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茉莉
黎砚知没有安慰他,语气冷淡,“别想太多。”
“和演技没关系,只?是?李铮和梁昭的矛盾一直没有缓和,我看?到你也连带着?心烦。”
桑珠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差劲,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算是?让黎砚知省心的类型。
桑珠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存在感,他试探道,“导演,也许我可以?从中调和。”
他和李铮关系还算可以?,和梁昭也没有太大冲突,说和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做,最为?合理。
黎砚知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你真的能做得来?”
桑珠点头:“只?要能为?您排忧解难,我都愿意努力。”
黎砚知俯身?,赞赏式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李铮最近生?病,你去买点药放进他的水杯里,装作是?梁昭关心他,他面冷心软,不会不记梁昭的好处的。”
桑珠收着?下巴,乖巧地点头。
黎砚知安心地放他走了。
桑珠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是?傍晚,声音经过距离的几?度剥削,摇摆又?单薄。
他的气息紊乱又?急促,大惊失色道:“出事了导演,梁昭死了。”
第82章 理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桑珠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整件事情的?发展像梦境般毫无逻辑。原本应该是合家欢的?剧本,李铮和梁昭应该互诉衷肠、误会解除,大家理所?当然地一起包饺子。
可是真实的?情况却是, 他把饺子皮都准备好了,转头一看, 李铮在?剁肉陷儿, 肉陷儿旁边是还没被切完的?梁昭。
桑珠抱着手机, 面对黎砚知的?沉默,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
“都是血,好多好多血, 怎么办啊导演,警察会把我也?抓走吗?”
相比之下,黎砚知冷静很多,她挂掉电话, 久坐让她的?身体隐隐有些疲累, 索性?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后面两天通告单上都没有排戏,即将转点去新的?城市,目前所?做的?准备也?不过是保证剧组能?够有序撤离。她已经安排好了车队,这几天主要是将大大小小的?设备装车。
这些事情已经分到个人, 每个剧组都经历过的?环节,似乎她的?确没有跟到底的?必要, 黎砚知把剩余的?流程和副导演对接之后,开车离开剧组。
警笛声格外有穿透力, 天色将暗, 红蓝色的?光波变换着打在?地面上, 救护车紧随其后。
正值晚高峰,黎砚知不紧不慢地顺着车流开。
到了酒店她像往常一样, 刷卡上楼。
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另一间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行警察押送着当事人出来。
套间里乱成一锅粥,黎砚知作为?案情相关人被允许进入到里面。
血迹主要集中在?客厅的?沙发上,桑珠的?床铺,白?天铺盖一卷,便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恢复沙发的?身份。
沙发是灰色布艺,血迹刺破表面,已经渗透下去,像某种神秘符号。白?色的?地板上被殃及些许,似点点红梅。
看来这里就是第一事发现场。
房间里,医护、警察都在?忙着,黎砚知既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目击者,警察在?对桑珠问话,桑珠身上手上也?沾了血,已经干了,像只轻薄的?红色手套。他还没能?缓过来,魂不守舍,只来来回回重复“和我没关系”。
梁昭失血过多,医护正在?给他上止血带。他的?脸无力地倒向一侧,刀口贯穿整张面部,肉从皮里翻出来,是完整的?缺口。
黎砚知站在?一旁,由于不紧急,所?有人都像看不见她,她穿着黑色毛衣注视眼前的?一切,仿若真正的?鬼影。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冷风裹着血腥气吹进来,阵阵阴寒。
黎砚知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回忆起那个同?样凉爽的?夜晚。
她也?是站在?窗前。
窗口望下去,能?洞悉外面的?一切波动。如出一辙的?场景,车辆停在?外面,犯错的?人被两边扼住肩膀,不由分说地塞进车子里。
四面落锁之后,车辆就是一座移动的?牢笼。
那次被锁住的?是班长,这次被锁住的?却是李铮。
耳边似乎又响起严厉的?声线,她回头,恍惚间是黎书皱着眉头看向她,黎书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下结论。
“我就知道你不会改。”
上次也?是这样,她指着窗外落荒而逃的?邻居一家,却又像在?指认她,“是你,对不对。”
黎砚知不明白?,从始至终她都对此?疑惑,这种事情有那么重要?但她知道,黎书和许多人一样,对正义有着莫大的?期待。
她只好在?那一刻转而说起能?让黎书开心的?事情。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现在?我有了。”
她关上窗户,将邻居家的?车子发动的?声音隔离在?屋外。“我想做导演、作家之类的?职业。”
“我也?是最?近才确定这件事。”
“大多数人一生都在?被动的?接受世界反馈给她的?观点,更多的?人没有自?我,要主动去承载别人的?想法,用来支撑自?己。这也?许是一种更容易被接受的?精神控制。”
“文本,影像都是很好的?载体,同?样是用主角去同?化受众的?情况下,这两种的?速度比较可观。”
黎书艰难地消化她的?话语,退后一步,不可思?议道:“你太?可怕了。”
她叹气,“是啊,我太?可怕了,可你为?什么要发现?”
“我们之前相处不好吗,弄成这样,真让人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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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没有什么悬念,更不存在?难以侦破的?疑点,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动手的?人是李铮,受害者伤情鉴定为?重伤一级,容貌重度损毁,左肺切除。
作为?关键证人,桑珠被再三叫到警察局问话。
一次又一次的?复盘中,桑珠逐渐将过程完整陈述出来,“那天原本和任何一天都应该一样,当时李铮站在岛台边上做饭,他带了电锅,饭每天都做,没什么特别的?。”
“我看到了他用过的温度计,就把放了退烧药的?水端给了他,说是梁昭准备的?。”
警察打断他:“所以是梁昭准备的?吗。”
桑珠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那么僵持着,需要有人给他们点台阶下。”
他说到这句话,做笔录的?警察微不可查地对视了一下。
显而易见,从结果?来看,桑珠给出去的?不是台阶,而是刀子。
“我说的?时候,李铮还没喝,他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低头闻了一下杯子,然后就往沙发那边去了。”
“他拿着刀,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开始就说了,因为?他那天的?行为?没什么特别的?,他话一直那么少,没什么表情,连走路的?速度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任何一个人在?现场,都不会觉得他是去杀人的?。”
桑珠停顿了一下,和之前一样再次犹疑道:“他就这样走到梁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梁昭转脸的?时候,他平静地用菜刀割开了梁昭的?脸,然后把刀插进了梁昭的?胸口。”
警察再次发问:“作案时他有说什么吗?”
桑珠不太?确定,“不知道,也?许有吧,但我只听到梁昭的?惨叫。”
与此?同?时,另一间笔录室里,黎砚知也?在?接受警察的?问话。
“你和受害者的?关系是什么。”
“恋人。”
“你和犯罪当事人的?关系是什么。”
“兄妹。”
“你对李铮的?精神病史知情吗?”
“不知情。”黎砚知所?有的?回答都很简洁,并且无可挑剔。
警察翻阅着李铮的?病例,他初次发病是在?三年前,那时黎砚知人在?国外,并且已经和李铮断联。两年前李铮的?病情趋于稳定,一开始还会去复诊,后面直接不再去医院。
直到这次,他再次发病,并且忘记自?己曾经患病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家属不知情倒算是合理。
案情到了这里已经查无可查,经过精神科的?鉴定,李铮伤人时正处发病期,无法控制个人行为?。他坚信梁昭想要谋害他,而自?己只是出于自?卫的?反击。由于他的?血亲皆已离世,政府实行强制医疗,将他移交到六院。
事情告一段落。
梁昭少了一半的?肺,勉强活着,只是脸彻底毁容了。不幸就这样像山路上随机滚落的?巨石,飞扑着砸向他。梁昭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的?脸变得恶心又恐怖,脸部刚拆线的?那段时间,他砸毁了病房里所?有可以反光的?东西。
两个月里,黎砚知第一次来看他。
没有进门,而是和他的?姐姐在?走廊里打着越洋电话。
“梁昭毁容了,你抽个时间过来一趟,把他接走。”
黎砚知的?语气冷淡,仿佛梁昭只是一个质量有问题,需要退货的?残次品。
Kari丝毫没有弟弟被折辱的?不快,有些夸张地笑道:“这么快?”没有得到黎砚知的?解释,Kari依旧乐呵呵,好像她是多么随和的?性?格一样。
“虽然我很想见你,不过我现在?实在?走不开,”她将“实在?”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佐证她的?真诚。
“等会我给他买张机票,让他自?己飞回来吧。”
这些事情和黎砚知已经没有关系,她并不关心:“随你们。”
挂断电话,黎砚知很有预见地转头。
病房里,梁昭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大概也?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那张丑脸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在?被她注视的?瞬间,短促地冒出一声呜咽。
“她不想见我吗,我能?不能?自?己和她通个电话?”
护士闭了闭眼,又是这个难搞的?病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一发起疯来四个人都按不住。面对他的?要求,医生和护士也?只好暂时拖住他。
“先把今天的?药吃了,打电话的?事我们会帮你申请哦。”
“不要,你每次都这样说。”同?样的?话术用了几次,明显已经没有了可信度。病人不和她多说,直接从病床上下来就往外冲。
这种情况发生过许多次,医生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掏出一支安定,扎在?他身上。
空气瞬间恢复平静。
“正好到午休的?点了,他应该能?睡个好觉。”说着,医护带着记录本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