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陇
“是是是,你赢了。”燕珍珍和高筱文不容分说把闻亭丽往床上摁,“受伤了也不老实,还不快上床躺好。”
闻亭丽哑然失笑:“你们怎么过来了?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大夫说好好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高筱文消息最灵通,她听说你试镜成功,立即打电话召集同学们一起去向你道喜,不曾想没能找到你,倒看见黄姐忙着应付那帮记者,后来黄姐成功甩开记者来找你,我们就跟来了。”
女孩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闻亭丽喜在心头:“你们先坐下来喝口水再说行不行?这边有水果,那边有茶,我现在吊着膀子不好动,拜托你们自己招待自己。”
邝志林笑着吩咐看护:“把水果切好端过来,再给几位女士沏几杯茶。”
众人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装满了新鲜水果和营养品,就连茶罐和茶具都准备了中式和西式各一套。她们平日在家里虽然也是娇生惯养,见此情景仍不免叹服:“这堆吃的喝的都够开一个进口商行了吧,这都是陆先生——”
闻亭丽忙用牙签扦起一块瓜堵住燕珍珍的嘴。
黄远山在一旁招手:“我说,这蜜瓜确实甜,你们不尝尝吗?”
“黄姐别拉偏架,电影还没开始拍,你就充当起闻亭丽的经理人了?”
一片笑闹声中,邝志林微笑告辞,闻亭丽下床追出去。
“邝先生。”
邝志林在门外止步:“还没向闻小姐道贺呢,听说今日这场试镜竞争异常激烈,闻小姐能够脱颖而出,委实了不起。”
闻亭丽问:“陆先生他……没来么。”
“哦,澄少爷在事务所跟黄金影业的人谈《时间的沙》的合作事项。鉴于陆家是第一次投资电影业,澄少爷特令几位陆家相熟的律师主理合同事宜,此外,日新船厂有几桩要务立等澄少爷的示下,这些事都亟待处理,澄少爷一忙完就会来找闻小姐的。”
闻亭丽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着嗯了一声。
邝志林看看闻亭丽受伤的肩膀,笑容微敛。
“恕邝某多嘴一句:再重要的比赛还是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下次万万不可如此拼命了。今天的事,不只澄少爷牵肠挂肚,连我们听了也相当震惊。”
闻亭丽赧然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接周嫂和小桃子了,闻小姐只管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们一声便是。”
闻亭丽目送邝志林离开,一回房就听黄远山说:“又是定蛋糕又是定台子的,万一人家另有安排呢?先听听闻亭丽自己怎么说吧。”
“她回来了。闻亭丽,大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燕珍珍问。
闻亭丽一愣。
“你自己都忘了对吧?”赵青萝上前扶住她,“上次在卡尔登电影院门口,你可是亲口说要跟我们一起过生日的,你不会要变卦吧。”
“变什么卦?!当然要跟你们一起过,暑假里我们也没能好好聚一聚,趁这机会尽兴玩一天吧,我们去康乐酒家大吃一顿,吃完就去看电影,全部费用我来报销。”
黄远山摆摆手:“这次我来请吧。我让人去仙乐丝定一个大包厢,再订些酒菜和西点,大家跳舞划拳玩上一整天,岂不比看电影更热闹自在。今天的试镜比赛,闻亭丽委实给我长脸,于情于理都该我来做东,就当预祝《南国佳人》拍摄顺利了。”
高筱文却说:“别呀,老是这几家吃来吃去的也都吃腻了,我哥新筹备了一家粤菜饭店,预备礼拜日正式开业,厨子是从广州和潮州两地请来的大师傅,那些菜保管你们全都没吃过,开业那日每桌都便宜一块大洋到五块大洋不等,岂不比去康乐酒家划算得多?”
燕珍珍奇道:“你居然肯光顾你哥的生意?”
高筱文厌烦地说:“他手里生意太多管不过来,前几日用饭店的一半分红诱我做东家之一,否则我才懒得帮他拉生意呢。”
闻亭丽欣然鼓掌:“那就这样说定了。”
恰在此时,周嫂和小桃子来了。女孩们像蜜蜂见了糖一样忙围住小桃子。
黄远山朝门外瞟了眼,见是陆家的随从帮忙把周嫂和小桃子送来的,不由得会心一笑,对闻亭丽挤挤眼睛:“放心,那天我们玩到傍晚就散,不会闹你一整天的。”
闻亭丽只装糊涂。
黄远山也不拆穿她:“这几天好好养伤,下礼拜《南国佳人》可就正式开机了,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这几天你抓紧时间把学校和家里的事都安排一下,省得到时候弄得焦头烂额的。”
众人待到四点钟才走。
周嫂听看护说闻亭丽为了比赛把自己弄脱臼了,吓得一个劲念“阿弥陀佛”,又怪闻亭丽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说万一弄出什么后遗症可怎么办。
闻亭丽无奈叹气,今天每个人见她少不了说她一顿,想解释几句,好像也没多大意思,毕竟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只好“嗯嗯啊啊”点头,一面带小桃子认字卡。
等了一个多钟头也不见陆世澄过来,闻亭丽有点躺不住了,让周嫂去外面帮忙买几份报纸来解闷。
过不多时,就听周嫂在门外说:“陆先生。”
闻亭丽赶紧趿鞋下床。
这回进来的正是陆世澄,他身后是刘主任,刘主任在向陆世澄交代她的病情。
“这两日千万别再乱跑乱动,出院后的两个月也要避免用患侧提重物,不必担心,闻小姐年轻体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闻亭丽便站定了脚,然而眼睛望着陆世澄,笑意藏不住。
刘主任含笑告辞而去,周嫂顺手将报纸递给闻亭丽:“喏,《沪江早报》和《电影周报》都卖完了,只有《申江报》了。”
陆世澄不等闻亭丽伸手,直接从周嫂手里拿过报纸,另一手握住闻亭丽的胳膊肘,稳稳当当把她往床边领。周嫂见状,二话不说把小桃子拉了出去。
闻亭丽就这样被他一路牵着到了床边,陆世澄随手将报纸放到一边,按着她未受伤的肩膀让她在床边坐下。
闻亭丽仰头看着陆世澄,她知道,接下来要轮到陆世澄教训她了。
这些人当中,陆世澄是最有资格生气的,毕竟受伤那日他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住院期间更是无微不至照顾着她。
她却因为一场比赛让自己的伤势再度加重。这事她无法辩驳,试镜时陆世澄也在,她对自己有多狠,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会是什么反应,她心里也有点没底,偷眼一瞟,他的装扮依旧整洁得无可挑剔,但额角有汗,分明是一忙完就急匆匆赶来了。
她灵机一动,抢先说:“我帮你倒杯水。”
他却再次把她摁在床边,俯身望向她受伤的肩膀,默半晌,抬头用眼睛问她。
【疼不疼?】
闻亭丽忙摇头。
陆世澄一言不发蹲下来看看她腿上的几处擦伤,随后,重新直起身端详她的脸色,看了一会,面色稍霁,从口袋里取出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小本子,在上头飞快写下几行字递给她。
闻亭丽料定他会劈头盖脸说她几句。例如那一次她在义卖会上惹怒了陆世澄,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只是一贯理性和知礼,但不代表他生气时言辞不犀利。
她恨不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去看本子的字。
陆世澄望着她笑起来。
【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闻亭丽怔忪片刻,心头一松:“我不饿,我现在哪有胃口吃东西,我一直在等你!”
她兴奋地起身,边说边把脸凑到他面前。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太高兴了!”
他点点头,是,她赢了,他很为她高兴。
“可是你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有点怪我?”
陆世澄睨着她。
胜利和荣耀让她整个人在发光。
谁有立场怪她呢?
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包括他在内。
她是个孤儿,万事只能她自己做主。一个角色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眼下的她来说却是全部,就算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会拼尽一切去争取。
哪怕再心疼,对于她这种对于成功的渴望和野心,他也只有选择体谅和理解。
在陆世澄长久而无声的注视中,闻亭丽渐渐不安起来。他的眼神始终是冷静柔和的,让无法她猜透他此刻的情绪。
这大概是两个人自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在某件事上产生龃龉。他自有他的立场,可是她——她也不想在原则问题上退让。
他会不会因此认定她毫不在乎他的想法?她想了想,轻轻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说——”
陆世澄却摇摇头。
【我没有怪你,因为你没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次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让坏人伤害到你,下次我会更好地保护你。】
越是深沉复杂的情绪,越是无法用平静的方式表达出来,他写得很快,因而字迹显得有些潦草,然而字体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一一在纸上跳动着,闻亭丽无意识摸了把纸片上的几行字,一下子竟像触到了他的心,滚烫的,柔软的。
写完之后,他摸摸她的脑袋,动作充满疼惜的意味。
闻亭丽只觉得喉头像堵了一团棉花。
没有指责和规劝,他把“下次注意” 留给了他自己,她看着那行字,轻声喊他:“陆世澄——”
陆世澄立即露出认真的神态听她往下讲,他并不知道,他这种温柔专注的样子有多让她倾心。她情不自禁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他含笑侧头看她。
“我说——” 她闭眼吻住他的唇,贴着他的唇瓣喃喃地说,“陆世澄,我真喜欢你。”
接下来这几日,陆世澄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照料闻亭丽。
自从母亲去世后,闻亭丽已经许久没过得这样惬意了,除了吃和睡,什么事都不必她操心,几天下来,不但伤口顺利痊愈,就连气色也比没住院之前养得更好。
在此期间,有一位老熟人前来探望她,是包律师身边的助手律师刘亚乔小姐。
刚好那会儿陆世澄和周嫂都不在,闻亭丽午睡刚醒,就听见刘亚乔拎着一袋营养品在走廊里打听:“闻亭丽小姐住在哪间病房?”
闻亭丽大喜过望,忙对看护说,“那是我学姐,快请她进来。”
刘亚乔一进屋就松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找错病房了。昨天给你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担心你出事,遂给青萝她们打电话,结果她们告诉我你住院了,究竟怎么回事,身体还好吗?”
闻亭丽笑着说:“没什么大碍,上礼拜不小心把胳膊摔坏了,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亚乔姐,你找我什么事?”
刘亚乔笑着觑了觑看护,看护后知后觉拿起水壶,等到看护掩门出去,刘亚乔才开腔:“包律师从美利坚回来了,他听说你找过他几次都扑了空,对你深感抱歉,他最近会一直待在上海,让你尽快拿着合同去跟他兑换那笔钱。”
闻亭丽一滞,随即点点头说:“我明天——”
不行,明天她过生日。
“后天行不行?”
“没问题。对了,你们那部戏什么时候开机?沪江大学九月中旬就开会,到时候你既要上课又要拍戏,确定能忙得过来吗?”
闻亭丽笑着说:“亚乔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一向精力旺盛,再说黄姐到时候也会根据我的课程随时进行调整,不会影响我学业的。”
当晚,闻亭丽把自己明天出去玩的计划告诉了陆世澄,但她没说为了庆祝生日,只说是好朋友们想要聚一聚。
她拿不准陆世澄是否还记得她的生日,比起自己主动告诉他,她更期待他能够自己想起来。
说这话时,陆世澄正帮她削苹果,闻言像是很意外,抬头朝她看过去。他问她明日会玩到什么时候,需不需要他去接她。
“不用来接我,我大概会——玩到六七点钟再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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