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悦天蓝
晴安:“……”
谢珞珞:“?”
晴安羞愧地摇了摇头。
这不能怪晴安。
七年前她住在陆屿白家里时,她还小,并且是以寄住的身份,在陆屿白的别墅里生活。
陆屿白对她关怀无微不至。
但晴安那个时候很清楚自己不能越界,纵使她再怎么喜欢他,她也知道陆叔叔的私人事情她不能碰。学校里用到监护人身份证的场合就是高考报名前夕,但那个时候晴安肯定是要填自己父母的。
所以七年前,晴安几乎没见到过陆叔叔的身份证。
七年后。
登记结婚时是需要身份证的,结婚证上也会有男女方分别的身份证号。可晴安还是很羞愧,结婚证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终陆屿白怕她给玩丢了,把两个人的结婚证都给好好收了起来。
她也就没能,背过陆屿白的身份证号。
谢珞珞难得鄙夷地看了晴安一眼,她退出系统,沉思片刻,又找了个程序。
“国内手机号码有吗?”
“……”
晴安报出了一串数字。
说完后,晴安就坐在了谢珞珞办公室的沙发上,发呆。空气静默,只有键盘在敲击的声音。晴安随意打量着谢珞珞的办公室,干净明了,除了黑白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色彩。
对面暑假上,一堆五彩斑斓的书籍中。
插/着一张合照。
晴安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是一张谢珞珞小时候的照片。
十五六岁的年纪,照片已经很有岁月感了,还很稚嫩的小谢教授站在北京广场前,身后就是红红的tiananmen,天空一片清爽的蓝。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帅很高大的男人。
男人很瘦,深沉的眼睛里,写满了沉默。
晴安对她这个房东其实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她是上海沪圈谢家的千金大小姐。但感觉照片上的谢珞珞完全没有豪门名媛的样子,反而十五六岁这张照片上,小谢的穿着打扮都很朴素,除了身上气质傲人之外,穿衣什么的真的都太清苦了。
谢珞珞似乎注意到了晴安在看那张照片,也没掩藏,先开了口跟她说道,
“那是我哥。”
“……”
晴安:“啊?”
谢珞珞笑了一下。
眼底弥漫出一缕柔情似水,
“我小时候,不是在谢家长大的。”
“我爸妈五岁那年就过世了,临城你知道吧?谢家的发源地,后来谢家才去的上海。”
“我父母过世,家里的亲戚就把我给丢到了临城的福利院,葬礼都没给办,那时候我才五岁。”
“然后,我就被我哥给收养了。”
“……”
谢珞珞嘲弄笑了笑,像是想起那段记忆,不知道该称作是美好还是悲苦,她也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转换着陆屿白的手机号导到身份证,一边跟晴安闲聊。
“我哥是干丧葬的,杀过人坐过牢。我亲戚把我丢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刚好被我哥撞见了,他看我可怜,就带我把父母给安葬了。然后那个时候我也小,遭受了那么重大的变故,人都是不好的,一有个对我好的,我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拉着不放。”
“然后我哥一遍遍把我往福利院送,我就一遍遍从福利院跑出来。时间久了,我哥也就那样了,二十来岁的人,身上穷的叮当响,然后带着个半大的孩子。”
“小时候日子总是过得特别苦,我哥家真的特别穷,我哥为了养我都去拉夜活,什么鬼事儿没见过。但那个时候虽然穷吧,就……”
谢珞珞敲了一下回车,显示屏上突然就出来一串串稀里哗啦的代码。
一溜往下拉。
她眼睛里有点儿泪光,
“什么都没有,但是,就是过得特别幸福。”
“……”
晴安慢慢坐起身。
谢珞珞又转了一个屏幕,然后抬起头,对晴安说道,
“好了。”
晴安:“那后来呢?”
“你哥他……”
谢珞珞:“去世了。”
“……”
“……”
“……”
谢珞珞:“15年,盛夏。”
“得胃癌,去世了。”
“……”
谢珞珞:“最后喊了我一声‘珞珞’,然后在睡梦中走的。”
“走得很安详。”
“……”
晴安:“对不起。”
15年去世的。
晴安和谢珞珞一样大,都是97年的。
算一算,也走了已经有七八年了。
这是晴安第一次听她这个房东讲自己的故事,她一直就觉得她这个房东就是个神,无所不能,但却没想到背后却有着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气氛瞬间压抑了不少,窗外的太阳渐渐往地平线边落下去。
谢珞珞抬起手,对着电脑屏幕一指,
“好了,你的陆叔叔就医信息出来了。”
“……”
晴安走了过去,手撑在椅子背后。
电脑屏幕上,一片黑色背景。中间几个绿色的代码,往下一串一串的。最终在底部,看到查找出来的就医记录。
2015-2022,陆屿白。
心理。
【查无记录】。
……
……
……
*
没有查到任何记录。
按理说,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重逢后,晴安总是时不时觉得,陆叔叔和七年前哪儿不太一样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七年里,她有无数次想,七年前那场灾难,到底把陆屿白给伤成了什么样。
她什么都查不到,有关于陆屿白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就从人间蒸发了,全部消失。
她只能知道,陆屿白几乎是抛弃了一切,国内的学术圈,几乎再也没了他的地位。
他连公司都卖了,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在他十八岁接手濒临破碎摇摇欲坠的家业前。
他力挽狂澜,他拼搏了这么些年,创下的一切一切。
都因为她。
全部毁了。
普通人别说还能整理情绪了,遭受那么重大的撞击下,轻生自杀的念头都有了吧。陆叔叔那个时候也只不过三十岁。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狼狈地逃到了国外。身无分为的最开始,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都不怨恨吗?
真的一点儿,都不……
内心发生巨大的动荡吗?
晴安对陆屿白的那份愧疚,是这辈子都无法抵消的。她不说,她承受着他对她的好。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一想起来当年她那样地去伤害了陆屿白,她就疼的肝肠裂断。她想知道哪些年陆屿白都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普通人早就一辈子就颓败了,躺在医院里想不开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了吧。
没有查到任何心理方面的就医记录,晴安稍稍松了口气。
但总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在斯坦福的小路上站了一会儿,夏天的天黑的越来越晚,路灯在冒着汗,不远处有正在玩滑板的本科生学弟,嗖的下子,滑板就过去了。
晴安想起来,重逢后的第一次交流,陆屿白就是开着车,车缓缓停在这个路灯下。
摇下车窗,让她上车。
她还是觉得,她是真的,对不起陆屿白。
……
过了几天平平淡淡的日子。
期间晴安和秦韵她们一起去看过一场秀,晴安看不懂这玩意儿,只是陆屿白是这个蓝血品牌的老顾客,拥有看秀前排的权限。
秦韵她们都跟着晴安沾了光,纷纷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秦韵看到邀请卡片上写着晴安被称呼为“陆太太”时,还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