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程菲目标清晰,铁了心要跟在徐霞曼身边长见识学本事,积累各种资源。
一晚上狼窟历险算什么,差点丢掉小命又怎么样,该加的班照样得加,该写的会议纪要照旧要写。
这就是打工人的宿命。
没一会儿,录音笔里的会议内容便自动转成文字,出现在了文档上。程菲吐了口气,十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删减修改并进行书面化润色。
刚整理完第一段内容,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滴滴一声,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程菲诧异地挑了下眉,拿起手机。
消息来自置顶对话框,因为实在熟得不能再熟,程菲甚至懒得给对方改备注,因此对话框顶部的昵称就是发信人的微信网名: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头像是一个抱着金元宝的卡通财神爷,胖乎乎的,瞧着格外喜气。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本名叫温舒唯,是程菲的高中同班同学,两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比同胞的姐妹还亲。
对话框里的最新消息发送于四点一十九分,是温舒唯给程菲分享的一个网页链接。
程菲点进去。
发现这个链接是一个美食博主的作品主页,整个页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美食合集,四川老火锅、香辣烤猪脚、螺蛳鸭脚煲、生腌海鲜宴,勾得人食指大动。
程菲无语,切回微信,给温舒唯回了一个:?
然后又打字:半夜四点多开大放毒,你没事儿吧?
对面秒回:好朋友就要整整齐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我一个人大半夜饿得想啃床。
程菲:不好意思,刚吃完一大碗餐蛋面,并不知道饿字怎么写。
温舒唯:切。
温舒唯那头停顿了下,又回过来:奇怪。我是睡到半夜被饿醒,你一平时喝啤酒都要泡枸杞的养生人士,怎么也这么晚还没睡?
程菲:加班。
温舒唯:……???你还在办公室?
程菲:在家呢,正在整理一份会议纪要。我们凌晨十二点多才开完会,领导一点多就给我发消息,让我明早八点之前弄好发她邮箱。
程菲打完字,又给温舒唯发了个“笑着哭最痛”的表情包。
温舒唯:我靠,你们滨港电视台的人一个个的这是要修仙?是准备卷死我们其他媒体人吗。
看着好友发来的这串文字,程菲回想起今晚自己遭遇的种种,话匣子打开,忍不住吐槽:其实我本来不用熬到这么晚,主要是今天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点情况。
温舒唯:什么情况?
程菲:遇到了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幸好我聪明伶俐够机智,不然估计小命都没了。
温舒唯:……真的假的?目瞪狗呆.jpg
程菲:我骗你干什么。
温舒唯:哇,听着好刺激,我瞬间瞌睡都醒了。
温舒唯: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菲跟温舒唯之间从小到大没秘密,她不打算隐瞒,嫌打字太慢,索性直接发送语音消息,将今晚被拦截、包括后来在废弃汽修厂遇到的事统统向温舒唯讲了一遍。
几分钟后,听完整个事件的因果始末,温舒唯那头显然已经震惊了。
温舒唯发语音过来,啧啧感叹道:“你这遭遇,不拿去拍电影好可惜!赶紧记下来,写成剧本再找点儿有实力的演员,你亲自坐镇导演,我赌你一炮而红!”
程菲好笑,噗嗤一声回她:好啊,温总给我投资五千万,我立马搭班子组建队伍。
两个姑娘乱七八糟扯了会儿闲天。忽地,温舒唯似乎又想到什么,发语音问程菲,语气里透着些紧张:“你确定没有暴露自己的住址给那个老大吧?”
程菲:没有,我才不会让他知道我住哪。
温舒唯:确定没有就好。
温舒唯:像那种人,一只脚在监狱一只脚在棺材,满肚子坏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今晚他帮你,也许只是心血来潮,你可千万别再和对方有任何牵连。
看完这些文字,不知为什么,程菲突然又想起今晚在废弃厂房里目睹的那一幕,周围香烟弥漫世界糜乱,那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屏,姿态是颓懒的,眉眼是冷淡的,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事物没有过多感知,唯一只剩厌烦和疲倦。
那一刻,她觉得他好像不同。
“……”这个念头冒出来,存在不到三秒便引来程菲的自嘲。她摇头失笑,自己都觉得荒谬,野兽堆里原本就是有豺狼也有虎豹,一群土行孙里硬拔出来的高子,不过各有各的坏法而已。
想到这里,程菲给温舒唯回去几个字:我知道。
回完余光扫过手机屏最上端,当即大惊失色,紧接着又发送:差点忘了我还要写会议纪要,先不说了!
手机那端,温舒唯对程菲的现状深表同情,回过去一个小猫摸摸头表情包。
这会儿马上五点钟,程菲说,她明早八点之前就要把会议纪要发给上级。
可怜的小菲菲,今晚估计是没得睡咯。
近来不知是何原因,天气预报愈发不准,昨天早上程菲在地铁上看新闻时,还听气象台说滨港这反常的高温天气将持续半个月,谁想到,在她头昏眼花敲完会议纪要的最后一个字时,一场瓢泼大雨便突兀而至。
此时天色蒙蒙亮,已经是清晨的六点半。
程菲一晚上没合过眼,这会儿眼下青黑脸色憔悴,困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瞪着已经发直的眼睛,她打开工作邮箱,将会议纪要发送给了徐霞曼。
实在是太累,用鼠标敲下发送键的下一秒,程菲便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电视台早上的打卡时间是八点整,程菲晨间的通勤时长约三十分钟,因此她的手机闹铃定在每个工作日的七点十分。
趴桌上眯了四十来分钟,随着闹钟声响起,程菲嘤咛出声,一双细细的眉拧成结。缓了片刻,她终于万分不情愿地起身,找出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传出。
程菲迷迷糊糊的,冲着澡,洗到一半时差点儿站着睡过去,还是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重新惊醒。
“怎么大早上的洗澡。”程母隔着门嘀咕。顿了下,也没等里头的程菲回话,又自顾自叮嘱,“对了,你今晚下了班,别忘了去锦泰饭店赴约。”
听见这话,还在打瞌睡的程菲根本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赴约?赴什么约?”
程母笑,耐着性子道:“你张阿姨之前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约好了今晚见见。你不记得啦?”
程菲愣住,回忆几秒后想起这件事,瞬间无语:“当时您老人家和张阿姨聊天,我以为你们就是随便说说,怎么还真要我去相亲。”
“只是让你认识一下,成不成还不是看你自己。听你张阿姨说,那男孩子条件很好,在他父母的公司上班,年薪几十万,家里在全国各地都有房,还有好多铺面。”程母说到这里,语气微沉几分,故意摆出了几分当母亲的威严,道,“你就去见见,当给你张阿姨一个面子,听见没?”
程菲是个孝顺孩子,不愿意为这种事惹母上不开心,思考须臾,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想着:反正也只是一顿饭的工夫。聊得来就当交个朋友,聊不来就一拍两散,也没太大损失。
随便吧。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的确不准,清早时的那场大雨,一直下到傍晚都还没停。
程菲昨晚几乎没睡觉,太过疲倦,以致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工作不在状态。也幸运,今天徐霞曼忙得很,在外面开了一天会,并没有给程菲什么犯错的机会。
恍恍惚惚混到下班前,她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息,是张阿姨发的。程菲疲于应付,随便瞄了一眼,只见发来的是一则锦泰饭店的预订信息——
尊敬的贵宾您好,感谢您选择锦泰饭店,用餐时间:晚七点整,用餐地点:鹤林雅间。
程菲回过去一个“谢谢张阿姨”,然后便边打瞌睡,边坐等下班。
好不容易捱到六点下班,程菲人已经又迷糊了。她打完卡来到地铁站,快上三号线时才猛然记起自己还要去赴相亲宴,不禁悲从中来,想哭又无奈。
本来没睡够就烦,好不容易下班之后可以回家补觉,居然还要去相亲。
太惨了。
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想到这里,程菲欲哭无泪,满腔的火无处撒,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更是没了丁点兴趣,只想早见面,早结束。
她走出地铁站,直接打了个车前往锦泰饭店。
抵达目的地。
程菲下车,边在心里催眠自己“你是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边面无表情地进了那扇旋转玻璃门。
锦泰饭店是滨港一个老牌五星级,古色古香,人均消费颇高,是本地显贵们宴请宾客的不二之选。从这个相亲地点便不难看出,张阿姨所言非虚,男方的家底确实雄厚。
有年轻靓丽的服务员迎上前,笑吟吟地问程菲有没有预订。
程菲报上雅间名,之后便跟随服务员乘电梯来到饭店七楼,行至一扇雕花精美的木门前。
砰砰。
服务员抬手轻叩两下门板,然后将房门推开。
程菲兴趣缺缺,不经意地抬眸,一眼便瞧见一道纯黑色的背影。
她怔住。
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下,由此远眺,金湾CBD的地标高塔直插云霄,周围霓虹拥蹙,光影变化,摩天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全部收入眼底。
男人背对门,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身形修长而高大,肩宽腿长,仪态松弛,左手懒洋洋地玩转着两枚白玉珠。灯影转换间,他身上的黑西装便泛出极浅极浅的光泽,极具质感。
程菲没有看见对方的面容,但那身散漫而又冷厉的气场实在特别,让她想起了某个名字。
半秒后,也许是被开门声打扰,她的相亲对象很随意地转过头,朝门口看来。
短短刹那,程菲错愕万分地瞪大了眼。
居然真的是他。
周清南?
第07章
程菲原以为,相亲碰上这位大佬已经是离谱到没边的事,却没想到,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就在她僵在原地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之时,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阵水声。
像是有人拧开了水龙头,在水流下清洗双手。
不多时,雅间自带的洗手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壮汉从里面走了出来。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气质却格外老江湖,眉峰一道陈旧刀疤横亘而过,让人觉得凶悍。
很快,程菲认出这是昨晚的刀疤哥,被她指挥着东南西北到处乱蹿原地绕圈儿的那个。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懵神片刻后,隐约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