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岿白
倪保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他那明显带着醉意的声音,正恶狠狠地啸叫着:“你个狗娘生的玩意儿,哪儿呢?!给老子滚出来!”
倪雀飞似的跳下床,冲到门口就想将门反锁,但她晚了一步,倪保昌已经一脚踹在了门上。
倪雀被那股冲击力掀翻在地。
肘关节在地上别了一下,倪雀疼得直龇牙,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
倪保昌已经进来了,关门反锁已是不可能。
倪雀猛地朝门外冲去,经过倪保昌身边时,狠狠撞开了他。
倪保昌居然稳住了,没有摔倒。
他几乎是咆哮着追了上来:“你还敢跑你个臭丫头,你还不知道我找你问什么呢啊?你他娘的给我停下,跟我去羊圈看看!”
倪雀听到他说羊圈,愣了下,转了个身,刚想问话,结果大意了,倪保昌一脚蹬过来,踹在了她的腰窝上。
倪雀痛得闷哼一声,也懒得管什么羊不羊的了,她捂着腰转身就继续跑,然而没跑出去几步,突然后脑遭受“咚”的一下重击,倪雀眼前一花,脑袋一阵晕眩,人直接栽倒在地,差点昏过去。
大脑嗡嗡,还有点想吐。
倪雀一时根本爬不起来。
旁边滚着那截倪保昌刚才用来砸她的实心木头,倪雀伸过手去,将木头拨远。
倪保昌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头发,拽着她往羊圈的方向走。
“臭婊子,贱东西,我看你还怎么跑?!”
“来,你来给老子数数,数数这里有几头羊,我看看我刚才是不是数错了。”
“要是没数错,羊真的丢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头皮被头发拉扯着,仿佛要从颅顶剥落,倪雀疼得眼泪直往下流,她痛得“啊啊啊”地尖叫着,示弱地喊“爸爸”,希望倪保昌能善心大发地松开拽她头发的手。
倪保昌无动于衷,倪雀被他粗暴地拖拽着,后背与地面摩擦,衣服的布料被碎石持续地磨烂。
太疼了。
倪雀受不了。
她抬手也去拽自己的头发,和倪保昌形成一个相左的力。同时,她的脚也在地上拚命地蹬着,这给倪保昌的拖行带来了极大的阻力。倪保昌骂了一句,松开手,改去拽她的胳膊。
头发得到解放,倪雀冒了一身的虚汗,几近脱力。
倪保昌就这么拖麻袋似的把她拖到了羊圈门口,然后撒手,指着羊圈的门:“我回来的时候,锁就是这么挂着的,没扣死,打开一看,里头少了两只羊。”
他踹了倪雀一脚:“滚过去,给我数一遍。”
倪雀颤抖着说:“我锁了门的。”
倪保昌一字一顿:“给、我、数。”
倪雀忍着头昏眼花,忍着腰背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离羊圈的门只有两步的距离,但她走得极其拖沓磨蹭。
如果真如倪保昌所说,丢了两只羊,那么这扇门一旦被打开,于她而言,如地狱之门被打开没什么两样。
那些羊对倪保昌来说,就是没钱花时候的钱袋子,丢了会要他命。
而他会要倪雀的命。
手碰上门锁的时候,倪雀在心里祈祷,一定是倪保昌喝多了眼花数错了,八只羊都好好地在里面待着。
但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如果不是倪保昌看见羊圈的门锁有异样,他是不会特意过来查看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倪保昌从不会把羊圈的门的钥匙带在身上。
现在锁开着,最大概率就是真的着贼了。
倪雀终究是拿下锁打开了门。
羊圈不大,一眼望尽。
只有六只,两只最肥的cc、ee不见了踪影。
倪雀的心一下跌至谷底,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出卖了她。
倪保昌立马从她的脸上读到了答案。
和倪保昌对视上的瞬间,倪保昌那狰狞凶恶的面目让倪雀心中一凛,身体不自觉发颤。
倪雀仿佛看到了拭待嗜血的恶魔,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倪保昌气到想发癫:“老子的羊真的丢了,我可操你妈的!”
他抬腿就追了上去:“贱货,狗操玩意儿,你他妈给我站住!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刘婶家距离他们就一百来米,倪雀朝着刘婶家的方向拚命地跑。
她边跑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怕倪保昌像刚才一样拿东西砸她后脑勺。
她不可能再承受得住那样一下。
还好,一路上没什么可供倪保昌发挥的,一些小石子他也不至于特意停下来去捡。
倪雀飞快地跑着,丝毫不敢停。
她一定要躲过今晚。
倪保昌没有缘由的撒酒疯都令人心生惧意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丢了家里的羊有损他的钱袋子了。
倪雀丝毫不怀疑,但凡倪保昌今晚能揪住自己,她今晚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倪保昌喘着粗气,跟在后头疯狂地追,嘴上骂嚷不止,一副今晚誓死不会放过她的架势。
倪雀呼吸急促,心跳怦怦,加速地跑。
离刘婶家近了,她想大声喊“刘婶”“刘叔”,可是一张口,嘴里灌了口风进去,竟一时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刘婶恰好从屋里出来了。她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正跟人通着电话,嘴上还在说着什么。
刘婶看到她,指着耳边的手机:“丫头,丫头,你的电话!”
倪雀耳边只有汹涌的风声,她没有听清刘婶说了什么。
她跑过去,抓住刘婶的衣角,躲到刘婶身后。
倪保昌是个典型的窝里横,最败坏最没人性的一面,都招呼在了家里人身上。对外人,他向来有几分顾忌。得罪一个外人,可能得罪的就是人家一整个家,这点他一贯算得清楚。
刘婶挡在这对父女中间,一只手张开呈保护倪雀的姿势,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她回复着耳边的电话:“好,好,在呢,在我边上了,我让她接。”
刘婶把手机递给倪雀:“丫头,你们老师的电话。”
倪雀尚处在惊惶之中。
接过电话时,她那绷着的大脑还不忘想到,她在校登记的是倪保昌的手机号,老师的电话怎么会打到刘婶这里。
等她把手机放到耳边,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通过电磁波传来时,倪雀脑海中骤然“嗡”的一声响,像是有人在她绷紧的那根弦上轻轻弹了一下。
她听见江既迟不可谓不焦急地问:“倪雀,你还好吗?”
第12章 救星
周末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
从省城师范来的那帮子实习老师早就计划好,周末要在操场上搞一场嗨翻天的自制烧烤。
周六有人外出有事,就择了周日。
大家都知道冯子业有个过来青螺镇采风的好友,上周五还给冯子业代了一天课,都已经混过脸熟了,便和冯子业提议让江既迟一块儿过来。
冯子业不用他们提,势必是要带着自己的好兄弟过来蹭吃蹭喝的。他和江既迟说了这事,江既迟应允下来。
周日有集市,江既迟本打算逛集市买完东西直接过去,冯子业说今晚要喝酒,他肯定逃不过,让他索性把行李收拾了房间退了,今晚就去他们宿舍睡,宿舍里还有空床位。
江既迟没拒绝。
一来么,他明天本来也要来趟学校,和校方谈事;二来么,他虽推迟了离开的时间,但在这也耽误不了几天。
在冯子业他们宿舍住,方便些,也不会打扰他们太久。当然了,这帮爱闹腾的实习老师也并不会觉得有被叨扰。
上午逛完集市,江既迟回去宾馆,和大学实验室的同门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讨论一个课题,之后他退了房,去了学校。
自制烧烤前期要准备的工作很多,虽然他们有十几个人,但他们也有十几张嘴,一大堆的食材要洗、要切、要扎串。
江既迟在国外上学,每年被拽去参加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派对,算是个资深派对咖了,操办起这些,他比这帮实习老师要驾轻就熟很多。
一下午他基本都在忙活,某个歇息的空档,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把手机插上电,就又去忙了。
好几个人轮流在烧烤架前刷油翻串,可一番比对下来,江既迟烤串的水准最佳。
他自然而然成了今晚劳动的主力。
冯子业半点不愧疚,说就当是他接下来几晚住实习生宿舍的房费了。
江既迟哼笑一声,踹了他屁股下的椅子一脚,冯子业直接跌翻到了草坪上。
场面一度热闹起来。
两箱罐装乌苏啤酒,被他们以飞快地速度消灭着。
江既迟两罐乌苏下肚,有些微醺,想起来晚上得给母亲王梵打个电话,告知她自己要推迟两天回北阑的事。
进了屋内,江既迟将早已充满电的手机开机,打开就看到有几则未接来电。
江既迟逐一拨过去,其中有两则是姜婆婆那边打过来的,他最后回拨,得知了倪雀下午去姜婆婆那儿找过他的事。
这两则电话实则是倪雀下午打给他的。
姜婆婆还告诉他,倪雀当时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心急。
江既迟担心有什么要紧事,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拨了上次倪雀给他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妇人,自称是倪雀的邻居,可叫她刘婶。
江既迟以倪雀老师的身份介绍了自己,最后问能不能让倪雀接电话。
他话说一半,刘婶突然“唉哟”一声,慌急道:“江老师你这电话打得真及时,丫头过来了,我听着动静了,就在外头被她爸追着打呢。”
*
江既迟和冯子业,还有林杳,他们是在通过电话约一小时后,到达刘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