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你在这里坐着,不要乱动。”
他按住施愿的双肩,将半点儿也不配合的她按在沙发上。
两人来往推搡间,凝结的伤口又被撕裂,重新呈现出流血的征兆。
黎晗影想也不想,就将施愿的指尖含进了口中。
痛楚遭遇热意,在一阵刺胀感后,是无尽的柔软和温暖。
接触到湿润的内里,施愿条件反射涌起作呕的感觉。
把黎向衡害进警察局,让黎闻烈陷入流言蜚语,又将她的床照公开——这一系列的行为给黎家造成无尽的损失,害得所有人体面全无,他还在这里假扮什么好人?!
施愿反手一巴掌,狠狠将黎晗影打得偏过脸去。
领口略大的家居服下,整段白皙的脖颈代替青年对视的面容,被施愿一览无余。
她忽然发现了一丁点不对劲。
在脖颈鼓起的青筋位置,残留着许多个细小的痂印,如同被粗大的针孔戳刺所致。
像是被施愿得耳光打蒙了,黎晗影没有立刻转过头来。
他无措的双手撑在施愿两边的沙发上,才没有使得整个人摔倒在地。
而伴随姿势的改变,同样有些宽大的袖口滑下,更加鲜明的、更加刺目的两侧手腕伤口,也暴露无遗。
第130章 想要融为一体
顺着施愿凝住不动的目光, 黎晗影发觉她在端详自己的伤口。
“这些都是,大哥和阿烈造成的吗?”
“你在国外,被他们给囚禁起来了……?”
施愿迟疑的询问紧跟着响起。
她的两句话, 叫黎晗影的脑海中再度浮现被关在疗养院时不堪的回忆。
手铐的坚硬边缘摩擦血肉, 直至肿胀开裂的痛苦。
深陷于包裹极紧的拘束衣内, 连吸气吐气都分外艰难的窒息感。
还有粗大的针孔扎破静脉, 推进冰凉药剂, 似要冻结流淌着的血液的可怕体验。
然而, 身体经历的磨难并不是最难以承受的——
最难以承受的是,坐在一面是透明玻璃的全封闭室内, 一边像实验动物一样被人观察,一边还要听不怀好意的医生反反复复地宣告着,过去的疾病并没有消失,只是潜藏在他的身体内。
他永远不是个正常人,是别人、特别是施愿无法接受的异类。
再多想一秒钟,黎晗影感觉到脑海中那个真正的恶魔就要破体而出。
他没有回答施愿的问题,强迫视线定格在施愿充斥愤恨、屈恼以及微妙不忍的面孔上方。
接着, 用一种避重就轻的口吻淡淡说道:“没关系,这些伤马上就会好……哥哥不会让自己变丑被愿愿嫌弃的。”
早在黎闻烈说出“事涉利益,即便是兄弟,也没什么下不了手”的话时,施愿就做好了黎晗影在国外没那么好过的心理准备,但事实证明,她似乎将他和黎向衡想得还不够恶毒。
黎晗影身上每一处结痂的针孔,每一道残留的伤口, 都在昭示着他们对待拥有血缘关系,同为至亲骨肉的兄弟有多么无情和残酷。
施愿忽然理解了黎晗影的所作所为。
不全都是为着自己的始乱终弃……
不。
不不。
她用尽可能乐观的态度思忖着, 或许她的始乱终弃,在这些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前,只能算得上微不足道的错误。
对于别人的恩怨,施愿信奉以牙还牙的条例,于是不再试图为黎闻烈和黎向衡辩解。
她用被黎晗影仔细消毒,缠上创口贴的手掌一把拉住对方的衣袖:“哥哥、哥哥——我能理解你,我真的能够理解你,换做是我被这样对待,也会想着狠狠报复回去——”
“你要报复就去专心报复他们,别把我拖下水,也给黎氏集团留点喘息的余地——”
“这样吧,你把我的那些床照原片交给我,然后我马上去把手上的集团股份卖掉,之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你把黎向衡和黎闻烈都杀了,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我保证!”
“你也不想看成千上万的男人对着我的照片意/淫吧——放过我好不好?”
……
过去相处的许多个瞬间,黎晗影早就确认过了施愿掩藏在柔美面孔之下的铁石心肠。
在他第一次被施愿灌醉酒,企图强上的时候。
在他被施愿翻来覆去,榨干骨血拿来利用的时候。
在他几乎奉献了全部,连痛苦的过去都在她面前解开,却被施愿毫不留情设局抛弃的时候。
他一遍又一遍认清了施愿个性轻佻、自私、唯利是图的真相。
但听到施愿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愿愿,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顶着被施愿打到半边脸颊肿起的面孔,仰头向她靠近,“我从来不是酒量差一杯倒,而是触碰酒精过多的时候,另一个可怕的自己会跑出来。”
“所以这么多年,为了避免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我习惯了拿酒量不好作为借口,或者干脆在喝下一两杯之后倒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用熟睡和昏沉作为伪装。”
“……你看,我装睡是不是装得很好?”
“你到现在,竟然一点儿都没表示怀疑。”
黎晗影勾起唇角,配上半弯的漆黑瞳孔,生动诠释了何为用尽力气在笑。
通过他倒映着缩小版自己的眼睛,施愿突然感到绝望。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如果没有她这个始作俑者,没有她一开始的贪念和算计。
黎晗影不会得知自己信赖多年的父亲对于女人来者不拒的丑陋嘴脸,不会或主动或被迫见证她和其他异性暧昧不清的场景……更加不会和能够保持表面和谐的黎向衡、黎闻烈走到这步。
他什么都失去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
脑海里有了明确的认知,绝望促使施愿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并不回避黎晗影被压抑的火焰燃烧的双眼,神色中摒弃了一切想要虚与委蛇的退让。
她纤细的眉峰高高挑了起来,仿佛两把即将进攻的锋利弯刀:“这样再好不过了,反正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就当两个戏瘾大发的人合力演了一出戏吧!现在戏码已经就输了,你也不要再对我说什么真心结婚之类的恶心话——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把手上的床照删掉?!”
一刀接着一刀。
施愿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地朝着黎晗影最痛的地方用力扎下。
鲜血淋漓过后,痛苦已经逐渐演变成麻木。
黎晗影竟然在这片麻木里,隐约品尝到了一点满足的滋味。
恨他吧。
恨他也好。
谁说强烈的恨,不等于痛苦的爱?
——反正,只要不是漠然和无视就好。
他的声音深处空荡荡的,充斥着诡异的温柔:“愿愿,哥哥不会舍得你被别人看的,就算是打了码,一想到其他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你的身体上,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通通挖掉喂狗。”
“只是哥哥没有办法,唯有这样,你才会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你不觉得可笑吗?”
施愿忍不住问道,“拿捏着我的把柄,通过这种方式威胁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就不怕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哪天我忍无可忍趁你睡着把你杀了分/尸,全部冲到下水道里?”
黎晗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看着他凝神思考的表情,施愿甚至从中诡异地品出了几分期待和向往。
过了几秒,他才半敛着眉眼,略带纵容地轻笑道:“杀了也好啊,只是能不能请你不要把我的尸/块全部冲走,吃一部分到肚子里……那样我们真的融为一体,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熟悉的呕吐感又在喉咙深处作祟。
施愿难以理解黎晗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说出如此变/态的请求。
她感觉自己要是真的屈服于床照的威胁,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么精神状态迟早也会出问题。
极端的厌恶之下,她忘却了进门之前保持平静,不要激怒对方的打算,冷笑着指向自己被黎晗影搁在装饰桌上的手机:“你以为我今天来到这里,就只是对你求饶吗?”
“本来想用尽量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你非要逼我,那我告诉你,我们谁也别想辖制谁,我早就找到了你掩藏的那些犯病的过往,也保留你在装我手机里的监听定位软件的证据。”
“你可以把黎向衡送进去,我也可以把你送进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赤/裸的身体和赤/裸的灵魂被迫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相比起来,究竟哪个更不堪言说。
施愿无法比较。
她只知道眼下看见黎晗影这张过于游刃有余的脸,自己十分不顺眼。
要是他的学生、他的同事、他帮助过的所有人,都发现他是个行为怪异、内心偏执的神经病,那么他们还会不会用一如既往的敬慕眼光看待他、追随他——
施愿稍稍联想,身体就紧绷起来,肌肤上的大片细小颗粒也随之浮起。
可黎晗影却依然用全盘接受的视线,摧毁着她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一点窃喜。
“好啊,我甘之若饴。”
似乎任何手段,都无法影响孑然一身的对方。
无论她是声泪俱下的哭求亦或者咬牙切齿的威胁。
人生顺遂到底,稍微耍点心眼就能得到他人退让的施愿,不由得体会到一丝茫然。
怎么样才能胜过黎晗影?
能让他表情出现变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