爸这是又吃起了槐叔的飞醋,心头好笑得不行,插话缓和:“这草莓超级甜,跟裹了蜂蜜一样,爸妈,你们确定不尝尝?”

  蒋兰和程国礼于是都拿起一颗草莓,齐齐放进嘴里。

  入口的瞬间,蒋兰就被酸得打了个冷战,程国礼更是直接把刚吃进去的草莓给一口吐了出来。

  程菲恶作剧得逞,趴在餐桌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珠子都从眼角沁出来。

  蒋兰气结,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施行家法,程菲眼见情况不对,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嗖”一下窜进自己屋,反锁房门,咔哒!

  “这小丫头片子,欠收拾。”程国礼笑骂了句,把那颗奇酸无比的草莓扔进垃圾桶。

  一旁,蒋兰却捏着鸡毛掸子站在原地,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国礼走过去,拿胳膊肘碰了下妻子的肩,“想什么呢?”

  蒋兰静了静,抬眸看向丈夫,不咸不淡道:“阿鬼这次回来,选的日子还挺特别。”

  程国礼听出蒋兰意有所指,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打起马虎眼,“有什么特别的,我怎么没发现。”

  “你少在这儿装傻。”蒋兰眉眼间隐现不悦,“我先跟你说清楚,阿鬼只是我的朋友,他跟余明城怎么样我懒得管,也管不了。但是程国礼,你是我丈夫、是我女儿的亲爹,我们全家上下,绝对不能和余家扯上一点关系。”

  程国礼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但也仅仅只是刹那,下一秒他脸上便再次绽开笑容,伸手环过妻子的肩,宽慰她:“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蒋兰点头。

  “不过,逝者为大。”程国礼柔声试探,“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毕竟是老邻居老朋友,去上柱香什么的也不算扯关系吧?”

  蒋兰懊恼,一把推开程国礼,刚想说什么,余光扫过闺女的卧室方向,又硬生生憋回去,压低嗓音:“余明城是怎么死的,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

  “兰兰……”

  “别说了。”蒋兰沉声,“你要是去给余明城上香祭奠,我立马带着菲菲跟你离婚。”

  程国礼被哽住,蹙眉道:“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至于么。”

  “当然至于。”蒋兰的态度异常坚决,“菲菲那么优秀一个孩子,大好的前途大好的人生,绝对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污点。”

  程国礼彻底没辙了,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妥协道:“好好好。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这一夜,洗完澡的程菲躺回床上,心血来潮,拆下手机壳翻出藏在里面的发财符,在灯下摩挲端详。

  台灯的光是暖调橘色,稀薄如晚霞,使得整个符身都洋溢出暖意。

  几分钟后,她重新将发财符收好,关了灯,盖上被子。

  遗失的发财符重新回到了她手上,她也成功送出了用于答谢的礼品,从今以后,自己和周清南大约是真的再也不会有交集。

  这么一回忆,之前种种,还真是像一场离奇又荒诞的梦。

  黑暗中,程菲忽然嘴角微勾,漾开一抹有点怅然又有点感慨的笑,闭眼入睡。

  本来想发消息问问那个男人,车厘子甜不甜的。

  想想还是算了。

  没必要。

  本来嘛,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陌生人,总归要回到平行的轨道中去。

  

  头天夜里破天荒没做梦,加上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上班,程菲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才醒。

  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走出房门,左右环顾一番,程国礼同志和蒋兰女士都不见人影。

  家里只有程菲一个人。

  她打了个哈欠茫然挠挠头,回卧室找到手机,点亮屏幕,这才看见早上九点过八分时,她亲爱的母上大人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今天你爸的老领导过大寿,我和你爸吃席去了,晚上回。】

  程菲:?

  程菲脑门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正准备打字过去,问问她妈为什么吃席不带她,又看见对话框里“嗖”的声弹出来一张图,是她妈拍的宴席现场菜品图。

  又是大龙虾又是帝王蟹,甲鱼肥得比她家脸盆还大。

  程菲抽了抽嘴角,打字过去:妈,我中午吃什么?

  蒋兰女士秒回:锅里给你留了两个土豆饼。

  程菲:……

  程菲:你和爸去吃海鲜盛宴,留我一个人在家啃饼子?也太残忍了吧我亲爱的妈妈!

  蒋兰女士:你骗我和你爸吃酸草莓不是更残忍?我亲爱的女儿?

  程菲:“……”

  程菲心服口服,默默熄灭手机屏。

  午饭随便吃了个土豆饼对付,到了下午,程菲本来想约温舒唯逛街,可一看窗外艳阳当空,又犯起困,索性窗帘一拉,再度倒头睡去。

  再次将程菲唤醒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睡梦中的程菲蹙眉,眼睛都睁不开,伸手迷迷糊糊在枕头下面摸索一阵,抓住手机,闭着眼划开接听键,声音哑哑的:“喂你好?”

  相当超出程菲的预料。

  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一个软糯稚嫩的女孩儿嗓音,听上去惊慌失措,像是遭遇了什么非常状况,无助极了——

  “喂,姐姐,是我,我是周小蝶。”小女孩大约是已经哭了很久,声音一抽一抽的。

  闻声刹那,程菲的所有瞌睡虫便瞬间跑了个一二干净。

  她彻底清醒过来,一下从床上鲤鱼打挺似的弹坐而起,抓紧电话眉头紧皱,说:“小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的周小蝶仍是一个劲地哭,呜呜道:“我刚才听见爸爸打电话,好像是在联络福利院什么的……他好像要把我送走。呜呜呜怎么办啊姐姐,我有爸爸,我不是孤儿,我不想去福利院呜呜呜……”

  “小蝶乖,你先别哭,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程菲轻声哄慰着。

  但隔着一条电话线,一切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

  程菲蹙眉思索两秒,然后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问:“你现在在你爸爸家里吗?”

  “嗯。”

  “你爸爸在家里吗?”

  “爸爸打完电话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周小蝶越哭越伤心,“姐姐,我好害怕。”

  程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周清南两句,又问:“你们家的地址是尹华道468号,21层,对吧?”

  “嗯……”

  “你稍微等一下。”程菲说,“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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