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陇
但好歹不像头些日子动不动就头晕,而且人人都说她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两人在厨房里沏了茶出来,客厅的电话响了。“亭丽,我回上海了。”是乔宝心。
“你在哪儿?!”闻亭丽忙问,但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陆世澄对她这些神秘的电话早就习以为常了,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报纸,远远走到那边餐厅里坐下。
闻亭丽用目光安慰他,他只当没看见。这个倔强的家伙。
乔宝心说:“刚才我偷偷去见了我姆妈一面,还好没叫我爹发现我,明天能出来见一面吗,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好,正好明晚我去高家参加晚会,高家附近有一家戏梦咖啡馆,每晚营业到两点钟,明晚十一点,我们到那里碰头好不好?到时候我戴可能会一顶帽子和墨镜,你别认不出我来。”
“我明白的。”
说完电话,闻亭丽走到陆世澄面前,他的眼睛仍看着报纸,并没有回头朝她看,她把他的手从报纸上拿起来放到一边。
“干吗跑这么远?”
“怕不小心听到你的秘密。”
闻亭丽捏住他的脸颊:“什么秘密,那是我一个女同学——”
陆世澄却像是一个等待猎物靠近自己的猎人,转头吻住她的嘴唇,把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
礼拜三这晚,闻亭丽特意和陆世澄前后相距十多分钟抵达高家,可是一进场,仍有大堆人围上来。
“闻老板,听说你们公司的第 一部戏这个月底就能顺利杀青了?”
“有人说你为了办公司特意休学一年?万一公司没办好,岂不是学业和事业两头空?还是说你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带领秀峰做出一番事业来?闻小姐,同大家聊一聊吧。”
不远处,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众星拱月的闻亭丽。
“把我们乔家害成这样,她自己倒是一日比一日风光了。要不是前日刘老板从北平回来告诉我一些事,我万万想不到当初宝心的出走,竟是受这姓闻的鼓动所致!”
“我早说过她是我们乔家的克星。”乔太太忿然接过丈夫的话头,“还好当初及时把她和杏初拆散了,不然还不知她会在我们乔家搅出什么是非来,可是老爷,你心里再窝火,也不必非在这种场合教训她,今晚人这样多,就不怕惹出什么乱子?”
“人越多越好,前天她没来乔家赴宴算她躲过一劫,今天可不能再放过她。我们乔家的女儿被她弄得有家不能回、有爹不肯认,这姓闻的倒是名利双收,不搞得她身败名裂,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提到女儿,乔太太不禁有些失神,昨晚宝心悄悄来找她,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从前她一心想要女儿回来,她深信,女儿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她的苦心,接受家里的安排,嫁给某个合心意的高门子弟。可是这次母女的会面,彻底动摇了乔太太的信念。
麒光说得没错,宝心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比过去开朗、比过去成熟、也比过去有思想,不论说什么都头头是道。
女儿还给她看了自己的成绩单,门门功课都优秀。
这哪还是当初那个一到长辈面前就唯唯诺诺的木头女儿?
当时乔太太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崩塌。
在女儿身上,她隐约看到了当年那个刚进女子大学念书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像宝心这样风华正茂,对人生充满信心。
可惜自己仅仅念了两年大学,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嫁进了当时如日中天的乔家。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当年那个双目有神的少女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两眼混浊、满心都是盘算的憔悴中年女子。
在乔家这些年,她除了累,还是累。
真要让女儿再走一遍自己走过的路吗?
会不会她自己才是想岔的那个?当今这世道,未必不适合女子出去闯一闯。
看看前方那个在人群中散发光芒的女子,乔太太承认自己心里除了厌恨,还隐隐有些羡慕和钦佩。
忽听丈夫在耳旁冷哧一声:“你瞧,不必我们动手,她竟自己凑到麒光面前去了。听人说,这姓闻的一直跟陆家的小公子有些不清不楚。
如今她又公然跟麒光示好,我看她分明就是个交际花,还犹豫什么,这回可是她自找的。”
……
孟麒光一进来,闻亭丽就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同他单独说几句话。
今天傍晚出门前,宝心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说是担心自己在外头走动会被家里人发现,改约闻亭丽到自己下榻的大华酒店去见面。
闻亭丽虽然马上答应了,过后却犯起了踟蹰。
不是她要多疑,她只是骤然想起上个月自己和乔宝心通电话时,宝心曾亲口对她说不到寒假不会考虑回上海,这次为何说回来就回来。
她立即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陆世澄。但没有提到宝心的男朋友,只说自己的好朋友这趟回来得很蹊跷,担心宝心是被人所控制才如此。
又想到,这趟宝心回来除了为母亲的生日之外,仿佛也与佟兆辉有点关系,佟兆辉是厉姐的手下,身份背景相当复杂,她记得他当初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才躲到北平去的。
关于这方面,她第一反应是刘护士长派人去乔宝心住的饭店看一眼。
可万一那不是乔宝心,岂不是会连累刘护士长等人误中圈套?
紧接着又想到了一个人,假如乔宝心是别人假冒的,又或者是被人挟持回的上海,势必瞒不过此人,这会儿一看着孟麒光走进高家大厅,闻亭丽便决定上前问一问。
“孟先生。”她当着大家的面坦坦荡荡跟他打招呼。
孟麒光一开始没有反应,直到闻亭丽在他背后又喊了一声,他才不慌不忙掉头朝她看过来。
闻亭丽有点拿不准他接下来的态度。对孟麒光这样的人而言,那晚的经历称得上毕生之耻,他可是差一点就被她用枪打穿胸膛。
这仇,他未必会记一辈子,但绝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出人意料的是,孟麒光看到是她,很平淡地开了腔:“闻小姐有何贵干。”
闻亭丽再次确认四周,到处是人,但他们这边相对清静,有人远远看着他们。
但同时与他们相隔一定距离,这样既不必担心引起什么误会,还能放心与孟麒光交流宝心的事。
她低声开了腔:“我想同孟先生确认一件事:宝心是不是回上海了,她说她同你联系过。”
孟麒光沉默了一下。“她找你了?”
“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有没有回上海?”
“因为她在电话里约见我。”
“那你直接去见她不就好了?”他哂笑,完全没有要正面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忽似瞧见了什么,转身就走。
闻亭丽下意识追上一步:“孟先生,我很担心宝心遇到了危险,你也不希望宝心有什么事吧?”
孟麒光陡然回过身,闻亭丽赶忙后撤一步,不曾想小腿后面便是沙发凳,一退之下,不由自主跌到了沙发上。
沙发凳被她一脚碰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四周有人朝他们看过来。
孟麒光下意识上前扶了闻亭丽一把,闻亭丽躲开他的手,孟麒光瞥她一眼,弯腰将她脚边的沙发凳放好,讥诮地说:“你把我孟麒光当什么了?有我在,谁敢动宝心?”
闻亭丽松一口气,重新在沙发前站起身:“所以她真的回了上海?”
“是,昨天我去大华酒店见过她一面。”
“那就好,没别的事,不打搅孟先生了。”她诚恳地说。
孟麒光不看她,而是朝那边瞟去,闻亭丽顺着他的视线看,就看见陆世澄和高庭新等人从那边过去了,陆世澄目不斜视,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她在这边。
但刚才她们这边动静那么大,陆世澄不可能没听见。
“看什么,怕他误会?”孟麒光低笑道,“你选的这个人,对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闻亭丽睨他一眼,孟麒光的语气不知是调侃,还是诱惑:“不对,也许你并不在乎被人误会,闻亭丽,陆世澄真的已经征服你了吗?我怀疑世上根本不可能有男人能够彻底征服你的心。”
她没接茬,转身朝潘太太等人的方向走去。
孟麒光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小闻,快过来,这边有几位南京来的太太想认识你,她们都是你的影迷呢。”那边潘太太也看到闻亭丽了。
闻亭丽过去同她们说了一晌话,潘太太嚷热,有侍者端着水果和冰汽水过来。
闻亭丽因仍在节食,并不敢喝那些甜东西,偏巧盘中有一杯刚沏好的素茶,正适合她胃口,忙将其端起来。
“咦,这橘子看着真新鲜。”潘太太看着另一个托盘说。
“这是从云南寄来的新鲜橘子,比市面上卖的更甜。”高太太笑道,“潘太太,闻小姐,李太太,你们都尝尝。”
闻亭丽自小喜欢吃橘子,便也凑热闹拿了两个,又聊几句,随便找了个借口抽身去找陆世澄。
到处不见陆世澄的身影,一直找到二楼桥牌室,突然听到有人在里头说话。
“怎么心不在焉的,守谦,你再好好看看,这绝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看过了,很抱歉,实在不感兴趣。”这人说话沉稳而有自信,果然是陆世澄的声音。
闻亭丽想了想,打算暂离片刻,身后突然有风袭来,她一凛,不假思索回肘向后用力撞去,岂料来人不只一个,一左一右合力将她制住,让她瞬间动弹不得,同时用帕子之类的物事将她的嘴死死捂住。
恰在此时,陆世澄和高庭新似乎要从里面出来了。
闻亭丽拼命想要对那边发出动静,却被身边的人箍着往后退去。
原来身后有一个放杂物的房间。
一切都提前设计好了,每一步都经过计算,她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插翅也难逃!
越是危机时刻,越得冷静从容,闻亭丽脑中飞转,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果盘里拿了两个小橘子,到现在橘子还攥在手心里。
趁杂物间的门还没有被关闭,她毫不犹豫就松开掌心将两个小橘子远远扔出去。
小橘子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一路滚到了外头。
一个刚好停在了陆世澄的脚边,另一个差点被高庭新一脚踩烂。
“什么东西?橘子?”高庭新愕然收回自己的脚,陆世澄弯腰将橘子捡起,环视四周。
高庭新不以为意:“多半是哪个小朋友刚丢在这儿的,走吧。”
陆世澄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异状,随手将橘子扔到了一边的空果盘里,离开原地。
杂物间里的人不由自主松一口气。
“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难对付,不是已经喝下了迷药吗?怎么还有力气丢东西出去。”
“可能药效还没完全发挥作用,算了,那姓陆的还不是没当回事。快,快把她弄进去,赶紧禀告老爷我们已经得手了。”
……
楼下,孟麒光刚坐下来同大昌船行的辛老板说几句话,有位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了,先是向辛老板欠了欠身,辛老板摆摆手:“谢谢,我可不爱喝这些洋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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