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着迷 第60章

作者:茶暖不思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现代言情

  “诶家宿老弟,他几时回?”纪兰濯说到来劲:“我倒要替纪伯问问他,他的小心肝养在哪儿了。”

  陈家宿抿出笑弧,闭上眼,同情地拍拍他肩。

  纪兰濯还没理解他意思,猝不及防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抓住后领,连衣服带人拽离凳面,猛地甩出去。

  一声惊呼,纪兰濯滚到地上,揉着磕疼的额角,正要咒骂,一抬头,和纪淮周凌厉无比的目光相撞。

  他蓦地打了个哆嗦。

  “要替老东西问什么?”纪淮周眼底浸着冰水般,没低头,只眸子下沉着,眸光居高临下割着他的眼睛。

  “问。”

  他吐出一个字,纪兰濯都瞬间头皮发麻,坐在地上都没胆子站起来。

  脑子慢半拍回想起了邵家那位。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纪淮周刚回国,纪世远在老宅庄园办了场盛大的接风宴,昭告家族所有支脉,太子爷的存在。

  邵家公子有个毛病,喝大了就出言不逊,宴席上直骂纪淮周文弱书生一个,心慈手软难成大事的窝囊废,不配继承。

  他其实骂的不是纪淮周,而是以纪淮周身份活过的纪淮崇,但当时坐在那里的,早已不是纪淮崇那头温和的大象。

  邵家公子不知道对面的人内里已是一匹恶狼,嚣张地要同他赌酒。

  结果纪淮周漫不经心说:“喝酒算什么赌。”

  众人因他的反常目光惊异。

  只见纪淮周放下长腿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双手撑到桌边,俯身盯住邵家公子,那是他们都未曾见过的阴寒眼神。

  他唇边勾着诡谲的笑,幽邃的嗓音缓缓说出了那句,让邵家公子后半生都无法摆脱惊恐的话。

  “带你去住停尸间啊?”

  停尸间一夜,邵家那位精神失常至今。

  众人眼中的纪淮周脱胎换骨。

  再不是曾经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此后无人敢去招惹他。

  想到这里,纪兰濯脸已惨白。

  他惊得一时失声,就见男人指关节叩了两下吧台,几个保镖立刻出现,挟住纪兰濯的胳膊把人压起。

  “二、二哥……”

  纪淮周懒得听他求饶:“想去陪水族缸里的二十条双髻鲨,还是现在给我滚回英国,自己选。”

  他语气和表情都很淡,纪兰濯却毛骨悚然,仿佛掉进了阴森可怖的地狱。

  陈家宿唱起了正直的红脸,在纪兰濯耳旁心疼叹息:“告诉你别惹他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他手肘撞撞纪兰濯,示意他赶紧走。

  纪兰濯不吃眼前亏,也没骨气吃,没两秒就跑得没影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半路还狼狈地跌了一跤,陈家宿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早来,我就不用陪他演这么多天了!”

  陈家宿回头,就见某人靠在吧台,脖颈一仰,满满一杯龙舌兰一饮而尽。

  天价的烈性酒,当白开水喝。

  陈家宿若有所悟,伏到旁边,带着点震惊似笑非笑:“二哥你这是……喝闷酒?”

  水晶酒瓶斜倒,液体咕噜咕噜,雕花玻璃杯重新满上,纪淮周头一仰,又是一整杯。

  高度的辛辣刺激喉咙,他皱着眉咽下,用力沉出一口郁气。

  喝得猛了,他低垂的视线落在空酒杯里,眼前恍惚浮现出小姑娘眉眼荡漾笑意的脸,略显狡黠望着他。

  ——妹妹陪哥哥,天经地义,不是吗?

  还天经地义。

  纪淮周一声冷笑,咬牙切齿:“小兔崽子。”

  “怎么回事?”陈家宿装模作样故意问:“今宝同男同学拍拖了?”

  纪淮周凉凉地扫过去一眼。

  陈家宿怀揣着不拆穿的笑:“今宝不是小孩儿了,有钟意的男孩子很正常,你不能再同小时候那样牵牵抱抱她了。”

  说着,陈家宿手背轻打了他的胸膛。

  “当哥哥的,要懂得避嫌。”

  纪淮周握酒杯的指骨收紧,手背突显青筋脉络。

  陈家宿坐在高脚凳上悠闲轻晃,状似随口一问:“那二哥,这几日,港大你还要去吗?”

  “不去。”他脸色难看。

  陈家宿压住上扬的嘴角,俨乎其然:“真不去了?”

  纪淮周冷眼盯着他,砰得重重搁下酒杯。

  “避嫌。”

  陈家宿脊椎绷紧,以为自己要挨揍,纪淮周酒杯一丢,什么都没再讲,径直离开。

  后几日,纪淮周确实没再去港大。

  他回了英国,应付纪家形形色色的所谓长辈。

  日常是在纪世远的书房,他们斥责他日夜荒淫,不成样子,但他接管的部分家业近几年都风生水起,又把他们的嘴堵得水泄不通。

  纪淮周永远一副傲慢的样子,仰靠在沙发里,挑唇叼着雪茄,翘着腿,胳膊敞开搭在沙发背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总之他们恨他妒他,却又始终奈何不了他。

  不止纪兰濯,他在那个位置,就如在城墙之上,底下众人都绷紧弓弦,只等着将他万箭穿心的时刻。

  这四年,其实他死过很多回了。

  但他不再是曾经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享受死亡的刽子手,因为这回,他有想要再见的人。

  周围的人都带着虚伪的假面,虚情假意,各怀鬼胎,恢弘如古堡的纪家老宅简直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时常夜深人静,他会躺在天台,望着黢黑的天,回想过去在棠里镇的日子。

  一到清晨,院子的青瓦上总有鸟雀啁啾,远处茶馆有唱曲声,阳光流淌进青砖黛瓦的街巷,绿水上海棠花瓣似雪纷飞,落向摇曳而过摇橹船。

  堪堪到他腰骨高的小孩儿,每天都扯着他衣角,跟着他走过巷子,去镇子口的早茶铺。

  她要牛奶,不要豆浆。

  经常梦醒时分,他都错觉此刻还是四年前的自己,他要起床,带她去吃早饭,不能让她饿肚子。

  但一睁开眼,是一万多公里外的伦敦。

  这四年他自己就这样过。

  但每每想到她一个人在美国,当晚他都能抽出一地的烟头。

  从英国再回到港区,是在一周后。

  纪淮周直接开车去了港大。

  那夜下雨了,港区的雨没有江南水乡的细细绵绵,一落下来,像鸦黑色的天在痛哭。

  他车子停在去宿舍的弯道路口,后颈枕在椅背,雨刮器一左一右,挡风玻璃一秒清晰,一秒模糊。

  可能是在几个钟头后,也可能只过了十几分钟,他暂时失去了时间概念。

  终于女孩子出现在了视野里。

  她今天穿着很淑女的短袖连衣裙,法式方领,浅蓝色的油画纹理,长发编着鱼骨辫。

  她和那晚的学长在一起。

  他们躲在同一把伞下,从他的车窗前奔过,她一只手扯住托特包带,一只手遮在额前,而男生左手握着伞,伞面倾向她,右胳膊以一个保护的姿势,虚虚环过她后背。

  那盏供电不足的路灯彻底坏了。

  雨天,前面又是一路漆黑。

  纪淮周在反感又担心她滑倒的复杂心情下,胳膊一抬,打亮了远光灯。

  两束暖烫的光穿透雨幕,照映在他们身后,像旧时棠里镇的老式放映机,投出银河流动般的光束,打在泛黄的幕布上。

  他倒是成了看电影的人。

  她在门口笑着和那位学长挥手告别,往这边望了两秒,大抵雨幕朦胧,并不能看清。

  纪淮周看着她走进宿舍,身影消失在可见范围,才关掉了远光灯。

  他没下车去。

  当哥哥的,确实应该要避嫌。

  他耷下眼皮,不知在想什么,在车里再坐了几分钟,双手扶上方向盘,准备离开。

  这时女孩子又奔出了宿舍。

  她撑着把伞,一只盒子压在身前,看上去是有东西忘了给那位学长。

  一台车子开上路口,她走得急没留神,迎面撞上,淅淅沥沥的雨里一声刺耳的急刹。

  她忙不叠退开,颔首几下向车主赔不是。

  刹车声响的同一秒,纪淮周就凛了眸,倏地推开车门,大步迈过去,一把捉住她胳膊,将人扯到面前。

  许织夏被他拽得略一踉跄,又因他臂力站稳。

  他愠怒的训斥声当即砸下来。

  “为了个男人命都不要了?”

  许织夏在他凶巴巴的语气里呆愣住,昂起脸,对上他压抑怒气的目光。

  他阴沉严厉地盯住她,胸腔一下又一下重重起伏着,似乎还心有余悸。

  雨势渐大,他有几缕碎发被雨打湿在额前,头发和衣裤上湿漉漉的水痕越来越明显。

  情绪混在氤氲的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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