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第77章

作者:弱水千流 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陈家槐抬起一根手指,隔着空气指着程国礼,压低声,“当年你给老子偷偷下泻药的仇我还没跟你算呢。少说两句,别逼我扁你。”

  程国礼一点不带怕的,漫不经心说:“马上上高速了,鬼哥要不怕出车祸,就照着我后脑勺捶。”

  陈家槐拿这外表一本正经实则满肚坏水的混蛋没辙,冷着脸收回视线,多跟他说一句都嫌嘴巴脏。

  之后,这俩死对头就当真再没说过一句话。

  驱车一路飞驰,数分钟后,车辆平缓下了高速,拐个弯,顺着一条小路拐进去。

  一阵风徐徐吹过,菜田里的青叶杂草在风中摇摆,参天的梧桐树也沙沙作响。繁密的枝叶让风扫开,露出一个已经斑驳脱色的指示路牌。

  【白鹤公墓】

  

  祭品是陈家槐准备的,他这人糙了一辈子,给兄弟的祭品也很简单,二两煮熟的刀头,一瓶二锅头,还有一碟子的油炒花生米。

  几样祭品摆在了墓碑前。

  程国礼拿出事先备好的干净抹布,在墓碑上仔细地擦拭起来,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平时活泼的人静下来,平时安静的人,这会儿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又一年了。”陈家槐抬手,仿照当年拍古人肩膀的动作,在墓碑的上方轻拍两下,“老兄弟,平时闲着,也给拖个梦什么的,不然咱们都不知道你在那边怎么样。”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周末假日,偌大的墓区放眼望去,好像只有陈家槐和程国礼两个人,安静到极点。

  陈家槐看着墓碑上那行冰冷的刻字,沉吟片刻,又道:“今年……还是没有那孩子的消息。”

  话音落地,正在擦墓碑的程国礼动作骤顿。

  片刻,他转头看了陈家槐一眼,迟疑地说:“当年你远走云城,就是为了打探那孩子的下落,这么多年,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陈家槐摇头,眸光深远而沉重,道:“为了找到他,这些年我几乎踏遍了半个中国,可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程国礼皱眉:“当年是谁把他从桐树巷带走的,查到了吗?”

  陈家槐还是摇头。

  须臾,他垂着眸哑声挤出一句话:“我对不起阿城。”

  见陈家槐这副样子,程国礼心里也不好受。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将手里的抹布丢回水桶,过去拍了把陈家槐的肩,道:“只能怪老天不公。当年阿城出事的时候,我在外地出远差,你和顾静媛也都在国外回不来,兰兰对阿城又一直都……真要说对不起,我比你更对不起他。”

  陈家槐没吭声。

  程国礼又道:“你为了找到那个孩子,已经付出你大半生了。”

  陈家槐仰头看了眼天,好半晌才说:“我会继续找下去。”

  风似乎有片刻静止。

  程国礼看着陈家槐眼角爬上的皱纹,轻微拧了下眉,道:“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呢?要是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呢?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家槐侧目,盯着程国礼道,“除非他化成一团灰,不然我一定能找到他。”

  对上陈家槐锐利如炬的目光,程国礼怔了怔,脑子里莫名便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轮廓照片……

  陈家槐看出程国礼神色怪异,蹙眉:“你怎么了?”

  “……”程国礼回过神,被自己那个离谱又荒诞的猜测给逗得笑出一声,摇摇头,“没什么。给阿城敬酒吧。”

  “嗯。”

  两人说完话,便弯腰将碑前的两个酒杯举了起来,扬手一撒。

  最后一道仪式完成,今天的扫墓之行就算结束。

  陈家槐和程国礼跟故人道了别,随后便转过身,并肩朝墓区的停车场方向走。

  走到半途,天空忽然划过一阵鸟鸣,几只飞鸟扑扇着翅膀穿越云霄。

  程国礼忽然出声,用最随意的口吻,问陈家槐道,“顾静媛之前看到过菲菲那个地下恋男朋友,她跟你说过什么没?”

  “没说过什么。”陈家槐有点不解地看程国礼,“怎么?”

  听见这个回答,程国礼愈发笃定了自己的联想是天方夜谭,失笑之余,语气也轻松几分,给陈家槐递过去一根烟,说:“听说长得不错,下次有机会,帮我见见。”

  陈家槐把烟接过来,懒洋洋地笑:“能见上当然最好,也看看咱们小丫头的眼光。”

  

  侯三开车野得很,上了高速就像解除了封印,一百码急速狂飙,程菲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么快的车,让这位掌舵的兄弟甩得心惊肉跳,魂都差点飞出去。

  她脸色隐约有些发白,手指无意识抓住了车里的把手,指骨用力收紧,本想让侯三稍微慢一点,又怕这么一来会显得自己事多,只好又作罢。闭嘴不做声,硬着头皮强撑。

  一旁,周清南将姑娘的所有微表情与动作尽收眼底,轻微拧了下眉,寒声交代驾驶席:“车开慢点儿。”

  闻言刹那,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愣。

  程菲眼神轻微动了动,条件反射般转过眸,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紧接着,车厢内便响起侯三的声音,忙颠颠地赔笑:“是我开太快,嫂子不习惯吧?不好意思啊大嫂,我年轻那会儿是赛车手,开车的习惯不好,您千万别跟我计较。”说话的同时,一脚踩刹车,车辆行驶速度也随之降下来。

  “没事的。”程菲有点窘迫,回道,“稍微慢一点点就可以,我适应一下。”

  侯三也是细心人。他扫了眼中央后视镜,看那年轻姑娘脸色微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便问道:“嫂子喜欢哪个歌手?我给你放点音乐听。”

  干巴坐车是没什么意思。

  程菲想了下,说道:“最近我都听的老歌,你放《一生所爱》吧。”

  侯三笑:“巧了,我也喜欢卢冠廷。”

  没一会儿,旋律响起,男歌手磁性的歌声飘扬出来:“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总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苦海,翻起爱恨……”

  程菲听得入迷,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程菲的个性平易近人,侯三和她相处久了,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跟着哼了会儿歌,升起个念头,鬼使神差般就对程菲说:“嫂子,你喜欢这首歌,其实应该让周先生唱给你听。”

  程菲怔住:“嗯?”

  “大嫂没听过周先生唱歌吗?”侯三有些讶异,脱口而出地接道,“咱们老大唱歌是一绝,我很早之前在KTV听过一次,那可不输任何当红歌手。”

  “是吗……”程菲干笑,悄悄用又瞟了眼身旁的周清南。

  男人此时正合着眸子假寐,侧颜在窗外晨雾的映衬下冷峻而凌厉。

  老实说,就这副桀骜到好像分分钟就能干翻全场的脸,程菲是真想象不出来这位大佬柔下嗓子唱歌,会是副什么画面。

  肯定很惊悚。

  程菲试着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对侯三的话愈发怀疑。

  这时,始终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大佬终于开口,参与进了程菲和侯三的话题。

  周清南眼也不睁地说:“侯三。”

  侯三一听老大有示下,赶紧打起精神:“周先生您说。”

  周清南:“以前我没发现你话多。”

  这句话里的阴沉和不爽显而易见。

  侯三噎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今天有点儿忘形,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之后便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说一句。

  

  中午十二点刚过五分,程菲和周清南乘坐的商务奔驰便下了高速,抵达兰贵县城区。

  其实,说是城区,也不过是周围的建筑物稍密集些。

  兰贵县的整体面貌仍停留在九十年代,最高的楼房没超过七层楼,核心商圈就是个破败的大超市,左邻一个同样陈旧掉墙皮的电影院,右邻一个名为“兰贵之香”的大饭店,建筑大部分都还是方格子白转这类外观式样。

  老旧,落后,而又贫困。

  对比起滨港云城这些大城市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兰贵就像一本已经落满灰的老书,被时代遗忘在历史的边角。

  梁瀚提前一天就已经到达兰贵,和这边的政府人员做好了对接工作。

  程菲在路上跟梁瀚联系了一下。

  梁瀚对于徐霞曼安排自己只身赶夜路的事相当不爽,但又不敢把这份不满表露在上级面前,因此,他心安理得地将这笔账又记在了程菲头上。

  电话接通,梁主任先是明里暗里地讽刺了程菲两句,程菲不想跟蠢人计较,听到也当没听到,梁主任见她打定主意要装听不懂,只能愤愤咬牙,说起正事。

  梁主任说,兰贵政府对考察团一行非常欢迎,县里的领导们会亲自来迎接从滨港远道而来的贵客,并设宴为贵宾接风洗尘。

  此时,烈日炎炎,梁主任早就随几名政府人员一道,等在了兰贵之香大饭店的门口。

  梁主任的身材壮硕肥圆,很有辨识度。

  程菲坐在车里,隔着数米远便一眼看见了他,当即招呼驾驶室里的侯三停车。

  商务车靠边停稳。

  侯三率先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

  程菲跟在周清南后头下了车,挤出笑容,正准备跟梁主任一行热情地打个打招呼,一道清冷的男性嗓音却从后方传来,声线清润低沉,语调温文尔雅,教人一听便过耳不忘。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程菲闻声,眼中跳出几缕惊诧的光,扭头。

  一旁的周清南也脸色微沉,冷冷侧过眸。

  梅四少爷一袭纯黑色西装,笔挺如画丰神俊秀,轻轻抬了下眉,朝两人露出一个绅士又温和的笑,意味深长道:“程助理,周总,我们又见面了。”

第46章

  确实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程菲和周清南刚于“兰贵之香”大饭店门口落车,梅家的四公子梅景逍便也紧随其后地到了。

  至此,兰贵考察团的所有主力人马便悉数到齐,大部队集结完毕。

  梁瀚作为此次考察的协调人员,对来考察的赞助方和当地政府都比较熟悉,眼瞧着双方的重要角色已经碰了面,当即站出来,为初次见面的两方做起介绍。

  “周总,梅总,一路辛苦了。”梁瀚朝周清南和梅景逍露出个灿烂笑容,说着又摊手往后一比,介绍道,“这是兰贵县县委的张书记、许副书记、刘秘书、韩秘书。还有兰贵县白杨村的小赵主任。”

  话音落地,程菲的目光下意识便顺着梁主任手比划的方向望去。

  只见等候在饭店门前的一行人共有五位,其中张书记和许副书记站在众人的最中间,两人的年龄都在五十五岁上下,身着深蓝色的行政夹克,一个身形清瘦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另一个稍胖些,圆润的脸庞油亮油亮的,笑容洋溢,长得十分面善。

  很符合程菲这种小职员对政府领导层的想象。

  与两位核心领导不同,另外两个秘书老师的年龄看起来就要年轻许多,都是四十来岁,一男一女,衣着朴素笑容温和,各自手里都拎着一个纯黑色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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