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因着暴涨的心绪,他的骨节无意识而用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才克制地紧握成拳。
黎向衡把手收了回去。
他看着施愿,看着施愿未曾喝酒已有几分绯红的无瑕面孔。
那双清亮的瞳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全然不清楚自己刚才的话背后象征着什么意义。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手段。
看着别人信以为真,被撩拨得不能自持,又转眼表现出一副“全是你多想”的无情模样。
黎向衡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住。
如果他给予好处,她就让他留下来,那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关系。
这违背了他渴望长久占有施愿,且令她心甘情愿的初衷。
不、他不可以……
施愿娇媚的面容仍然在凑近。
就在她快要碰到黎向衡薄唇的刹那,口袋里没有静音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拿出来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名字,施愿的表情露出一丝不耐,指尖使力将其挂断。
她再看向黎向衡,对方略显情迷意乱的目光,已被搅扰,缓缓恢复理智和清明。
“哥哥……”
她又软着嗓音唤出一声,被挂断应当识趣不再打来的黎闻烈,偏偏回归了不知好歹的往昔。
电话挂断又打来,打来又挂断。
等到施愿心烦想要调成静音模式,一只大手探入她的口袋,将震动不休的机器放到了桌上。
“接吧,是阿烈。”
“这么锲而不舍,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黎向衡说着,代替施愿滑动手机选择接听。
“姐姐,我好想你——”
黎闻烈黏黏糊糊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他再次面容平静地按下了扬声器。
第123章 夹心的修罗场
前几日忙得连轴转根本没时间打电话, 仅仅发微信告知过施愿自己要延迟回国后,今天完成压轴走秀的黎闻烈,回到后台终于找了个和众人都保持一定距离的角落, 抽出空闲来拨通施愿的号码。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飞机。
飞机上信号不稳定, 更何况国内有时差, 想要聊天就不是那么方便。
一想到还要忍受将近一天的时候才能跟施愿见面, 黎闻烈就感觉心脏仿佛在被火焰煎熬。他有心打电话同她道歉, 然而好不容易拨通的号码, 又被施愿冷酷无情地挂了一次接一次。
陷入恋爱脑上头状态的黎闻烈,人格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思考施愿该不会正忙着跟路嘉易偷情才不肯接起自己的号码, 另一半又担忧是不是没按照原来的承诺回来,微信里也没有第一时间态度诚恳的认错,施愿生气了才会这样。
在两重念头的驱使下,他顾不得考虑太多,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未知多久后,手机终于打通。
不等施愿出声,看到希望曙光的黎闻烈立即卑微地道起歉来:“姐姐, 对不起呀。”
“我也没想到品牌方租用的场地会突然出问题,搞得正常走秀时间都要推迟。”
“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只要你愿意理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黎闻烈在外人面前,一贯桀骜、寡言、不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倘若此刻有人路过,见到他倚靠在安全通道里, 不厌其烦地对着话筒撒娇低头的模样,恐怕会大跌眼镜。
道歉道到词穷,施愿那头仍旧没有回应。
黎闻烈心里一紧,止住话头,留神分辨施愿那边的背景音,可惜也十分安静,根本没有那些出轨偷情的情/色电影里,妻子和其他男人亲密时,所发出的、怪异而细微的动静。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完全没有人在听一样。
……是不高兴,所以不想跟自己说话吗?
还是把手机丢在旁边根本没听。
黎闻烈控制不住大脑,去补充许许多多眼睛没看到的细节,心情一时忧一时急。
他不由自主又叫了声“姐姐”。
耳畔终于响起施愿姗姗来迟的回应。
……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够写成一本小说。
那么施愿确信,有关自己的这本,内容一定跌宕起伏,开篇便是惊险与刺激。
但无论这些人拥有过怎样的经历,眼前的场景,也一定可以入选她的最窘迫回忆之一。
手机里黎闻烈喋喋不休。
右手边黎向衡虎视眈眈。
缓了好一会儿,施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勉强装出与往日相近的不耐烦,对黎闻烈说道:“你那里好吵,信号又断断续续的,我分辨半天才听清楚你说了什么,要不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我这边正好是傍晚,刚拿了筷子准备吃饭呢。”
没接电话前的不识相尚可谅解。
现在她没空聊天的暗示表现得这么明显,要是黎闻烈还不识趣点挂掉,那就是真的无法原谅。
施愿硬着头皮接受着黎向衡的目光,说完就想结束通话状态。
黎向衡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没有操作手机,而是径直抓住了她的手掌。
对着听筒,他张开手,与施愿无声十指交握,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迫使电话继续下去。
才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施愿不主动挂掉电话,黎闻烈更不可能。他从施愿的语气里察觉到几分责怪的意思,只以为她真的在生自己没有遵守约定的气。
于是连忙打蛇随棍上,抓住时机,做小伏低地开始撒娇:“姐姐,能不能别挂断,就把手机放在旁边,不说话让我光听你吃饭也可以……”
黎向衡的动作挣脱不了,通话结不结束已经不再是她单方面能决定的事情。
施愿被架在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能咬着牙跟,尽力不表现出跟黎闻烈关系匪浅的心虚:“阿烈,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都要人陪着,有工作就好好忙工作,回国来我家做客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极力撇清跟黎闻烈的关系,好让黎向衡将其认知为一通姐弟间的普通对话。
然而这种近似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做法,再一次唤醒了黎闻烈记忆里的不安定感。
明明说好了,只要他不胡乱吃醋,不公开就可以继续下去。
怎么才没几天时间不见,她又换了副口吻?
是不是故意说给旁边的路嘉易听的?
在这种极度不安定感的刺激之下,他开始有意识地举例出彼此不久前的“甜蜜”过往,想要唤起施愿心中的柔情:“如果变成小孩子姐姐就可以永远陪着我,我当然愿意做小孩子。”
“姐姐觉得我想听你吃饭很幼稚,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黎闻烈越说越委屈,发出类似大型犬渴求主人抚摸时的哼哼声,“这些天我闭上眼睛是你,睁开眼睛也是你,住在酒店怎么也睡不着,只能每晚想着我们的那晚打手活,打很多次才能入睡……”
“……”
或许是真的担心万一路过一个听得懂中文的外国人。
黎闻烈在语气狂放之余,涉及到某些敏感词汇,倒是替换成了更为委婉的方式。
可施愿不是无法理解中文博大精深的异族人。
同样的,她相信黎向衡也不是。
在黎闻烈脱口而出“打手活好多次”的时候,她的面孔红白交织,黎向衡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
“够、够了!”
“这是能在公众场合说的东西吗——”
“你别胡言乱语,我、我不想听!”
施愿的舌头快要打结,在黎向衡如有实质的目光中,她生平第一次斥责得如此没气势。
而她的没底气,也会在场的第三人误解成为害羞。
黎闻烈嘿然一笑:“别担心,我在安全通道里,那些老外都在外面,他们听不懂也听不清。”
“在这里说这些,姐姐会觉得刺激吗?”
“你应该是听筒模式吧,路嘉易来来往往在你旁边端菜送饭,姐姐可别被他看出来……”
总是被施愿掌控,兴致来了的黎闻烈也有点想看看她被自己撩拨,心脏狂跳的模样。
脑海里幻想着施愿脸红欲滴,呼吸急促的面容,他气息也低沉起来,不自觉磨了下虎牙牙尖。
“黎、闻、烈,你再说这些,我真的要生气了。”
相比不知实情的黎闻烈,施愿却是实实在在清楚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她的身边没有路嘉易在,只有比路嘉易在还要糟糕的黎向衡。
饶是脸皮厚如施愿,此时此刻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被控制着挂不了电话,她索性不再顾忌黎向衡的看法,冷下脸色连名带姓威胁起黎闻烈。
见她真的要发怒,黎闻烈心里暗道不妙。
但施愿的声音总算缓解了他思念发狂的心情,剩下的账,他愿意回国后慢慢被施愿清算。
与此同时,有其他人的脚步朝着安全通道迈进,嘴里还喊着“Leo、Leo”的英文名。
黎闻烈决定通话就结束在这里,便装出真的信号不好的样子,打算溜之大吉:“哈,姐姐,还在吗?完了完了,信号好像真的不太好了,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等我回国聊——”
……
电话终于挂断。
迎接施愿的,是一片全然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