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悦天蓝
女人:“那一起吧?”
男人:“好。”
女人:“师兄,你上次那个新品种的产卵率,我又重复计算了一遍,感觉还是有点儿跟理论上应当得到的不太符合,你看这个地方……”
“……”
……
声音越来越飘渺。
晴安睁开双眼,眼前浮起一片雾气。
她艰难站起身,双腿因为蹲久了,有点儿发麻,头也有些晕,差点儿一个没站稳,往后摔倒。
好在扶住了墙。
手机没了声音,自动切换成了振动模式。
嗡嗡嗡,又是一阵的摇晃。
她打开屏幕,看到了陆屿白的未接来电,微信也有好几条,红色的圈圈,数目又增加了一个。
陆屿白:【要不你直接去阶梯教室吧。】
【在综合楼,一楼的8213。进去后左拐第一间大教室就是。】
【晴安,怎么了?】
【怎么不接电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关心的语气。
仿佛那只是她的陆叔叔。
只是身为一个长辈,对同事小孩的照顾。
晴安拿起手机,指尖颤抖着,一字一句在屏幕上敲。墙壁角落昏暗,手机散发出来的白色光,将女孩的脸色映照的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晴安:【……】
【没,没事儿。】
陆屿白几乎是一秒钟之内,打过来了电话。
手机接通,男人严厉的声音,不怒而威传来,
“你现在在哪儿!”
晴安呼吸一滞,
“我……”
陆屿白:“你到学校了吗?到了的话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到处乱跑!”
晴安:“我、我……”
那声焦急的严厉,让她眼眶莫名就湿润了。晴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那么难受,眼泪在睫毛下打着转,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忍住,啪嗒掉落了下来。
砸在了衣服袖子布料上。
两颗深色的点,逐渐晕染成两个硬币大小的不规则圆圈。
她想到了那个成熟的女人。
其实啊,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高中的小孩,就算底子再好,头发再柔顺,没经历过世俗洗礼的青丝,依旧能看出来像是趁着家长不在偷偷解开发辫皮落在肩膀上的青涩。黑色高领毛衣和双排扣风衣再优雅,也还是显露着不谙世事的稚嫩。那个女人就是随和的往后抚了一下大波浪,一颦一笑,都能彰显出压倒众生的阅历底气。
况且,那个女人似乎、还是A大的老师。
作为全国銥嬅顶尖学府,能进入到这里教书,学历得多么硬啊。
陆屿白只是她的陆叔叔。
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么优秀的他,
拥有着她从来介入不到的世界。
“陆叔叔……”晴安调整了一下呼吸。
努力平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欢快愉悦的。
“对不起陆叔叔。”
“我出门前,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两套理综卷子没写。”
“这周作业本来就很多,老师说、说,那两套理综,很难……”
“明天下午回学校就要收,要批分的……所以、所以。”
“我就,先不去听你的课啦!”
“……”
“……”
“……”
……
柳茹茹从洗手间出来,走了两步,就看到站在开放式凉亭旁边的晴安。
少女胳膊叠在磨砂栏杆上,眺望着远方。飘起的头发下,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孤寂,仿佛陨落的星星,没了光彩,变得暗淡。
柳茹茹走上前去,
“怎么了?”
“不去找……陆叔叔了吗?”
晴安转过身来,擦了把脸。
眼眶已经恢复了正常,眼泪也已经看不出痕迹。但还是能看的出她的情绪的变化,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之前的开心劲儿全都看不到踪影。
“……”
“不了。”
“我突然,不想去听了。”
“茹茹,我们去实验高中门口,吃麻辣烫吧。”
“……”
“好吧。”
*
期末的风,吹着每一个高三学子紧张的心。
寒假只有二十来天,但都高三了,每个班级的班主任是绝对不会放弃寒假这种大好时光。
四部八班的家长们在老师的暗示下,自发组织了寒假集中学习班,就是一个班的小孩都聚在一起,找个酒店,然后上自习。
每一天都会有两科老师过来,进行问题答疑,也会有家长看班。学生们说是自主报名,但这种活动,又有谁家会不报名。
学习班分为两个阶段,春节前上七天,春节后上十三天,除夕大年初一初二初三放四天,从寒假的第二天就开始,直到开学前的前一天。
几乎不给学生留有空闲的余地,不过也是今年赶上倒霉,去年阴历润了个九月,导致春节来的特别晚,寒假也跟着靠后。可每年的一模考试时间又是按照阳历来。二月二十六开学,三月二号就进行全市一模。
过年晴安的爸爸妈妈也没有从国外回来,只是打了越洋视频。面对着那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父母,隔着冰凉的手机屏幕,晴安也感觉不到一丝的亲情爱意。其实就算爸爸妈妈都在家,过年也都好不到哪儿去。晴安的爷爷奶奶离世的早,对于年味这种东西,她从七岁那年爷爷去世后,就知道了那玩意儿于自己来说,是跟亲情不相上下的奢侈品。
相较而言,陆屿白过年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在碧海花园的房子里过,这倒是让晴安有点儿惊讶。
一个喜欢看古典文学的男人,按理说对于传统节日应当是比较热衷的吧?
在一次不经意间问起来这个问题时,陆屿白坦坦荡荡,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一个人过年的缘由。
“我父母在我十八岁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陆屿白挺平静地道。
晴安:“……”
“哦。”
她又问:“那你没有什么其他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吗?”
陆屿白:“过去有一个亲妹妹。”
晴安:“你有个妹妹?”
陆屿白点点头,紧接着,说道,
“不过她也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晴安这倒是没想到。
“她……也是在那场车祸中、离开的?”
陆屿白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说,罕见的敷衍了事,
“是后来的事情……很多年了。”
晴安听出了他的拒绝,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就这样,两个互相孤独的人,坐在一起,度过了2014的年三十和2015的年初一。
年后的学习班,学习氛围明显松懈了不少。
晴安每天上学和放学都是陆屿白接送,中午就在学习班的附近和柳茹茹一起随便吃点儿。他们班找的是一家沿海的五星级酒店,借用了会议室来上自习。周边有不少小吃店,还算干净。
陆屿白大年初三就开始了工作,今年他有两个博士生、两个硕士要面临毕业。年前大家松一松摆烂,年后就要打鸡血似的往前肝。初六一过,水产专业本科生大一年级的实习又迫在眉睫。原本今年陆屿白是不带队当指导老师了的,全权交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但那个天才博后似乎在带队期间出了很大的事情,差点儿让所在的实习点育苗场破产,育苗场大老板也不知所踪。剩下的实习点学生瞬间就没了龙头和实习地方。
学院相当重视这件事,毕竟那个育苗场的大老板差点儿都要跟罪魁祸首博后打起来官司、法庭上见。陆屿白身为博后的亲老板,不想出面也得必须出面。
出事儿的场子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省,坐飞机都得两个多小时。陆屿白知道自己逃不掉这个麻烦,便提前算计了一下需要出差的时间。
然后抽了个晚上,对晴安说了。
晴安一听说陆屿白要出差,第一反应是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但她当然不敢直接问出来,太荒唐了。两个人的关系自打上次A大讲课的事情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当然,也只是晴安单方面“躲”陆屿白。
世界那么大,在她遇见他之前的将近二十九年的时间里。陆屿白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又怎能没有任何女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