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一生 第119章

作者:凝陇 标签: 现代言情

  仆欧端着酒盘过来,除了香槟和葡萄酒,还放着喜俪梨汁。

  难怪陆世澄懒得找明星做广告,将喜俪梨汁作为今晚晚宴上的主打饮料,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

  此外,托盘上还放着一份誊写的产品介绍文书,里头刊载着“大生药业”几款新药品的介绍,定价比外国药厂更合理,在这份手册上,俨然能看出陆世澄□□国实业的志向。

  忽然听到楼上有人叫自己。

  “小闻。“

  仰头看,就看见邹校长站在二楼的圆形回廊的雕花阑干后头看着她,邹校长身边竟是陆世澄。

  闻亭丽二话不说提裙上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见邹校长一个人下楼来了。

  “陆小先生呢?”闻亭丽诧异。

  “许管事有要事向他汇报,把他请走了。”

  闻亭丽高兴地挽住邹校长的胳膊:“您渴不渴?我们去花园里喝点东西。”

  没走两步,迎面看见管事领着阿喜来了,阿喜手里提着个小布袋,很焦灼地说:“您今天忘记吃药了。”

  邹校长一拍脑门:“我就说忘记了什么事,今日一整天都在医院里陪我那位生病的朋友,晚上直接从医院赶到这边来了。好阿喜,难为你惦记着我。”

  阿喜受了表扬,乐憨憨地冲闻亭丽直笑:“闻小姐。”

  邹校长把闻亭丽拉到一边:“你们那部戏不是要保密吗?这里人来人往的,公然在此处帮你签字,难保不会泄漏出去,要不你到后楼等我一会,我先去找温开水喝药。”

  “也好。”

  这时,又有人在后头唤闻亭丽,却是高氏兄妹来了。

  “闻小姐。”高庭新笑着上下打量闻亭丽,“怎么你都来了,麒光还没来?”

  闻亭丽莫名其妙。

  高庭新还要说话,被一帮衣冠楚楚的年轻公子拖到一边去了。

  闻亭丽问高筱文:“你哥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嘴里从来一句正经话都没有,理他做什么。啧,那边不是广东万隆船厂的大股东宁女士吗,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她溜到后面那栋楼的一楼走廊等邹校长,这向来清净人少。她站在一扇落地玻璃窗外静静等着。

  窗户底下似乎有紫罗兰盛开了,一缕似有似无的怡人香气老往她鼻尖里钻。

  闻亭丽暗想,这季节怎会有春天的花?忽想起,眼下已是四月了。

  出于好奇,她推开落地窗探身向外瞧。

  忽听身后有人道:“你在找什么?”

  回头望,就见陆世澄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闻亭丽一讶,自然而然朝他迎去:“你怎么来了?我在等邹校长。”

  可是这一对眼的工夫,她心头忽然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自从他从南洋回来,他对她的冷淡仅限于口头,不像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闻亭丽努力忽略心头那种异样的感受,停在原地指指窗外:“我在找花。”

  陆世澄以一种低气压低气温的语气问她:“你的请帖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

  “我记得闻小姐并不在陆家今晚邀请的宾客名单之列。”

  闻亭丽一想起这事就没好气:“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想办法来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邹校长。”

  “所以,你的请帖是邹校长给的吗?”

  闻亭丽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是另外一个朋友。”

  “朋友?”今晚的陆世澄简直有点咄咄逼人,“哪位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闻亭丽不解。

  “今晚的请帖是一人一份,那个人把请帖给了你,就意味着自己不能来,作为晚会的主人,我有义务知道这位客人是谁。”

  难怪一整晚都没看见孟麒光,闻亭丽想起厉成英的话,心里暗恨孟麒光摆了自己一道:“是……孟先生给我的。”

  又补充一句:“就是孟麒光。”

  陆世澄没有接腔。闻亭丽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点多余,陆世澄当然认识孟麒光。

  “他应该是有事不能来,所以就把请帖转给了我。”

  陆世澄面无表情听完这话,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幽黑的瞳孔里全是她的脸,宛如两个小小的银色星芒在闪耀。

  不对,他好像在生气。

  怪她不请自来?还是怪她用了孟麒光的请帖?

  有那么一小会,双方都没有说话。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有一部分落在她的影子里,难分彼此,她心中颇有感触,刚要开口,胸前蓦地一凉,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项链竟滑落下来。

  “欸!“她急忙弯腰去捞,陆世澄就在她身前,一伸手就帮她接到了,他直起身把东西递给她。

  闻亭丽心有余悸:“还好没有摔坏,这项链是朋友给我的,今晚还是第一次戴呢。”

  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只见她小心翼翼提起那根项链,转身对着玻璃窗准备重新戴好。

  由于她十分珍视这条项链,动作自是万分小心。

  陆世澄视线先是停留在那一颗颗硕大的珍珠上,又缓缓抬眸打量她,一眼不眨地看着。

  闻亭丽对他的注视毫无所觉,只专心致志摆弄那宝贝,没想到怎么也戴不上,才发现搭扣坏了,忙从包里找出一个柔软的布袋,将项链郑重收好,忙完这一切,她稍稍松了口气。

  一转头,才注意到陆世澄在看着自己,目光静若寒潭。

  “你找邹校长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剧组想借务实女子中学拍两天外景,校长她老人家已经同意了。”

  “对不起,我不同意。”

  闻亭丽一震:“为什么?”

  陆世澄脸上半丝笑意也无:“务实是一所校风严谨的中学,不适合借给外部单位使用,身为校董,我有义务为学生们的安全考虑。”

  撂下这话,他向外走去。

  “你这人——”闻亭丽追上去,“周末学生们不在校园,不会干扰校园秩序的,而且我保证拍摄期间不会破坏任何校园设施,我们可以同校董会签保证书的。”

  陆世澄停下来望着前方:“上海有那么多所学校,为什么一定要找务实?”

  “因为——”闻亭丽抿了抿唇。

  陆世澄转脸直视她。

  “我和邹校长那样熟,跟你……好歹也算是朋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别的学校了!”

  陆世澄这会儿对“朋友”这个词相当敏感,听见这话,脸色反而更差了,点点头,径自向前走了。

  闻亭丽目瞪口呆看着他走开。

  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陆世澄。

  今晚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在原地又等了一会,仍不见邹校长过来,忽然意识到陆世澄一定是把邹校长支走了。

  她到前楼去找邹校长,准备打声招呼就走,可找来找去都找不见人。

  好不容易在人堆里看到许管事,忙上前问:“请问邹校长在何处?”

  许管事茫然摇头。这时候,庭前传来悠扬的琴声,俄国乐团正式开始表演,大批宾客往花园而去,大厅转眼间就空了一半。

  闻亭丽也跟着向外走了几步,无意间一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逆着人潮的方向,朝大厅深处去了。

  邹校长!

  这一追,就追到了东侧走廊,前方就是陆世澄的书房了,闻亭丽不由得放缓脚步,书房门居然虚掩着,抬手要推门,忽想起厉成英的警告,又缩回自己的手,果断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房里传出微弱的喘气声,声调听起来莫名有点熟悉。

  闻亭丽寒毛直竖,邹校长!

  她警惕地从包里摸出枪,静悄悄走回门前,屏住呼吸推开门往里看。

  书房的地上竟躺着一个人。

  “邹校长!”闻亭丽大吃一惊,转头冲走廊外头大喊道,“快来人!”

  邹校长似被人袭击了,后脑勺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却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许管事和邝志林带人赶来了。

  闻亭丽赶忙把手枪收回包里,然而,这一幕还是叫许管事和邝志林看见了。

  “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一过来就看到她老人家躺在书房的地上。”

  说话间,想要进去蹲下察看邹校长的伤势,却听邝志林说:“闻小姐,请你先别动。”

  他的语气很柔和,还带着点安抚性质,许管事的口吻却冷硬许多:“对,一切等澄少爷来了再说。”

  说话间,陆世澄赶来了,看到闻亭丽,他仿佛有点意外,盯着她上下扫视几眼,这才注意到地上的邹校长,奔过来蹲下察看一眼伤口,急声说:“像是被枪把砸伤的,快去惠群医院请王主任!”

  闻亭丽也跟着往前凑,许管事却如同防贼一般将她拦住,紧接着,他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对陆世澄说了。

  陆世澄问:“你们进来时,这里只有闻小姐和邹校长?”

  “是。”许管事从怀里取出一张名单递给陆世澄,“今晚一共有三位客人不请自来,闻小姐也在其中。”

  陆世澄并未接许管事手中的名单,而是回身面色复杂看着闻亭丽。

  闻亭丽错愕:“你怀疑我?”

  电光石火间,她将一切都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