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周粥微滞,半响, 她开口, “我想要郑怀成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肯定能做到,对吗?”
苏柏熠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就这样?”
周粥倚到他肩膀上, 伸手环上他的腰, “我今晚不想自己一个人, 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苏柏熠呼吸一沉,直接将她拦腰提起,放到了黑色的大理石台上, 他不想动她,至少不是在今晚, 她偏要不知死活地来招惹他。
他的气息裹挟着凶悍气势汹汹地逼近,周粥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都忘了眨。
“闭眼。”他抵着她的唇,哑声命令。
周粥颤颤巍巍闭上了眼睛,马上又睁开,两人似碰非碰的唇因为她的动作起了轻微的刮蹭,苏柏熠眸色更深,周粥捧起他的脸,轻声问,“我不能看着你吗?”
空气里如死寂般静了一秒,然后有什么东西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苏柏熠箍紧她的腰,含住她的唇,甚至都没给她任何回缓的时间,直接撬开她的唇齿,缠上她的舌尖,直抵深喉,周粥承受不住这样急又深的吻,她轻轻摩挲着他耳后的皮肤,在好不容易找来的喘息间隙,含糊着乞求,“能不能慢一些?”
他真的慢了下来,单手托着她的侧脸,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脑勺,慢慢地吮着,周粥眼睛有些酸,她轻眨了一下睫毛,压下莫名的情绪,她好像从他的吻里感受到了些温柔。
应该只是错觉吧,她想象不到他会对谁温柔,至少对她不会。
他察觉到她的分神,用力咬上她的唇,周粥安抚似的碰碰他的唇角,结果换来他更激烈的回吻。
窗外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屋内的烧灼一点一点蒸腾出滚烫的热。
她是生疏且慌乱的,所以没有感觉到他的生疏,他进得艰难,只要动一下,她就疼,她分不清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一掉眼泪,他就停下来,捧着她的脸颊,细细地吻过她的眼睛,这让她更想哭。
再到后来,那种疼里漫出了一点异样的感觉,耳边响起细碎的低吟,周粥勉强睁开迷蒙的视线,才发觉这低吟是从她嗓子里出来的。
她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拇指却碾开她紧咬的唇,伸到她嘴里,碰着她的舌尖,身下动作更猛烈,周粥呜咽一声,抵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她以为她要晕死过去了,又被他渡过一口气给救了回来。
他在床上是沉默的,只有深深重重的喘息,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在生和死之间来来回回地抛起,又跌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想要他快点结束,又希望这个夜晚能再长一些。
下雪的冬夜总会让人生出一些贪心的眷恋,雪过天晴后的白日,一切又都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中。
周粥一个人在那张大床上醒来,另一半床没有一点温度,他应该已经起床很久了,又或者,他昨晚根本没有睡在这儿,几百平的大平层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周粥简单收拾了下,又穿上昨天的衣服,拖着酸疼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她的背挺得很直,一进到电梯里,身上勉强攒起的力量瞬时全都散掉,她靠在电梯壁上,看着光洁的壁面倒映出的人影,神思有些恍惚,几乎一夜没睡,她以为她该是颓丧和萎靡的,可镜面里的这张脸分明多出了些光泽,这难道就是余兮说的有一个男人的好处?
周粥对着镜面里的人虚无地扯了下嘴角,她想对自己笑一笑,强撑起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行路上的雪已经全都清除干净了,这个小区内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几乎没什么行人,这里太大了,周粥走出小区,用了将近半个小时,走得她身上都出了汗,又走过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才走到主路上,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到她羽绒服上沾着的脏,不勉多看了她几眼,周粥报上阿苓那儿的地址,拿起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到头上,阖目假寐。
阿苓今天和男朋友回老家,周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路边等着了,周粥怕阿苓多问什么,也没从出租车上下去,只降下了车窗,阿苓把包递给她,趴着车窗拿手指刮了刮她脖子上没盖住的一抹红,眼神暧昧,“你躲我也没用,现在是没时间了,等晚上视频我再好好审你。”
周粥拢起衣服,大方点头,“行,晚上让你审。”
阿苓今天第一次见未来的公公婆婆,晚上能有时间给她打视频才怪。
周粥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澡洗完,顺风车也到了,回老家的东西她早就已经收拾好,提包就能走,四个多小时的车,她一路睡过去的,现在算不上春运高峰期,路上不怎么堵,晚上五点多就到家了。
王琼淑已经在胡同口转了几圈,看到周粥下车,忙地迎上来,捧着周粥的脸左看右看,心疼地说怎么瘦了这么多,周粥笑着说她在减肥,气得王琼淑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家家的,有点肉才好看,可不许弄那种什么节食减肥,再把身体折腾坏了。
周粥搂着她往家走,“那我在家这几天使劲吃,争取把减掉的全都给补回来。”
王琼淑这才高兴了,“可不,我一定得给你补回来,走,快回家,饭我都做好了,全是你爱吃的。”
王琼淑个头不高,快八十的人了,头发还几乎是全黑的,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精神气都能胜过好多年轻人。
她老伴死得早,一个人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好在孩子们全都有出息,老大是高中老师,在市里安了家,老二老三在县城里做建材生意,这两年也越来越红火,三个儿子都想把老母亲接到城里享福,但王琼淑哪儿都不去,她不喜欢城里,房子再大也憋屈,哪儿都不如村里这天高地广的待得舒坦,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周粥也觉得家里的空气不一样,她一回到家就觉得感冒好了,也不发烧了,胃口也上来了,连着吃了两碗饭,把王琼淑笑得合不拢嘴。
王琼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但她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孙子辈也全都是淘气的男孩儿,在王琼淑这儿,周粥比亲孙女还要亲。
吃完饭,一老一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聊天,周粥本想多陪姨姥聊一会儿,但她太困了,不知怎么的,就倚着沙发睡了过去。
王琼淑怜爱地轻抚着周粥的头发,抚过耳后时,王琼淑的手停了下来,眼睛一亮,她现在是老了,可也是从年轻情热的时候走过来的,哪儿能看不出周粥头发掩着的后颈上堆叠着的红痕是什么,这丫头怕是谈了男朋友了。
不过周粥不主动提,王琼淑也不会问,现在的年轻人跟他们那会儿还不一样,谈恋爱都需要空间,大人不能干涉太多,她拍拍周粥的肩膀,柔声道,“粥宝,别在这儿睡了,回屋里睡。”
周粥迷迷糊糊地醒来,蹭着王琼淑的肩膀撒娇,“姥,对不起啊,我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有点儿困,等明天再陪您好好聊。”
王琼淑笑,“傻闺女,道什么歉,快去睡了,你在家这么多天,什么时候不能聊。”
王琼淑家十间青砖大瓦房,是前两年三个儿子出钱重新盖的,装修房子时,王琼淑特意给周粥留了一间,每次周粥回来,王琼淑都要留她在这儿住两晚。
周粥迷瞪着回了屋,姨姥亲手做的被子暖和又舒服,她沾床就睡了过去。
吴妈焦急地等到后半夜,看时间飞机应该落地了,给儿子吴杭打过电话去,吴杭又转给苏柏熠,吴妈觉得自己没把苏柏熠交待的事情办好,很内疚,“你不是让我熬些梨水吗,家里没有梨,我就去了趟超市,等我回来,人已经走了。”
苏柏熠嗓音沙哑,“好,吴妈,我知道了。”
他把手机递回给吴杭,拿出另一只手机,上面只有祁少臣和顾靖川的几个未接来电,他划到最下面一个号码,停了一会儿,最后又摁灭屏幕,仰靠到椅x背上,捏捏发胀的眉心。
白思辰在旁边说风凉话,“看吧,谁让你非要把我送回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惩罚你,让你又感冒又发烧。”
苏柏熠睨她一眼,白思辰不服气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过来,仔细看他,“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苏柏熠闭目养神,懒得理她。
白思辰晃着他的胳膊娇声问,“哥,你这次要在这边呆多久?”
苏柏熠被她晃得不耐烦,“陪你过完年。”
白思辰欢呼,“哥,你最好了!”
周粥过年这几天,除了陪姨姥,就是回隔壁收拾房子,房子已经装完了,她订的家具也陆陆续续都到了,家具归置好,大门前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又在院子里放了几鞭炮,冷清的家里重新燃起了烟火气。
除夕夜,在姨姥家吃完年夜饭,周粥回了自己家,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天上的星星,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才回屋,枕着妈妈的枕头,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又一年过去了,她很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因为妈妈在天上保佑着她呢。
周粥初四回的北城,转天就出差了,去的德国,茂时国内外的展都做,二月初周粥在欧洲连着有两场展,德国的展会结束之后,她又去了法国,白天要在展会现场跑,晚上回到酒店还要对接国内的工作,一天下来,能睡上四五个小时就算不错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这一阵儿都没怎么做过噩梦,偶尔一两次的梦里,出现的只有沉沉的喘息声,还有那双幽深的眸子,周粥努力不让自己陷入有关那晚的任何回想里,但是一些画面总在夜深人静时闯入她的大脑。
她只能让自己更忙一些。
柯晓禹也忙,自从年后开始上班,他晚上十点以前就没出过公司,周六日也要陪着老板到公司加班,吴杭坐在柯晓禹的办公桌上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没忍住,神神秘秘道,“你不觉得三哥最近有些反常吗?”
柯晓禹眼睛不离电脑,“没觉得。”
吴杭心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他又不能随便说三哥的事情,只能一点点地吐露,想引起柯晓禹的好奇心,“你不觉得三哥最近尤其得低气压?”
柯晓禹看他一眼,“不论你知道什么,最好都烂在肚子里,除非你不想干了。”
吴杭一顿,丧眉搭眼道,“你真的是和三哥越来越像了。”
柯晓禹说得是事实,但吴杭很想和谁八卦一下,他悄悄问过他妈,那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妈一个字都不和他说,越不说,这里面肯定越有什么,再结合三哥最近的低气压,吴杭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办公室的门打开,苏柏熠走出来,吴杭忙起身,“三哥,简晴已经到楼下了。”
今晚有一个商务宴会,简晴照旧是女伴。
苏柏熠点头,屈指敲一下柯晓禹的桌子,“你给林晚柠打电话,她说的事情我答应了,让她尽快办她该办的事情。”
柯晓禹起身应是,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波动,连吴杭给他摆手都没看到,苏柏熠已经走远了,吴杭来不及再和柯晓禹说什么,赶紧追上去。
怎么这个年过完,一个两个都有些奇怪。
二月底的天气还是很凉,路上的行人裹着厚重的衣服行色匆匆地走着,吴杭百无聊赖地轻敲着方向盘等红灯,他偏头看向副驾上的简晴,轻咳一声,刻意放低声音,“你和周小姐有联系吗?”
简晴正襟危坐地瞄一眼后视镜,用最小的声音回道,“过年的时候联系过一次,周小姐发拜年信息,我们聊了几句。”
吴杭来了劲儿,“你有周小姐微信?”
简晴点头。
吴杭声音不自觉提高,“那你能看到周小姐朋友圈吗,她最近在忙什么?”
吴杭只知道周粥过年应该是回老家了,再之后三哥就不再让人跟着周小姐,他脑子是不够聪明,但自认直觉还算可以,他觉得他三哥最近的低气压应该是和周小姐有关。
简晴拿出手机,翻开周粥的朋友圈,“周小姐很少发朋友圈,最近一条是除夕夜发的。”
是一张照片,周粥手里拿着燃烧的仙女棒,亲昵地依偎着王琼淑,两个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照片上面的文字是“新年快乐”,近半年内只发过这么一条。
吴杭放大照片,“这位老人家是周小姐的外婆还是奶奶?”
简晴轻声回,“不管是外婆还是奶奶,肯定是周小姐最亲近的人,”她看着照片忍不住道,“周小姐这样笑起来真的好漂亮。”
吴杭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周小姐笑得这么开--”
后座看文件的人头也不抬,“吵。”
只一个字就能听出说话人的心情不豫,吴杭立刻咽下要出口的话,专心开车,简晴老老实实放下手机,后半程的车里安静得连掉下根针都能听到。
简晴第一次做苏柏熠的女伴时,紧张得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现在多少已经适应了这个角色,她只需要全程保持微笑,举着一杯酒,不远不近地跟在苏先生的身旁,要是有生面孔过来敬酒,她小声提醒苏先生对方是谁就可以了。
工作不算太难,但是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苏先生气场太强,简晴跟在他身边,从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在宴会上吃东西什么的了,不过今天简晴一个人在角落里吃得很欢快,因为苏先生今晚兴致好像不怎么高,勉强应付了几个人,就没了耐心,离场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需要她跟着。
楼顶的天台比下面还要冷一些,费远裹紧大衣,看着远处的夜空吞云吐雾,今天也是够倒霉的,他托人又托关系,花了大价钱,搞到了一张商务晚宴的邀请函,本想过来结识一些人脉,谁知道邀请函是假的,他根本进不去,再联系那人,那人已经把他拉黑了,他才明白过来,那就是个骗子,就这么回去他又不甘心,就想再等等,等宴会结束之后,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机会递出些名片。
他不远处站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费远暗地观察了会儿,直觉这个人身份肯定不简单,有些机会也许就是这么偶遇来的,他是做销售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和陌生人打交道,费远慢慢走过去,大脑快速地运转着用什么开场白比较合适,他看到男人手里夹着没有点着的烟,很自然地问道,“没带火?”
说着话,已经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苏柏熠掀眸淡淡地看向费远,费远被他这么一眼看过来,心里有些紧张,但也没有退缩,就这一眼,更加确定了费远的想法,这种眼神里不自觉带出的威压,只有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会有。
苏柏熠的视线从费远的脸,转到他手里的打火机。
黑色的打火机在夜色里泛着金属光泽,机身的最下角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木白。
费远看他不说话,只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看,时间越长,他越忐忑,他试着放松语气调节氛围,“这打火机是别人送我的,还挺好用的,手感很好。”
苏柏熠接过打火机,也不点燃烟,只将打火机握在手里慢慢把玩着,不咸不淡地开口道,“重要的人?”
费远暗自松一口气,只要他开口说了话,这僵局就算是打破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想让自己显得真性情些,“嘿,喜欢的人。”
苏柏熠似乎被这句话取悦到了,唇角牵出些情绪不明的笑意,浓黑的夜色遮住了他眸底深处的冰冷。
费远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屏幕,脸上笑容加深,对苏柏熠微微欠身,“抱歉,我先接个视频。”
周粥现在还在欧洲,他们公司今年下半年在欧洲的展会不少,大老板孙茂时临时给她加了行程和任务,让她多找些当地的靠谱工厂,好为下半年的展会做准备,她这趟差出了快一个月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国。
她今天考察的工厂是费远的朋友介绍的,费远让她到了工厂给他打个视频过来,他想实际看一下工厂的具体情况,其实他最想看的不是工厂,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周粥没有露脸,摄像头对着厂房,她依次给费远做汇报,费远没有带耳机出来,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天台上散开。
等周粥汇报完,费远自然而然把话题拉到她回国的事情上,他温声道,“你飞机落地是明天晚上八点对吧,到时候我开车x去接你。”
周粥回,“不用的,费总--”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费远镜头里闪过一个背影,她疑心自己看错了,等再看,那个背影已经出了镜头。
费远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就这么说定了,我正好也找你拿东西,后天就是我妈生日了。”
周粥最后这几天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帮同事们买东西,光购物清单就列了整整三大页,费远也让她帮忙买了包和首饰,说是送给他母亲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