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悦天蓝
爸爸说,理工类的学科。
最好不建议学。
也就是,物理也包含在里面。
晴安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半晌,快要到校门口之际,才干涩地张了张嘴。
“那要是、考A大呢?”
“……”
晴父皱眉,
“咱学校虽然是综合类大学,但毕竟不是免师,并且教师资格证也得自己考。”
“这样,晚上回家,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其实你妈在美国的时候就帮你询问了不少师范类院校,还有一些比较好就业的专业。不要犟,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
……
……
*
秦雨今天都没来。
晴安背着考试大纲,做最后基础知识点的梳理。
很多大型考试致命的丢分点就在于一些课本上的理论知识,就比如他们省曾经有一年,生物就考了环境容纳量K的学名叫什么,价值两分。
在这个一分甩掉一操场人的高考大省。
晚上放学,晴安照旧从南门口走。
爸爸说晚上下了晚自习会来接她,晴安早上乖巧地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
出了校门,南大门两边是两个很高很大的照明灯,足足有一栋教学楼那么长。海雾从不远处的海平面上散落开来,弥漫到了城市的边缘。零零散散的车辆停靠在学校南门外的马路旁,高一高二都放假了,车流也稀疏了不少。
他们家的大众途昂系列SUV,静静地停靠在大门对面第二棵法国梧桐下。
那个位置,过去也是陆屿白经常停靠的地方。
似乎有点儿晃神,晴安隔着很远,便看向了父亲的车,迷茫间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陆屿白。过去的那一年,他总是喜欢静坐在车窗边,摇下车玻璃。
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缘,或捻着一根淡淡灼烧的烟,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另一只胳膊垂在大腿上,握着手机,低头查看学校发来的邮件。
晴安看到了自己那一年来,剪不清理还乱的时光。
她很想念陆屿白,很想他再一次来接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闲散地坐在那里,都能让晴安心脏加速的跳动。喜欢上陆屿白大概是晴安人生前十八年来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可她不后悔,因为是他救赎了她。
将她从不被爱的深渊里,一把拉出。
晴安将扎起的头发随意散了开来,摇晃在后背。
如同即将要面临的高考,她不再惧怕了,那是她奔向梦想的希望。
回到家。
晴夫人已经回卧室休息了。
原本以为今晚会因为志愿方向的问题,要有一场硬仗。却没想到参战之首的晴太太却忘了这件事儿。晴安哭笑不得,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仿佛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模式,被人一遍又一遍忽略,当做一个多余的透明物体,早上吵了的人生大事晚上就给抛到了脑后。
晴教授也直接去了书房,安排学院里的相关工作。
其实什么“爸爸推掉了全部事情专心陪你高考”这种话都是狗屁。
只是晴安还想要飞蛾扑火地去相信一下。
晴安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擦着头发往卧室内走,隔壁书房,父亲还在敲着字办公。
明明是她十八年居住的卧室,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晴安在床上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陆屿白送给她的那只打火机。Zippo最简单的样式她依旧没学会,以前总想着还有很多时间,高三一年也有365天,她还有漫长的时日可以跟陆屿白在一起相处。
不急。
然而现在却也真的已经结束了。
打火机蓝幽幽的光,在深夜里放着亮。
手机里,陆屿白没再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仿佛任务完成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她的世界。
晴安倒头在床上,把被角盖在了肚子上,翻着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每天手机都会充电满满的,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玩。晴安翻到陆屿白的电话号码,盯着看了一会儿。
复制粘贴。
在最新下载的微信“新好友”那一栏里,输入那串号码。
登时,就跳出来了一个扇贝贝壳的微信头像。
这正是陆屿白的微信号。
晴安的微信号也没神情多么长时间,也才刚开开。
但陆屿白的手机号,她已经在搜索框里搜索了数十次。
却没加。
每一次想要按“好友申请发送”的红色按键。
就会下意识挣扎。
犹犹豫豫。
最终放下手机,什么也干不了。
……
*
距离高考倒计时两天。
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
天很热,晴安换上了夏季校服,但仍旧会把春秋季的长袖套在外面。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似乎都不太喜欢只穿一件单的夏季校服短袖衫。晴安高一时买了两套夏季校服,除了宽松的裤子经常穿之外,上衣几乎都是在家里压箱底。
在实验室里背了一上午的书。
对面高一高二高三平日里上课的那三栋楼楼外都已经拉上了白条屏蔽线,国际部的也给清空,都用做高考考场。晴安看着窗户外面陆陆续续来往的高考工作人员,还有实验高中的学生过来看考场。晴安的考场就在一中,在他们平日上课的高三楼前面那座高一楼的一间教室。
很多年后晴安才知道,原来市与市之间也存在着高考的竞争压力。就比如A市会把全市最好的两所高中的学生单独放在几个固定的考点,晴安那年高考,整间教室里全都是实验高中和一中的小孩,四中五中六中都在别的考点。
中午和晚上饭,都是在学校食堂里解决。
临近高考了,学校食堂终于把饭菜做的像是人能吃的了一样。
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晴安觉得自己不太像是要高考的状态,过于平静。很多同学都已经开始彻夜彻夜睡不着,她却没有这个苦恼。最紧张的时候大概就是在一模那会儿,那个时候她有陆屿白陪着,所以过的很充实,很平稳地渡过。
晚三中间,坐在讲台上看班的班主任,忽然被一个人叫了出去。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越是到这种时候,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容易引起大家的乱糟糟。有些人紧张的甚至都不想学了,干脆推了书本,摸出来扑克牌在桌子上正大光明打了起来。
晴安的同桌又换成了过去坐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女生属于一到大型考试就紧张的不得了类型。背着背着书忽然就喊自己怎么什么都忘记了。她前面坐着化学课代表,平日在班上特别喜欢搞洋相。
一听到晴安同桌的哀嚎,化学课代表赶紧说了一个笑话,缓解一下这种焦虑。
晴安拿着笔,托着腮,听着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话其实并没有多么搞笑,但再平淡的东西,由一群年轻人围着、说出来,似乎笑点都会莫名降低,情不自禁跟着呵呵笑啊笑。
最后的学生时代、青春年华。
实验室前面的门忽然被人“咚咚”敲了两下。
班主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课代表也回过去头。同桌低下脑袋用手指摁着耳朵继续背起了语文默写。晴安转回身,笔尖重新压在了手底下的讲义上。
班主任走进教室,在教室内环视了一圈。
晴安莫名有点儿紧张,这种老师无形的压迫,从小就让晴安不自在。她总是会担心是不是自己又哪儿犯错误了,哪次作业没做好,所以老师走过来,正是来找她的……
班主任忽然停在了晴安面前是桌子旁。
伸出手,屈指。
在铺着墨绿色橡胶垫的桌面上,轻轻一敲。
“晴安。”
“你出来一下。”
“……”
“……”
“……”
*
出去前,同桌还多嘴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晴安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出什么事啊?
同桌:“可能班主任想特地给你这种潜力黑马加加油?”
晴安笑了一下,把校服套在外面,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廊只有班主任一个人。
每年高考,凡事在编教师都要去其他市进行互换监考,高三老师除外。所以班主任也都没去,留在学校里。
班主任走在前面,晴安屏住呼吸,跟在后面。
夜色很宁静。
一路上,班主任还随口问了晴安复习的怎么样。
晴安心态很平静,但是却不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