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茉莉
“换了几个更优解的算法罢了,”黎砚知又低下头去鼓捣她手里的平板,语气波澜不惊,“套路而已。”
路原固执地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黎砚知是个天才,但他不愿和她顶嘴,只小幅度的晃了晃脑袋。
晃着晃着,他看见李铮从黎砚知卧室晃了出来,他对李铮包办着黎砚知身边的一切家务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肌肉记忆先他一步做出反应,他一个迈步接过了李铮手里的水桶,“铮哥,剩下的我来吧。”
李铮的眉毛轻挑起一瞬,语气并不友善,“换被罩你弄明白了吗?”
一阵肆意的笑声飘荡过来,黎砚知半躺在沙发上朝后扔过来一个车厘子,正中路原的后脑,“你伺候好我就行了,管他干嘛。”
“成天添乱。”
路原耳朵又红起来,黎砚知的训诫并不是没有来由,上次他帮黎砚知套新被罩,直接把自己套了进去,把被罩都弄得不干净了,气得黎砚知冷落他好几天。
听见这话,李铮墨色的眼珠荡过瞬间的得意。这得意过于短暂,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发觉。可下一秒,黎砚知像是不满起他的碍眼。
那带着命令口吻声音包裹着驱赶意味,听起来冷冰冰的,她是一向的直言不讳。
“我要做.爱,跟我回房间。”
李铮顿了顿脚步,即便这话里并无指向,可任谁都不会弄错。身后立即传来两道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响。
睫毛迟钝地开闭着,他像往常一样取下衣架上的冲锋衣,没有回头。一声有些力度的关门声响过后,背后是熟悉的静默。
他拢了拢冲锋衣硬挺的布料,推门走出家门。
他这所公寓在学校附近,菜场不多,但成人便利店倒是如雨后春笋。他轻车熟路的越过两个街道,来到一家有些偏僻的门店,直奔平时常用的那几个货架。
这一次他买的指套比较多。在无人柜台结算完,他将头上的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这才插着口袋从里面走出来。
他估摸着时间,在外面晃悠了40多分钟才回去。
黎砚知的那扇白色木门仍紧闭着,他看了眼手表,恪尽职守一般地大步走到那扇门边去,他没有客气,抬手就在门上敲了敲,这木门传声不错,微末的力度都能敲出扰民的效果。
李铮的指节扣着,像在演奏一个响亮的鼓。
明亮的室内,仿日光的吊灯铺撒着透亮的光泽,一颗毛绒的脑袋虔诚地跪在黎砚知的腿间。一室旖.旎里,有些沉重的喘.息声像是助兴的鼓点。
几乎是瞬间,这两种声响隔着一扇门共振起来。
路原的脑袋被黎砚知一下提起来,他的眼睛被亮堂的灯光刺得眯起来,瞳孔缩成一个黑点。
被骤然打断,路原的唇角向下垂了垂,有些委屈一样地往前蹭了蹭,湿漉漉的下颌显得十分可怜。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被李铮打断了,纵使路原泥人一样的脾气也忍不住嘟囔起来。
“上周的选修课我们老师给我们放了纪录片,上面说,古时候皇帝每次行房事的时候,都会有太监在外面掐着点,到了就要出声阻止。”
他的语气变得更弱,虚虚往门边瞧了一眼,“我有时候就觉得,铮哥好像那个房事太监。”
黎砚知被他逗得开怀,她没忍住掐了掐路原的脸,掐得路原倒抽一口气。
她的视线自上而下落在路原的身上,是不由分说的审视意味,“那你呢,你是什么?”
路原有些不好意思,面中的小雀斑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笨拙,他悄悄避开黎砚知的视线,话说的磕磕绊绊,“我,我是,是你的男宠。”
门边的敲门声并不扰人,李铮算是个有分寸的,三声便停。以往李铮一敲门,黎砚知就会甩掉路原穿裤子出门,但这一次,她却有了额外的耐心。
路原最近哄人的功夫见长,虽然有时候傻里傻气的,但说话还算中听。
见黎砚知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走了之,路原也多了些许勇气,他一点一点抱住黎砚知的腰身,语气浸满了患得患失,“砚知,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做。”
他也知道自己很多方面不够格,所以黎砚知才会对和他的性.爱毫无留恋。
黎砚知低下头,看着路原栗色的脑袋,她轻飘飘落下几分宽恕的笑意,“我只是有一些别的小爱好。”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开口,“我的快感并不来自于性.爱。”
路原倏地抬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发问,“那是什么?”
黎砚知的眼睛是静水一般的色泽。
“你和我玩吧,砚知,无论你的爱好是什么,请和我玩吧。”路原的眼睛圆圆的,映出黎砚知文秀的面孔。他毫无遮掩地透露出对黎砚知的狂热。
是一.丝.不.挂的,坦诚的,痴迷。
黎砚知的瞳仁跳动了片刻,她看着路原信任的神色,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在路原自觉地贴上她的掌心的片刻,她扬起手,对着路原的左脸高高落下。
路原一下被扇坐在地,他飞出去的弧度很俏皮,显得整个人很活泼。
第12章 露珠
路原走的时候,李铮正在灶台上炒菜。
这所公寓做的是开放式厨房,李铮掂着锅铲,视线跟着臊眉耷眼的路原平移。
真不是他多想看的,只是这厨房就在这门边,路原垂头抱着脸,跑得飞快,显得动静不小。那米色袖子把下半张脸捂得严实,看起来很像在耍大牌。
李铮几乎第一瞬间想到一个不太友善的成语。
抱头鼠窜。
他也没开口挽留,不粘锅里正压出一个形状完美的松饼,漆黑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阴影,他一向只买他和黎砚知两人份的菜。
共餐是一道边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想承认黎砚知实实在在给了路原可以上饭桌的身份,他更愿意把路原当做黎砚知即召即来的小倌。
他把这种心理归结于无法出戏而伴生的心理病。他不是专业演员,有时候演得久了,下意识就会把一些东西当真。他对黎砚知那些真真假假的溺爱纵容助长了他对路原的挑剔。
就是不知道黎砚知对路原做了什么,路原路过他时连招呼都没打,穿上鞋就夺门而去,奇怪得有些不合常理。
他不紧不慢地关了火,抽出一个珐琅漆盘,颇有兴致地摆了个盘,和其他那些菜式一起端上了桌。
黎砚知半晌才从房间里出来,她今天格外不同,眉尾扬着几分灵巧的骄矜,雪亮的眼睛轻眯着,一副餍足之态。
她的心情很好,他看得出来。
李铮的眼里闪过些许晦暗,他低头扒着饭,消瘦的宽肩映衬着那头被漂得有些粗糙的蓝色头发,像一株不精神的鲜亮植物。
黎砚知抽开凳子坐在他对面。她的视线轻扫过李铮缄默的俊脸,她一向对人的情绪感知灵敏,再加上李铮每次的不快都不加遮掩,想不知道都难。
她收回视线,夹了一筷子山药木耳,“为什么路原每次过来,你都这样。”
她抬眼确认了一下李铮的神色,将话补全,“不高兴。”
她的筷子绕过面前的爆炒猪腰和清蒸生蚝,脏器的味道让她有点想吐,“还有,这个猪腰子以后别再做了。”
黎砚知的话里并不见责备,透露出实事求是的务实语气。
李铮伸手将摆盘时特意放在黎砚知面前的猪腰子撤回来,“知道了,以后桌子上不会再有这盘菜了。”
察觉出李铮的逃避态度,她停下筷子,冷静地提醒他,“李铮,第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
“套用得太快了,”他顿了顿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像是单纯关心着她的长辈,“纵欲对你的身体不好,路原不该总撩拨你的。”
黎砚知的语气有些凉,“所以你就做了一周的炒猪腰。”
被这么一提,李铮放了放筷子,利落地端着生蚝的盘子补上了猪腰的空位,“这个和山药木耳也都是补肾的,你不爱吃猪腰,就多吃点这个。”
黎砚知眼睛无声地一抬,像是警告。
李铮从前的人生没有察言观色的必要,但近些天他倒也学了些皮毛。他微微抬头,黎砚知吃饭吃得很快,眉眼间那抹无法捉摸的骄矜已尽数消散。
刚才还挺高兴的,这会怎么突然这样了?
李铮大口闷了口米饭,难不成是琢磨出来路原那泰迪的危害了。
她们不会要分手了吧。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一遍一遍绕在他心里盘桓,他浑然不觉,此刻心里正隐隐生出来期待来。
*
事情并没有如李铮所愿,黎砚知后面大半个月都不怎么回家,连微信都不怎么回。
黎砚知组盘的那个小型剧组正在全组赶进度,她是导演,当然是最忙的那一个。
而路原也是黏黎砚知更紧,黎砚知竟然也纵容着,走到哪里都带上这么一卷毛大挂件。
已然即将入冬,乐迷们对追现场的热情随着温度的下降也逐渐冷落下来,纵然蓝苹果是风头正劲的当红乐队,也没办法逆流之上。
近一个月都没有几个行程,以往这时候都是乐队的休整期。
可李铮像是哪根筋搭错一样,连着一个周,频繁地以各种理由叫他们出来排练。
城东李铮买下的练习室里,他坐在门边的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手里的网球。
他瞄准,网球厉风开道精准地砸在路原放在架子上的乐谱上。
“铮哥,那个,路原说,他在你妹的片场打杂呢,暂时过不来。”
“问他地址。”李铮翻腿从桌子上跳下来,他接过大罗的手机,利落的将路原发来的地址复制发给自己。
“那我们还排练吗?”大罗瞧了一眼李铮,语气有些试探。
李铮单手操作着手机,另一只手从桌子上摸出两张请柬,“今天不排了,你俩不一直想去这个俱乐部,今给你俩弄来了。”
鼓手听见这话一下从沙发上跃起来,他一个立正站好,李铮手里的帖子就两个,他往李铮身后又瞄了一眼,空空如也。
“铮哥,你不去吗?”
李铮头都没抬,还在鼓捣着导航,他的声音不徐不疾,带着几分不像他作风的认真,“不去,我得去干活。”
路原低头给大罗发过去地址,又抓紧时间抬起头来,他蹲在黎砚知的折叠椅旁边,乖乖等着黎砚知。
监视器里,黎砚知正在给演员讲戏,演员艳丽的长相极显眼得霸占画面的视觉中心,黎砚知拿着对讲站在一边,目色沉静。
路原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监控器的一角放大,黎砚知那张淡如露珠一样的侧脸,一点一点占满他整个镜头。
现在拍摄已经到了后期,预算告尽,租借的镜头和场地每天都是流水的资金,黎砚知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怎么好好睡觉了,她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面上的倦容显得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她穿梭在拍摄现场,像一阵匆忙的微风。
看出演员的力不从心来,黎砚知的声音从片场各处的对讲机里漫出,“全组休 整半小时。”
片场掀起一阵小范围的响动,这个小型剧组一眼能望得到头,几乎是一瞬间几个人都顺势坐在地上,显然已经累到极点。
路原扛着黎砚知的折叠椅,飞速得朝黎砚知的方向移动。
黎砚知托着手持镜头,由着他将她按到椅子上。她的精力极佳,像是不会累一样,还在翻看着手头的素材。
路原的手轻轻拂在她的肩头上,很有分寸地给她按摩着,“砚知,你也歇一会吧。”
他往前伸头看了一眼黎砚知翘皮的嘴唇,眼疾手快地拧开一瓶水,他重新蹲回地上,用黎砚知最喜欢的柔弱姿态给她递水。
他的手是冷白的颜色,指甲修剪得很规整,看起来赏心悦目。
黎砚知终于注意到他,她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双颊,几乎瞬间,她的眉毛扬了扬,“你最近吃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