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小葡萄跑去屋里和妈妈说,她要跟着美星小小姨去捉知了。
周粥给她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柔声道,“让杭叔叔和小晴姨陪着你们,他们说不可以去的地方,你们就不可以去。”
小葡萄点头,“知道啦!”
她双手圈上妈妈的脖子,亲了亲她,亲完妈妈,又跑到太姥姥身边,也亲了亲太姥姥。
王琼淑也亲亲她,“乖宝,要早点回来,太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小葡萄回,“那我肯定要早点回来,我最喜欢太姥做的饭。”
王琼淑笑得都要合不拢嘴,她从窗户里看着在院子跑的那个小小身影,忍不住感叹,“和你小时候真的是太像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总感觉才一晃眼的功夫,你都有了女儿,淮安也要结婚了,我也成了老婆子喽。”
周粥笑,“您哪儿成了老婆子了,您看您现在头上没一根白头发,眼睛也不花,这才一个中午不到的功夫,一床喜被就做出来了,大舅妈都没您这手上的功夫快。”
说到做喜被,王琼淑一脸骄傲,“那是,我这是多少年的功夫练出来的,你大舅妈还真比不了。”
王琼淑的喜被是给周淮安做的,周淮安和钟缦绮的婚礼定在明年春天,小葡萄和周美星在婚礼那天要当花童,周粥原本以为苏柏熠会不同意,她知道他嘴上不说,其实一直看淮安哥都没有多顺眼,没想到钟缦绮跟他提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同意得相当痛快。
苏柏熠怎么会不同意,他巴不得周淮安早点儿结婚,婚礼举行得顺顺当当的,不出一点儿差错,然后和钟缦绮和和满满地过一辈子,他由衷地希望他过得好,但这也不耽误他看他不顺眼,这种别扭又显得小心眼的心思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钟缦绮上个月跟着周淮安也回来过老家一次,住在了王琼淑家里,钟缦绮特别喜欢这种手工做的被子,睡觉很舒服,她又觉得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人,做出来的喜被肯定也带着福气,就央求着王琼淑能不能给他们做几床喜被。
王琼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别的不说,只要是她做过喜被的小夫妻,过得都挺好的,粥宝当初的喜被也是她做的,她年纪大了,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她就希望她看顾的这些小辈儿都能过得圆满,她把这些祝福全都一针一线地给缝到了被子里,老天爷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肯定也会在天上保佑着他们的。
王琼淑接过周粥穿好的针线,又看她一眼,其实王琼淑心里藏着事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好,她东唠唠西扯扯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最终还是把话说到了正题上,“粥宝,你舅家的那个女人死了,她那个弟弟也死了,也许真的有因果报应吧,所以这人啊,千万别干坏事儿,不然迟早都得遭到报应。”
金月敏死了,金月诚也死了,是发生在今年年初的事情,王琼淑本来不想跟粥宝提,提了也是给她添堵,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邻居来家里串门,那个老婆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当着粥宝的面,什么都说,当时她直接把她的话给截住了,没让她再说下去,但粥宝也听到了话头,粥宝只要在家里待着,肯定还会有人把舌根子嚼到她跟前,所以还不如直接告诉她。
周粥捏捏王琼淑的手,“姨姥,我已经知道了,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的。”
她回来的第一天,小葡萄拉着她去胡同里玩,就有街坊邻居凑过来,跟她说了一通。
金月诚这几年一直在监狱进进出出,每次进去的罪名还都不一样,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干的那些坏事儿被人一抓一个准,明明前些年就很顺当,他这次出来没多长时间,不知道从哪儿琢磨出来的,干起了碰瓷的行当,开始几次很顺利,他伤得不重,司机看他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儿,怕麻烦,都选择了私了,钱虽然都给得不多,但次次都没有空手,这让他胆子越来越大,便想着要不再撞得稍微严重一点,一次敲笔大的,不然这样一次一次地撞到什么时候去。
但他没拿捏好撞车的时机,一条腿被压断了,碰上的司机还偏是个硬茬,死活不同意私了,甩出了行车记录仪和监控,他都不知道那个路口什么时候安上了监控,结果判定他是碰瓷儿,他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还搭进去一条腿。
他没地方去,也没钱吃饭,只能赖在金月敏家,指望着金月敏出钱给他看腿,但金月敏哪儿想管他,她现在都自顾不暇。
金月敏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上了媳妇儿,结果那个媳妇儿就是个母夜叉,三天两头挑事儿跟她干上一仗,现在金月诚住进了家里,儿媳妇更是一天三顿地跟她拍桌子叫板,金月敏根本惹不起她这个儿媳妇,她只能把金月诚送回村里父母留下的那间四处漏风的老房子里,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他现在活着也是一个累赘。
金月诚都要疯了,他觉得他到今天这个地步,全赖他这个当姐的,当初她要是能给他找到一个媳妇儿,他会是如今这副鬼样子,她把他害了,现在还想不管他了,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要死大家干脆一起死。
姐弟两人在争执的过程中,金月诚勒着金月敏掉进了家门前的河里,最终谁都没上来。
周粥听到邻居说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以前她只要听到这两个名字,身上都不会止不住地发冷,她曾经以为,那些根植在骨子里的记忆,金月敏那些恶毒的诅咒,还有那些夜夜做不完的噩梦,会一直一直缠着她。
但苏柏熠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了出来,慢慢治愈了她内心所有的不安,小葡萄的出生又弥补了她心里所有的缺憾。
至于其他人,在郑怀成那件事时,苏柏熠就让她相信了“罪有应得”是真的存在的,所有的坏人最终都能得到他们自作自受的惩罚,只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问题。
手机震了一下,他发来一条信息,周粥唇角微扬,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敲回去。
王琼淑看着粥宝眉眼里的恬静,知道她这次是真的走出来了,王琼淑可高兴坏了,看来那个苏柏熠还算说话算话,他当初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也不枉他每次来,她都给他做那么多好吃的,没白瞎了她的心。
王琼淑一高兴,晚上又多添了几个菜,小葡萄和小美星逮了一下午的知了,一个都没逮到,但是疯跑了半天,体力消耗了不少,两个小姑娘在饭桌上,话都不说一句,只顾着吃饭,最后小葡萄把自己的小肚子吃得都鼓成了圆球,她拿手指敲一下都能听见回响。
周粥笑得不行,她拿纸给她擦了擦嘴,问她,“小葡萄的西瓜熟了没呀?”
小葡萄又敲了一下,“我不知道哎,妈妈,要怎么听熟没熟啊?”
周美星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肚子,回道,“应该有七成熟了吧。”
小葡萄看周美星的眼睛都冒着小星星, “美星小小姨,你好厉害!这都能知道。”
周美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顺了一下辫子,“也就一般厉害吧,等回头我教你。”
小葡萄点头,“好!”
王琼淑一边笑,一边起身,想给吴杭和简晴再添些饭,她老怕他们吃不饱。
简晴连忙捂住自己的碗,“姥,您不用给我添,我是真吃不下了,我碗里这些都够呛能吃完。”
王琼淑看简晴这个样子,知道她不是在客气,她和蔼道,“吃不完就剩下,在咱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千万别硬撑着塞,不然胃里会难受。”
要搁平时,简晴是能吃下一碗饭的,可今天吃饭前她吃了几块西瓜,把胃填了个半饱,姨姥做的菜又好吃,她菜吃了不少,饭就吃不太下去了,要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把饭剩下,不礼貌是一方面,也浪费。
吴杭看她吃得实在是难受,直接端过她的碗,把她的剩饭拨到了自己碗里,然后闷头吃了起来。
饭桌上静了一瞬,王琼淑和周粥只当没看到,该干嘛就继续干嘛,周美星的眼睛在吴杭和简晴之间转了转,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小葡萄看看闷头吃饭的杭叔叔,又看看红着脸的小晴姨,她攥着妈妈的手,紧紧捂到了自己嘴上,因为她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忍不住把秘密和妈妈说了出来,保守秘密真的好难啊。
简晴在桌子底下踹了吴杭一脚,她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对周粥道,“就……我和吴杭在谈恋爱。”
吴杭怔一下,随后看着简晴,咧嘴笑开,那个样子又傻又憨,也……招人疼,简晴在桌子底下又给了他一脚,让他收敛些。
其实周粥早就看出来了,但她怕简晴会不自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装得惊讶又惊喜。
王琼淑更是火眼金睛,她不但看出了两人在谈朋友,她觉得这一对肯定也能走到最后,她拍拍吴杭的肩膀,“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提前跟我老婆子说,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们做几床喜被。”
简晴的脸腾一下更红了,吴杭一张枣糖色的脸也难得一见地泛起了红,他磕磕绊绊地对王琼淑道,“姨姥,怎么会嫌弃,我们……求之不得呢。”
简晴又想踹他一脚,但吴杭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了掌心。
小葡萄搂上妈妈的脖子,悄悄凑到她耳边,奶声奶气道,“妈妈,我早就猜到了,可你说要尊重别人的隐私,我都没有说,一直都有在好好地保守秘密,”她又压低了些声音,“杭叔叔真的好喜欢小晴姨,我们捉知了的时候,杭叔叔一直看着小晴姨笑,嘴都快挂到耳朵上了。”
小葡萄和妈妈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秘密,今天可把她给憋坏了,她以为她说得很小声,其实桌子上的人全都听得见。
简晴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吴杭挠挠头,他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小葡萄真的好聪明,我还以为我们瞒得很好,没想到她早就猜到了。”
小葡萄听到吴杭的话,顿一下,又捂上自己的嘴,她睁大眼睛看向吴杭,“杭叔叔,你是有很厉害的顺风耳吗?”
不然怎么能听到她和妈妈的悄悄话。
她这个又懵又可爱的样子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也在无形中缓解了简晴的不自在,一顿晚饭在说说笑笑中结束。
晚上睡觉前,小葡萄照例和爸爸通了视频,父女两个一说起来,没有多半个小时,这通视频是结束不了的,今天不知道父女俩要说什么秘密,小葡萄视频通到一半,拿着手机从床上爬下去,躲到了客厅的一个墙角,父女俩嘀嘀咕咕说完悄悄话,她回到卧室,又爬上床,把手机倒扣着放到一边,看起来有点儿兴奋,她窝回妈妈怀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妈妈,今天过完,还有一天,爸爸就回来啦!”
周粥亲亲她的额头,“对啊,我们小葡萄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小葡萄翻个身,趴到妈妈肩膀上,大眼睛眨巴眨地,问得很认真,“妈妈,你是不是也想爸爸了?”
周粥认真回,“想啊,妈妈也和小葡萄一样,每分每秒都在想爸爸。”
小葡萄偷偷抿嘴笑,她拿起还没有挂断的手机,“爸爸,你看,我就说妈妈也想你了,你要再快一点回来才行。”
周粥和屏幕那头的人对上视线,又闪开,她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能掉进自家闺女挖的坑里。
苏柏熠笑着回,“好,爸爸再快一点回去,不能让小葡萄和妈妈等得太着急了。”
小葡萄隔着屏幕亲到了爸爸脸上,爸爸从来都说话算话,不会骗她和妈妈,他说会快一点回来,就一定会快一点回来。
苏柏熠温声道,“小葡萄把手机给妈妈好不好?爸爸有话要和妈妈说。”
“好。”小葡萄把手机塞到妈妈手里,然后捂上了自己耳朵,爸爸要和妈妈说悄悄话,她不听的。
周粥好笑地揉了揉她那刚吹干的蓬松小卷毛,看屏幕里的人,“干嘛?”
明明是很干巴的两个字,牵连在一起的眼神却多了些不明味道的缱绻。
苏柏熠看着她,低声道,“我会早点回去,等我。”
周粥睫毛颤了颤,“……嗯。”
她顿一下,又道,“挂了。”
黑掉的屏幕倒映出她半弯的眼睛。
原来……她和他说着话,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弯起来,周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眼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
她轻声唱着摇篮曲,把有些兴奋的小葡萄慢慢哄睡着,姨姥那边的灯还亮着,周粥去姨姥的厨房拿了些米和菜过来,她简单熬了个白米粥,又拌了个提胃口的凉菜。
快接近零点,她的手机响起了,她没有接通电话,而是拿着手机去了大门口,大门打开的那刻,她看到了他略显惊讶的脸。
苏柏熠挂掉电话,迈步进来,大门紧紧关上,他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身上,“我只说我会早点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就会来?”
周粥圈上他的脖子,“因为……你今天还没和我说晚安。”
他每天都会和她说晚安,今晚没说,应该不是忘记了,他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情,视频的时候没说,大概是想当面说。
苏柏熠眉眼含笑,“我们粥宝就是聪明。”
周粥伸手摁上他薄薄的唇,小声命令道,“不许叫我粥宝。”
还没生小葡萄之前,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有了小葡萄,他和她有的时候会习惯叫小葡萄乖宝,一个乖宝,一个粥宝,弄得她好像也成了小朋友,她明明都是妈妈了,不能再叫粥宝了。
苏柏熠将她的手指吃进嘴里,轻吮一下,哑声道,“不叫粥宝叫什么,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小粥宝。”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轻轻的含吮,周粥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生了热,她从他嘴里抽出手指,背到身后,垂眼睨着他,转移话题,“我今晚要是猜不到你会来,也听不到你这半夜才打来的电话,你现在要怎么办?”
苏柏熠抱着她往屋里走,“那我就等在门口,这样你和小葡萄明天早晨一开门,第一眼就能见到我。”
周粥靠到他肩膀上,扯扯他的头发,“你现在可真是会花言巧语,嘴甜得就跟抹了蜜一样。”
苏柏熠偏头看她,气息逐渐靠拢过去,他低声道,“你不喜欢我嘴甜些?”
周粥含含糊糊地回,“不喜欢。”
苏柏熠把唇送到她唇边,“你尝尝,尝过之后肯定会喜欢。”
周粥想说我才不要尝,但鬼使神差地,她倾身裹上了他的唇。
细碎黏糯的声响时轻时重,天上的月亮慢慢隐去了踪迹。
他原本是出差一个星期,五天就赶了回来,自从她怀孕后,这是他们分开最长的一次,这次是真的小别胜新婚,她也……真的想他了。
小葡萄睡了甜甜的一觉,她做梦梦到爸爸回来了,爸爸还亲了亲她,结果,她一睁眼,真的在床上看到了爸爸,妈妈睡在爸爸怀里,她睡在妈妈怀里,小葡萄揉了揉眼睛,爸爸还在,她不是在做梦,爸爸是真的回来了。
小葡萄用小胳膊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起身,她亲了亲妈妈,又凑过身去,亲了亲爸爸,然后悄悄地躺回妈妈怀里,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小葡萄刚一动,周粥和苏柏熠就醒了,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动,等小葡萄又躺回来,周粥睁开眼睛,和苏柏熠对上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周粥低声问,“刚才是你偷亲了我吗?”
苏柏熠回,“不是,我刚在睡觉,我也感觉到了有谁在偷亲我。”
周粥说,“啊?难道家里跑进来了只喜欢偷亲人的小猫咪。”
苏柏熠道,“有可能,等小葡萄醒来,我们带着她一起去找小猫咪。”
周粥低头亲亲怀里这个正在憋气的小朋友,“小葡萄睡得好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小葡萄再也装不下去,直接笑出了声,她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翻身爬起来,自己主动招供,“妈妈,爸爸,不是小猫咪,是小葡萄偷偷亲了妈妈和爸爸。”
苏柏熠伸出胳膊将她抱到中间来,“既然小葡萄偷亲了妈妈和爸爸,那妈妈和爸爸也要偷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