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台下的情况却更加不好,哭喊声四起,好几十个人挤在通向门口那一段台阶上,挤在中间的人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个子高的还好点,个子稍矮的,只觉得胸口发闷。
韩沉感觉事态要失去控制,用一只手臂护住罗裳,同时对着前方人群喊话,让他们不要慌,站在外围的尽快出去,其他人不要乱动推搡。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踩踏不是很严重,在剧场外值勤的几个警察也知道这里出现了意外。有人跟韩沉一样,也跑到剧组门口,开始指挥路人按序往外撤。
十几分钟后,罗裳感觉身边的压力开始减轻,没有那么拥挤了。她也不用再紧紧贴在韩沉身侧,可以稍稍往后退一点。
罗裳肺间畅快了不少,她深吸了口气,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韩沉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用手将她的衬衫下摆往下拽了拽。但他仍用手臂揽着她,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剧场里的人已走出大半,踩踏危机终于解除,虽然有人受了伤,但没有一个人死亡。
就在罗裳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有个女人却哭喊出声:“我儿子呢?谁看到我儿子了?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我儿子。”
罗裳认了出来,喊话的妇女正是刚才坐在她身边那位大姐。
罗裳皱了皱眉,也顾不得别的,手指迅速开始掐算,不过片刻,便指着剧场东南方向的一排椅子喊道:“去那边找找,看看椅子下边有没有人?”
第39章 扬帆
板状腹
这时剧场大门内只是不那么挤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的。所以罗裳喊话时,大多数人只听到了她说的话,并没有看到喊话的人是谁。
在所有人都不知孩子在哪里的时候, 如果有人能明确指出方向,其他人下意识都会顺着提示去做。
剧场内的人也是这么做的,很快, 就有人从一排座椅下找到了趴伏在椅子下边的小男孩。
“找到了, 找到了, 人在这儿呢,孩子好像没出大事。”最先发现他的一个中年妇女高兴地喊出声。
她长得结实,两只手臂如同小棍子一样, 轻易就将那小男孩从椅子下托起来, 抱在了怀里。
孩子挣扎了几下,看着周围的人, 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
罗裳往那孩子身上看了看,感觉他精气神还可以, 可能是在踩踏中受到了惊吓,但没出大问题。
他个子小, 在挣扎中从人缝里钻到了椅子下边, 不知怎么就爬到了那个位置。
他自己没怎么样,倒是把他母亲吓个半死。刚才那凄惨的求救声音, 好像还在罗裳耳边响着一样, 那是一种绝望恐慌至极的声音。由此可见,她想一想都觉得瘆人。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他的母亲却是爱极了他。
“孩子他妈呢, 刚才不是还在找孩子呢吗?”中年妇女怀抱孩子,踮起脚来向四周张望, 寻找着孩子的母亲。
很多人刚才都听到了孩子母亲的求救声,所以这中年妇女一问,就有人惊讶地指着自己脚下,高声说道:“人在这儿呢,她怎么了,好像昏过去了。”
这时韩沉终于把手从罗裳腰上拿开,但他半边身体仍然护在罗裳身后。罗裳刚才跟那大姐聊过几句,这时候她突然昏过去,罗裳自然不放心。
“我想过去看看。”罗裳并没有贸然上前,反倒先回头征求了一下韩沉的意见。刚才护住她的人毕竟是韩沉,现在危机并不能说完全就解除了,所以她有什么想法还是会跟韩沉沟通下。
“一起过去吧。”说完这句话,韩沉就伸臂将其他人格开,让周围的人给罗裳腾出来一条路。
罗裳正要过去的时候,有个人急切地道:“孩子妈妈看着很不好,大师走了,可他弟子还在呢,请大师弟子帮忙看看吧。”
“对,那位姓曹的自己刚才在台上说他是大夫,不如让他看。”
这两个人的提议还真的得到了响应,人群中有不少人真的很信任关大师和他那几个徒弟的能力,所以早有人跑向主席台,挥手示意曹一平和他师弟稍等。
那位师弟像想起什么事一样,突然说:“对了,师父吩咐我办事,我得赶紧去,不能办晚了。”
他说完这句话,几步就走到后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于是,曹治平竟成了关氏门徒中唯一一个留在现场的,顺理成章地,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曹治平骑虎难下,他也不清楚那个昏倒的人是什么状况。这时候又不能像他那个滑头师弟一样临阵逃脱,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片刻后,他被好几个信徒前后簇拥着来到了离剧场门口不远的地上。昏倒的孩子母亲仍躺在地上,在她身边,则蹲着一个年轻女孩。
看着那女孩给昏倒的女人切脉,曹治平这次可以肯定,这个女的,一定是拖垮他诊所的始作俑者罗裳。
曹治平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算先给这个女人切下脉再说。
刚才罗裳在专心切脉,所以她并不知道曹治平也过来了。
她放下手指,眉心微拧,略微思考一下,就将手掌放到了昏迷女人的腹部,来回按了几下。
片刻后,她站了起来,跟旁边的人说:“她内脏很可能破裂穿孔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几个人喷了回来:“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内脏破裂啊?开什么玩笑,她刚才还好好的……”
“大师弟子来了,小姑娘,麻烦你让一让,先让曹医生看看。”说这句话的人看起来要比先前那人客气些,但语气里对罗裳的不以为然却是再明显不过。
这时,曹治平和气地摆了摆手,说:“她一个小姑娘,你们跟她争什么?算了,我先看看。”
罗裳看着他那不要脸的样子,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脸皮厚起来的时候,能厚到什么程度。
她看了下表,心里焦急,不等曹治平诊断结束,就扬声道:“这位大姐内脏真的有破裂穿孔的迹象,初步断定是小肠穿孔,不能再耽误下去。”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一说,有的人竟然笑出声来,指着罗裳说:“小姑娘,你是不是想出名啊?想出名也不是这么出的啊,这不是玩呢嘛。人家都病成这样了,可不能这么玩,这不厚道。”
曹治平也觉得罗裳这个说法可笑,他甚至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罗裳的把柄,就跟周围的人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小姑娘也是大夫,就在山河路那边开诊所。小姑娘医术是有一点的,就是还差了点火候历练,假以时日就好了,大家不要这么针对她一个小姑娘。”
他这话说完,立刻迎来了不少人的赞许。
韩沉也被这老东西给气着了。他心中暗想,是时候好好查查这老家伙背后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罗裳是在哗众取宠时,有个年轻人突然笑出声,他的笑里满是嘲弄,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谁。
“你笑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笑?”有个老头不满地指责他。
程严却道:“我笑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还不许我笑,管天管地管到老子头上了。”
“你……”老头被程严这荤素不忌的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出来了,这个小伙子是个浑不吝的,想从他嘴里讨到好,那就是空想。
他住了嘴,其他人也没敢轻易跟程严这样的人作对,程严这才笑眯眯地瞧着曹治平,语带讽刺地道:“你诊所里有好几个大夫,都斗不过罗大夫一个人。就这还好意思在这儿挖苦人家?脸呢,让狗给吃了?”
他妈妈就在旁边,看着儿子朝大师弟子怒喷,着急地想拉住他,可她拉不住,儿子这时候根本不听她的。
程严这句话毫不留情,喷得曹治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他背靠着关一贺这棵大树在山河路一带行医,这几年来几乎可以说无往而不利,更不曾有这么一个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脸被狗给吃了。
曹治平暗暗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当场把这个姓程的家伙给打死。
程严跟他在一条街上,一个是开饭店的,一个是开诊所的,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只是他们平时的关系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干扰。他也不清楚,程严对他哪来的恨意。
他万万没想到,程严会专门捡这种信徒众多的场合下他面子,真是一点底裤都不给他留。
罗裳最清楚,躺在地上那人的情况挺危急地,就道:“这位大姐是板状腹,是很明显的板状腹。应该是情绪急剧变化引起的肠道穿孔,需要尽快送到医院做修补手术,真的不能再拖了。”
韩沉当即点了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几个要是方便,就一起把她送医院吧。”
程严也伸出一只手,往上扬了扬,“我去吧,我可以送她去医院。”
这时不远处有个中年人也听到了罗裳的话,他离这边有好几米远,中间隔着不少人呢。他看不到这边什么情况,只好抻着脖子使劲往里挤,一边挤一边说:“我是医生,我是医生,四院的,大家让一让,让我进去看看。”
众人纷纷让路,很快把这人让了进去。
这中年大夫费力气挤了过来,头发都乱了,眼镜歪向一边,他匆忙扶了下眼镜蹲下去,伸手在那位大姐肚子上来回按了两遍。
不管怎么按,他都感觉这个患者的腹部像是一块硬硬的木板,这就是明显的板状腹啊。
他顾不得说别的,站起来就跟周围的人喊:“是板状腹没错,内脏破裂这事八/九不离十。谁能找到担架?得赶紧送他去医院。如果确有破裂,需要赶紧给她动手术修补的,人家小姑娘没说错,大家不要挖苦她。”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情况已很明确了,现场这几个大夫中间,有两个人意见一致,都说这个人是板状腹,怀疑是内脏破裂。只有曹治平还没给出结论。
二比一,于是很多人的心里天平都开始倾斜,基本上已信了罗裳刚说的话
什么是板状腹众人基本不懂,但还是有不少人感到奇怪,这女人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了,肠子还有穿孔?
这时程严和另外几个人已经把这位大姐抬到了板子上,一起抬着她往外走。韩沉仍守在罗裳身边,没跟过去。
韩沉对这个问题也挺好奇的,等周围的人少了,就问罗裳:“她怎么会有穿孔?”
“可以是极度恐惧的原因吧,听说过肝肠寸断和一夜白头这种话吧?其实这些情况,在现实中都是发生过的,不仅仅是形容词。”
“所以人的情绪不能过于极端,不然对身体伤害极大,无异于是给自己的身体下砒//霜。”罗裳默默地吸着气说。
她脚被人踩到了,疼得很,站立时全身重心都放到了另一只脚上。
韩沉刚才就看出来罗裳脚上受了伤,极有可能是刚才发生踩踏时,有人踩到了罗裳的脚 。
看样子,踩得还不轻。
有民警在维持秩序,罗裳就和韩沉从剧场里走了出来。罗裳受了轻伤,自然不好再去公园野餐。
韩沉仍伸出一只手托住罗裳的胳膊,但两人之间隔了点距离。
她这样子骑自行车都有点困难,所以韩沉找了辆板车。最终罗裳是坐板车回的家,人民公园自然没有去成。
第二天罗裳去上班时,脚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有点疼,倒是不耽误行走。
她刚到,方远就过来,重新递给她一个纸条,只说是新查的八字,应该没问题了。罗裳接过来瞧了一眼,片刻后跟他说:
“大概没问题,一会儿我仔细看看。小江来了吗?”
“来了,老板我跟你说个怪事,小江他原来好像是懂医的,都不用我教。药材他都认得,熬药火候也很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的?”
罗裳想起来了,那个大汉曾说过,江少华爷爷是位老大夫。他老人家去世的早,在江少华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应该没教过江少华什么,但他应该留下了一些医书。江少华如果感兴趣,自己看过那些书,那他懂点医术就很正常了。
她其实有心带个弟子,弟子学成了,要是愿意留下来,也是她的帮手。
所以她告诉方远:“等会儿看到他,让他来找我吧,我有点事儿要问问他。”
两人正说着话,江少华就到了。
他来的时候,同时还有个女病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这人身边还有个中年人陪着。
在看到罗裳那一刻,他们才确定他们这次没找错人,这姑娘果然在山河路开诊所。
夫妻俩对视一眼,那男人客气地问罗裳:“罗大夫,您一会儿能不能帮我老婆好好瞧瞧?她这病可能有点怪,去过好几个医院都没治好呢。”
他没好意思说的是,夫妻俩也去了发功大会现场,但关一贺发的功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效果。俩人也偷偷怀疑,这个大师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可能就是吹出来的。
他们在剧场门口听到了程严的话,一大早就奔着罗裳来了。
罗裳请他们坐下,家属立刻把一沓厚厚的病历和检查单子递了过去。罗裳简单地瞧了下,先给病人切脉,就确认这个患者是真有病,不是装的。
她合上病历,跟家属说:“因为反复感冒伴其他全身症状,有医生曾推荐你们做这个扁桃体切除术,这个坦白讲,我坚决不同意。
病人有点蒙,她丈夫忙问道:“那为什么不行啊,有的大夫说,扁桃体割了,就不用担心发炎的问题了。”
罗裳却道:“每次感冒扁桃体就发炎,病根不在扁桃体这里。把它割了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而会让免疫力受到影响,以后会很容易感冒,甚至引发其他病症。”
病人和家属其实也不想割,家属就问:“不割?那当然好,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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