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苏柏熠哪儿能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骂我什么了?”
周粥嘟囔,“您是谁啊,我怎么敢骂你,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她声音虽小,里面明晃晃的讽刺根本不加掩饰,苏柏熠碾上她唇角的伤口,“牙尖嘴利。”
周粥回,“我充其量也就是牙尖嘴利,您这张嘴却经常出口伤人,杀人诛心。”
苏柏熠要笑不笑,“你也有心?”
周粥道,“我怎么没心。”
苏柏熠问,“骗我的时候,你的心在哪儿?”
周粥嗓子一噎,自知理亏,心里的气也偃旗息了鼓,她轻声回嘴,“时不时就拿旧账出来翻一翻的男人最小心眼了。”
苏柏熠冷言讥诮,“我不时不时地翻翻旧账,你就能上天了。”
周粥又是一噎,她点点她腰间箍着的胳膊,“您抱我抱得我这么紧,我就是想上天也上不了。”
苏柏熠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他就说她欠教训她还不服气,周粥看出了他眼神的不对,挣扎着要起来,苏柏熠翻手将她压回座椅上。
吴杭在车外来回转了快小十圈,最终一咬牙,硬着头皮敲上车窗,但愿他没扰了三哥什么事情,不然离他卷铺盖走人也不远了。
好几分钟后,车窗才勉强降下来一条缝隙,苏柏熠冷眉冷眼,声音暗哑,“什么事?”
吴杭小心翼翼道,“三哥,老爷子刚来电话了,让您现在回老宅一趟。”
苏柏熠回,“知道了。”
车窗又立刻严丝合缝地关上。
吴杭长舒一口气。
车内,黑色的大衣底下,周粥红着一张脸急着扣内衣的扣子,结果越急越扣不上。
苏柏熠钻进大衣里,将她揽过来,伸手给她扣好扣子,又给她整了整扯开的毛衣领口,难得商量的语气,“先让吴杭送你回江月湾。”
周粥气他不分场合地乱来,不想理他,也不想看他,她一把扯开头上罩着的大衣,“我要回我自己家。”
苏柏熠慢慢给她顺着弄乱的头发,“那明晚一起吃饭?”
周粥还是拒绝,“吃不了,明晚我有饭局。”
周粥没说谎,明晚她确实有饭局,和祁盛那边。
费远一直想借着项目上的事情和祁盛的人建立更深的关系,这个饭局是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他想把气氛搞热烈一点,也想表明茂时对祁盛的重视,这次饭局,除了周粥,费远还带上了公司其他几个主要的大销售。
其中就有关钊,关钊最擅长的就是从别人那儿抢客户,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祁盛,要是真能抢过来成了他自己的客户,他直接就从这个小破公司辞职,不管是进大的展览公司,还是另立门户,只要把祁盛这个客户拿在手,到哪儿都会是他的敲门砖。
别看关钊平时在公司经常趾高气扬的,但在客户面前,尤其是这种大客户面前,他很能装孙子,他酒量又好,祁盛的人从上到下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关钊急于在客户面前表现,周粥倒也乐得落个轻松自在。
酒桌上,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着周粥的一举一动,这个人就是周粥旁边的谈鑫,谈鑫是祁盛企划部的老大,也是费远组今天这顿饭局主要想笼络的人,费远开始都没想到谈鑫会应下这顿饭。
谈鑫的老婆在祁盛的秘书处工作,自然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一些内幕消息,祁总几次三番过问过周粥的事情,能让祁总这么关心的人,实在是不多见,周粥是不是祁总的人,谈鑫目前还没摸透情况,不过周粥的背后肯定有人,而且来头应该很大,谈鑫之所以应下今天这场饭局,看得也不过是周粥的面子。
关钊几次想起身敬谈鑫酒,但谈鑫一直在跟周粥聊天,费远在旁边适时递话,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好,关钊根本插不进话,他看周粥的眼神愈发忿恨。
这边的包厢很热闹,相比而言,隔壁的包厢就有点冷清了,偌大的一张圆桌,只坐着两个人。
祁少臣看一眼旁边的人,又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实在没忍住,拿下巴点点他的唇角,戏谑道,“你这嘴是让谁给咬的?那位周小姐?”
苏柏熠嫌他话多,“菜堵不上你的嘴?”
祁少臣这下有了确切的答案,他笑得不怀好意,“你对人做什么了,能让人狠下来心来这么咬你,我看周小姐挺温柔的一个人。”
苏柏熠闲闲地扫他一眼,“咬人就不温柔?你个单身狗懂什么是情趣。”
祁少臣第一次见好友这个样子,心里着实纳罕,他半玩笑半认真,“你这也护得太紧了,我不过是隐晦地说一句不温柔,你这都急了,周小姐这是住你心尖上了?”
苏柏熠懒懒道,“不可以住?”
祁少臣这下是真惊了,这明显就是认真了,实话说,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周小姐能在苏柏熠身边呆这么久,漂亮确实是不多见的漂亮,但苏柏熠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祁少臣没能压住心里的好奇,“不是,之前多少美人对你投怀送抱,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这位周小姐就正正好住你心尖上了?”
苏柏熠端起酒杯,慢慢晃着,扯一下嘴角,“还算会哄人。”
就是这两天突然长了性子和脾气,会给他甩脸子了。
会哄人?祁少臣对这位周小姐更好奇了,到底是多会哄人,才让我们高高在上的苏老板动了凡心,他刚要问,服务员敲门推车进来上菜,祁少臣暂时闭上了嘴。
谈鑫在走廊里接完老婆的查岗电话,一转身,正好和隔壁门半敞的包厢里的祁少臣对上眼睛,谈鑫一愣,忙走到门口,边帮服务员把着门,边微躬身跟祁少臣和苏柏熠打招呼。
祁少臣看到谈鑫,立马收起八卦的嘴脸,变成一个严肃的老板,他微点头,“谈经理也来吃饭?”
谈鑫恭敬地回,“是和下面的供应商茂时展览的饭局。”
祁少臣一个公司的老总,哪能对一个小小的供应商有印象,他随口问,“茂时展览是哪家?”
谈鑫解释,“就是给我们做展厅项目的那家。”
“哦~”祁少臣瞬间恍然大悟,他揶揄地看向旁边的人,他就说今天的饭局怎么临时变了地点,原来猫腻在这儿,他立刻来了兴趣,对谈鑫道,“原来是那家,谈经理,你把人叫过来吧,那两个展厅做得着实不错,我也想见见他们的负责人,”他话头一转,看向苏柏熠,意有所指,“我们苏老板肯定也想见见,对吧?”
苏柏熠不置可否,慢慢悠悠喝一口酒,“你的供应商,你想见就见,和我有什么x关系。”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祁少臣把桌子一拍,笑着道,“谈经理,去,把人都叫过来。”
谈鑫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又有点捉不到头绪,他立马应好。
费远一听谈鑫说他们祁总就在隔壁吃饭,两眼都放了光,他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有这种运道,一群人乌拉拉地从一个包厢转到另一个包厢,每个人手里都端着酒杯,不过都挤在门口,谁都不敢上前。
祁少臣偶尔会在公众场合出现,茂时的那几个销售都认识他,另一位坐在主位,气度矜贵温凉,偏姿态又慵懒随意,不经意间看过来,眼神里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关钊都自动低下了头,他暗忖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让祁少臣都敬着他。
倒是费远看到苏柏熠,眼里又添一层光,蠢蠢欲动,他就说他今天走了狗屎运。
周粥站在最后面,抬眼撞到那道幽深的眸光,她一怔,下意识地又往后面避了避。
祁少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后的周粥,他不等谈鑫给他一一做介绍,直接问,“哪位是负责我们展厅项目的?”
费远忙上前先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又给周粥使眼色,让她快到前面来,“祁总,是这位周粥,我们公司的得力干将,贵司的两个展厅项目都是她负责的,别看年纪不大,工作能力很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周粥身上,周粥走上前,从容淡定,“祁总,您好,我是茂时的周粥。”
祁少臣眼尖地看到周粥唇角和某人一样的伤口,他努力憋住笑,装得一本正经,“周粥对吧,我记得你,我听过你的讲标,工作能力确实不错,展厅的效果很好,我很满意。”
周粥谦虚地回,“多谢祁总对我们茂时的肯定,能负责贵司的项目是我们茂时的荣幸,展厅项目的顺利完成离不开谈经理他们的大力支持和配合。”
谈鑫心里再次感叹这位周粥情商高,会做人。
费远暗自点点头,对周粥的回答很满意,始终把茂时推在前面,又当着祁总的面,把功劳往谈鑫他们身上安,谈鑫心里肯定会记这份情。
祁少臣笑,“周小姐不仅工作能力好,还会说话,”他看向旁边的人,声音很低,“不怪会招人喜欢。”
周粥看祁少臣的眼神,总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她的眼睛只看着他,但余光不可避免地会带到旁边的人,脑海里闪过昨晚车里的一幕,脸上渐渐生了红。
祁少臣故意道,“我们包厢里很热吗,周小姐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周粥脸更热,她攥紧手指,故作镇定地回祁少臣,“祁总,不是包厢里热,我喝酒有些上脸,可能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祁少臣还要再说,苏柏熠面无表情地屈指敲一下桌子,是警告,让他适可而止。
祁少臣接收到信号,也不好再乱来,不然惹怒了苏老板,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他旋即转了话头,看向费远,“费总,你的眼光好啊,能招到周小姐能力这么好的员工。”
费远笑得见牙不见眼,“周粥能进到我们公司,才是我们公司的福气,”他顺势上前道,“祁总,我敬您一杯吧,还要多谢祁盛对我们公司的照拂。”
祁少臣端起酒杯和费远碰了下,喝了半杯,要是搁平常,祁少臣不会给费远这么大面子,谁让他是周粥的老板。
费远看周粥,周粥也上前,对祁少臣道,“祁总,我也敬您一杯。”
祁少臣这次直接站了起来,他眼睛一转,笑得人畜无害,“周小姐,你这杯酒不该敬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苏正集团的苏总,我印象很深,当初你在台上讲那个展厅的竞标方案,我和苏总一起听了,我们苏总可是很喜欢你的设计方案,说你的方案很有灵气,所以,周小姐这杯酒是不是得敬我们苏总?”
祁少臣的话一出,茂时的那几个销售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没想到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苏柏熠,他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瞅瞅关钊,最后眼神又不约而同地在周粥和苏柏熠之间徘徊,他们那天还说周粥怎么可能会和苏柏熠有交集,今天这交集不就来了么。
周粥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她回祁少臣,“确实该敬苏总一杯,”她落落大方地走到苏柏熠那一侧,想速战速决,“苏总,您好,我是茂时的周粥,多谢您当初对我方案的认可,我敬您一杯。”
苏柏熠不举杯,也不说话,手指轻叩着高脚杯的杯壁,静静地看着周粥,情绪不明的神色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谈鑫暗自为周粥捏一把汗,苏柏熠可是轻易不会喝谁敬的酒,谈鑫不知道祁总为什么要把周粥推到苏总面前,他怕周粥最后会闹了难堪。
周粥绷直腰背,手心渐渐生了汗。
费远想出来打个圆场,苏柏熠眼锋一扫,费远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暗自琢磨,看这两个人的气氛,周粥难道是有哪儿得罪过苏总,不过按说两个人之前应该没有碰到过的可能啊。
关钊暗自幸灾乐祸,丢人丢大发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苏柏熠的酒也是你能敬的。
就连祁少臣都有些纳闷,他还以为会看到什么粉红暧昧的泡泡,怎么这两个人的气氛看起来有点僵。
桌子底下,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苏柏熠的手捏着周粥的指尖,轻一下重一下地把玩着,周粥的脚踩着苏柏熠的鞋尖,慢慢地碾压。
祁少臣轻咳一声,周粥有些紧张,怕祁少臣会看到,她拿膝盖怼了怼苏柏熠的膝盖,用眼神求他快松手。
苏柏熠唇角不露痕迹地扬了扬,他最终端起酒杯,低于周粥的杯子轻碰了下,低沉的嗓音绅士极了,“周小姐随意就好。”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周粥自然不可能随意就好,她也直接干到底,酒气冲上头,眼睛里盈着水雾,脸颊覆上薄薄的一层粉。
苏柏熠道,“周小姐好酒量。”
周粥弯了弯眼睛,摆出客气又疏离的笑容,“苏总过奖。”
众人不明白原本僵硬的气氛怎么就陡然转变,忽地就变缓和了,关钊脸上长出阴霾,费远松了一口气,祁少臣笑得耐人寻味,这次谈鑫好像真的明白了些什么,苏总喝别人敬的酒,什么时候一杯干到底过,喝一口意思意思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周粥敬完酒,又退到人群最后面,指尖上的烧灼像是起了火,弄得全身都是燥热的。
酒局最终散场,周粥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她今天喝得有点多,手机嗡一声进来一条信息,【去哪儿了?】
周粥看一眼信息,然后将手机塞回包里,看着镜子里的人,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床都上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今天不过就是牵了下你的手,你心跳那么快干嘛,难道你喜欢偷偷摸摸的,她想着想着,又使劲拍了两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喜欢偷偷摸摸。
关钊和茂时的其他几个男同事从洗手间出来,其中一个同事拱关钊的肩膀,玩笑道,“关钊,你看到了没,周粥今天都和苏柏熠喝上酒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怎么觉得你跟圆圆那个赌,你要输啊,周粥刚才敬酒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还挺那个什么的,我总有一种说不出上来的感觉。”
关钊憋了一肚子火,他嚷嚷道,“屁,喝上酒怎么了,你今天也看到了,苏柏熠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周粥又是什么货色,他不瞎也不傻,我还是那句话,苏柏熠要是能看上周粥,我吃我自己拉出来的屎。”
其他人看到前面站着的高大男人,脸色一白,都给关钊使眼色,让他快别说了,关钊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是周粥听到了他的话,听到就听到,他就是说给她听的,他一抬头,全身一抖,随即又想,他也没说这位苏总什么坏话,他勉强对苏柏熠笑笑,想开口说话,被他目光压得又说不出话来。
苏柏熠上下打量着关钊,眼神里的倨傲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你是那个什么茂时展览的?”
关钊面色一喜,忙弯腰躬身地上前,“苏总,x您好,我叫关钊。”
苏柏熠好脾气地笑了笑,“你的愿望要成真了。”
关钊愣一下,有些茫然,他有什么愿望吗。
苏柏熠缓缓开口,“那位周小姐,我看上她了,很中意的那种。”
走廊里死寂成一片,茂时的众人一口凉气倒吸到嗓子里,关钊甚至怀疑今天这场酒局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周粥慢慢停住脚步,刚刚变平稳的心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苏凌安从包厢里出来,远远地看到苏柏熠,走过来想和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