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厌辞
但他又没法搅了这桩婚事,他势单力薄,做不到,另一方面,如他所言,他舍不得。他想和她结婚,他也早就默认了有朝一日他会和她结婚。
言欢忽然问起另一个人,“你最恨秦彧的时候,能恨到什么地步呢?”
她猜测,“我想应该也只会放在心里诅咒他,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处处与他叫嚣作对,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和你留着一半相同血液的父亲,你不会恨到就此升起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秦执还是不明白她在这时提起秦彧的意图,直到她的下一句话响起:“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外人,他死了对我而言,就只是死了。”
他听得心惊肉跳,从牙缝里挤出:“你想让秦彧死?为什么?”
言欢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不光想让他一个人死。”
片刻,她蹲下身,在咫尺的距离里,直视他的眼睛,“秦执,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可以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同谋,可你偏偏拿我当成了罪不可赦的叛逃者。”
她冷冽的眼神近乎能将空气切割得粉碎,他快要喘不过来,睁着猩红的一双眼,消化完她也恨秦彧这信息后,静默很久,从喉间挤出一句:“如果没有秦彧,你会爱我吗?”
“不会。”她答得毫不犹豫,也毫无转圜余地。
他这样的人,只适合一次性的心动,真要爱上,伤的是自己的身。
“说起感情这话题,还有件事,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知道。”
秦执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绷紧了唇,不让好奇泄露半分。
言欢骤然改口,卖足关子,“算了,你还是先别知道了,我怕你想不开。”
她的视线穿过他肩头,笔直地投向落地窗外高耸的薄云,指代意味明晰。
离开洲际,言欢反应过来自己提前准备的颇具杀伤力的说辞有一半忘记用了,可要就此扭头回去再说个直白,她心里更加不乐意,于是在微信上找到齐宵凡,要他下来一趟。
齐宵凡看他们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甚至给了他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正愁该怎么调解,就看见这条消息,以为事情有了转圜,屁颠屁颠下了楼。
言欢直入主题:“秦执是不是让你调查一个人?”
齐宵凡一怔,“你怎么知道?”
阿执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个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言欢淡淡抛出一声:“你查出什么来了?”
齐宵凡没过脑就把底兜出去了,“就给一名字,能查出什么?”
一个恍惚,他着急忙慌地补充上:“大小姐,阿执跟这人真没什么,查她是因为阿执被她陷害了,就你看到的那些聊天记录,也都是这人冒充阿执名义发的。”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嗯?你知道?那你怎么还——”
言欢打断,看着齐宵凡,一脸无畏地掀了张底牌过去,“她不叫玉玊,所以你们怎么查都查不到的……还有,你告诉秦执,我刚才对他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就看他怎么理解而已。”
那天晚上她确实和玉玊在锦瑟见过面,但那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在出国前就见到她了,不是她找的她,而是玉玊主动找上的她。
言欢望见街角的车,决定提前结束话题:“你顺便让秦执别再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已经有了结局的事,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留下齐宵凡在原地犯了难,她字字戳心,他要怎么跟秦执开口?
挣扎了近半小时,齐宵凡才下定决心将这些转述给秦执。
秦执终于明白。
她这次来见他没有其他目的,驱使她来的动力也很纯粹。
这是一场得胜者的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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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去了趟星耀,打算找言柠收回自己的请假条,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听接待的小助理说才知道言柠昨天晚上出了国,归期未定。
她也没就此离开,顺路去了珈和休息室,珈和刚录制完新的种草视频,正懒洋洋躺着,听见动静,才撩了撩眼皮,稍愣,“你怎么来了?”
言欢在“来工作”和“来被你使唤”中选择了后者。
珈和无视她的埋汰,“我记得你请的是病假,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她认真盯住她看,白里透红的,哪像生过病的状态?
言欢已经养成了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我生的是心病,只要找到症结一解,立刻痊愈。”
珈和越听越狐疑,想到对面这人虽然看着话不多,清清冷冷的,但真正论起来,嘴皮子功夫一点不差,倔脾气也是,她插科打诨想要敷衍过去的话题,没人能撬开她的嘴,就没再问下去,转头聊起上回被灌酒的事,一面不忘挂在幸灾乐祸的笑,“那姓的背地里作恶多端,得罪不少人,前不久被报复打成了猪头不说,有仇家还把他见不得人的照片传到他舅舅的经纪公司,没多久投资方就把他连同他舅舅撤了下来,顺便给《入梦》换了个导演,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试了镜,女四已经定下是我了。”
说到最后,她有点沾沾自喜,眼线勾画得比平时要流畅许多。
言欢不太走心地附和了句:“那恭喜你了。”
珈和不接受任何口头上的道贺,“我看你审美挺好,到时候我进组,你就跟在我身边,替我搞搞妆造,就当真的恭喜我。”
其实只要她开口要求,这事就会变成助理的分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让言欢干活,和古代皇帝微服出巡没区别,她没法真正把她当成自己助理看待。
言欢想了想,半拒绝半妥协道:“我不是化妆师,帮不了你,至于服装搭配,我可以试试。”
说完,她才想起《入梦》是一部古偶,在古典服饰设计上,她是一点造诣都没有。
“这事我干不了,你还是别另开小灶,统一用剧组的妆造师。”
珈和心情好,也不为难强求她,“那算了。”
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会,笑容倏地僵在脸上,心情是急转直下的恶劣,手边的搪瓷杯被她摔到地上,那处没毯子,清脆的一声,搪瓷摔得稀巴烂。
珰珰习以为常,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一面不忘给言欢是眼色,她嘴笨,不太会说话,这位新助理比她厉害,没准能安抚好。
言欢装作没看到,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懒得去做,更别提劝慰人这种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事,低下头,去看手机,意外刷到了让珈和暴跳如雷的那条娱乐八卦消息,说的是珈和交往三年的男友何麒被拍到和新晋网红叶拂柳姿态亲昵地进了酒店,两人待到第二天中午才离开,直接做实何麒出轨的罪名,不久前他那句“我和拂柳只
是朋友”声明成了笑话。
即视感十足,言欢没忍住轻嗤一声。
珈和怒火中烧的时候,极其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她当作是冲着自己来的,言欢这一声,让她如临大敌,“你笑什么?”
那会言欢已经刷到网友罗列出的关于何麒的所有罪证,包括和叶拂柳用过的所有情侣款物件,其中一个看着眼熟,她在珈和那见过,她直接把屏幕怼过去,“这是不是你送给何麒的?”
珈和放大图片,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道:“那狗东西,竟然把我送给他的礼物转手送了叶拂柳那爱装腔作势的绿茶婊。”
珈和曾经在一次网红聚会上和叶拂柳发生过争执。
说来稀奇,有固定剧本指导时,叶拂柳能演的和僵尸一样,一回归到人山人海的现实里,随随便便就能掉出几滴珍珠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
珈和生平最烦白莲花、绿茶婊,当下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她医美做多了,脸皮有些僵,没法做大表情,上镜格外狰狞。
这导致明明她才是在理的那个,结果被镜头一衬,反倒她成了见不得女主角好的恶毒女配。
言欢火上浇油,点评了句:“你这男朋友倒是会合理利用资源,一点都不浪费。”
珈和忘了手里拿着的不是自己手机,劈里啪啦在评论区敲下:【渣男贱女都去死吧!!!!!】
越想越气,就从叶拂柳稀烂的演技开始吐槽到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假清高相。
说到一半,珈和又让珰珰去给她拿酒,拿的是高纯度高酒精的威士忌。
酒量极差,一杯就倒,躺在按摩椅上缓了半天,一清醒过来,就开始胡搅蛮缠般的兴师问罪,指责她们为什么不拦着她喝酒,要是明天肿成猪头了怎么办。
为了保持在镜头面前的状态,珈和除了轻断食减肥,还会控制每日的饮水量,除非特殊情况,她滴酒不沾。
珰珰顺从惯了,一声不吭,言欢一点不惯着她,直截了当地戳破:“是你说了不给你酒今天就把我们给开了,我是无所谓——”眼风扫向珰珰。
珈和自知理亏,咬了咬唇没反驳,沉默几秒,又开始骂骂咧咧,奈何词汇量贫乏,来回就一个词:渣男贱女。
言欢听得耳朵快长茧,退避三舍后说:“你在其他事情上看得挺开,怎么偏偏在对待烂男人上这么拎不清。”
言欢用平淡的语调道出一件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现实,“同样作为漂亮的女生,你们不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吵架,相互扯头花,而是团结起来连手撕渣。”
珈和被堵得哑口无言,言欢抽空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何麒的照片,没看之前还以为他有着一张不输给当代四大流量小生的脸,一看,笑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恋丑癖?”
珈和满腔的怨怼随着她被转移走的注意力消失了一半,抢过手机,跟着看了几眼,确实越看越普通,抿了抿唇,开始给自己的眼光找补,“他长得可能一般,但他性格不闷,挺风趣,会说很多笑话哄人开心。”
言欢睨她,“你想要看点笑话,网上多得是,非得从他那张跟中了毒一样的香肠嘴里听到?”
珈和气急败坏,重重剁了跺脚,“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歹毒?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言欢委婉不了一点,轻扯唇角,嘲讽意味更加明晰。
珈和现在就快被她气死了,脚底已经跺到发麻,岌岌可危的理智成功回来些,言欢见缝插针道:“都这份上了你还不分手?留着碍自己的眼?”
“我知道我应该分手,不应该一味地把火力集中到叶拂柳那,但我就是——”
言欢替她把话补全,“你就是不甘心。”
珈和有心机,但不多,精通世故的人一眼能望穿,言欢有洞察人心的功力,碍于不够圆滑,用了两天,才看穿她。
这话题对珈和而言不算难以启齿,只是要她亲口承认自己在一段感情里确实钻了牛角尖,并不容易,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一声“是”,“我不甘心。”
这事搁在大多数人身上都会不甘心。
她和何麒认识那会,两个人都籍籍无名,何麒甚至连这个圈子都没踏进来,还得靠她微薄的直播收入养着。
那时候他的话术多好听,说什么吃苦只是一时的,等他厚积薄发,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就让她风风光光的,什么Gucci、Chanel,她一天换一个,拿去装垃圾都行。
即便清楚他这些话带了不少夸张成分,她还是相信了她,没有理智,全凭感情。
也借着这份毫无缘由的信任,她每天都在咬牙坚持,就差把自己的头埋进尘埃里,用几年辛辛苦苦打拼下的钱和名声,才为他镀了现在这座金身,谁曾想,这些象征她心血的爱反倒让她变成了被无数人当成笑话看、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其实早在去年年底,珈和就察觉到何麒变了心,他开始频频找借口放她约会的鸽子,每到夜里,珈和都忍不住想象他对待叶拂柳时,是不是他们最开始的那派浓情蜜意?他的花言巧语是不是全都用在了他怀里抱着的女人身上,逗得她花枝乱颤?
她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手让他去和叶拂柳在一起当对幸福鸳鸯,她成全他们,谁又来成全她?
珈和指甲嵌进掌心,深吸一口气,看着言欢说:“明天你去趟渝利酒店,多拍些照片,把那儿的场地布置发给我看。”
珰珰解释了句:“这一届的红人盛典由渝利承办,珈和姐在受邀名单中。”
言欢若有若无地“哦”了声,“我猜何麒和叶拂柳也在。”
霎时响起一道嘲讽意味满满的笑声,珈和眯着眼说:“这对渣男贱女,等我拿了奖,我非要去他们跟前转上两圈。”
话音一落,言欢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全是废话,她是一点没听进去。
沉默两秒,言欢突然问:“你们刚才说渝利?”
“是啊,渝利怎么了?”
“是个好酒店。”
珈和白她眼,“跟自卖自夸的王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渝利你家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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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言欢去了渝利酒店,布置完成得差不多,入口处“CIE红人盛典”的海报也已经换上,内场占地面积大,十几张大圆桌整齐有序地排放着,最后两排长方桌用白布罩着,留给各路媒体。
领奖台用的金属地面,银白色,和镜子类似,清晰度堪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