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岿白
比赛过半时,有选手出现失误,进行了错误连线,导致设备损坏,工作人员紧急提供了备用设备,但是该选手先前操作全部作废,一切得重头开始。那男生叹了口气,没了动力,当场便退赛了。
这一小插曲,对整场比赛倒也没造成多大影响。
五点,时间到了,裁判长宣布比赛结束,选手停止手头操作,离开工位。
这是一项顶顶枯燥的比赛,三个小时过去,本就不多的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倪雀看往江既迟的方向,他还在坐在那里,一腿伸直,一腿屈着,单手搭在膝盖上,两手袖子都挽到了手肘,格外松散的模样。
对视间,他冲她挑唇笑了下。
那一刻,倪雀觉得她在看太阳。
将近六点,评审结束,倪雀和一个科大的大三生并列二等奖。
领完奖和证书,倪雀去观众区找江既迟,在路上被拦了几道,被递了好几本企业宣传册,又加了几个企业人事和中层的微信。
江既迟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见她终于过来,张开手。
倪雀加快步子,最后一段路,几乎是小跑过去的。她撞进江既迟怀里,抱住他的腰。
江既迟笑了声,摸摸她的背,嘴唇碰碰她的头发:“比赛真棒。”
公众场合,一直搂抱不合适,倪雀松了手,微仰着头看他:“不无聊吗?”她扫一眼观众区,人稀稀落落的,估计除了个别参赛选手的亲朋外,就是一些对此类赛事感兴趣的行家,或是想要招揽人才的企业人员,“人都快走空了。”
江既迟却说:“看你怎么会无聊。”
倪雀笑得都抑不住。
“这么高兴啊?”他问。
倪雀重重点头:“嗯。”
江既迟把手递给她:“走,回宿舍收拾东西,今晚换地儿住。”
这话说得直白些,就是今晚要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
倪雀心口微微发烫,面上却做一副寻常模样,她把手放到江既迟手心,说:“好哦。”
两人牵着手往场地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江总?”
江既迟转过身,见是熟人,停下脚步:“孙教授。”
这位孙教授是科大智能机器人研究院的特聘教授,也是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的会士,长空之前在做自己的智医助理电话机器人的时候,孙教授还是江既迟亲自请来的技术顾问之一。
相互走近,那孙教授看着倪雀,问江既迟:“这是?”
江既迟道:“我女朋友。”
“小姑娘不得了,”孙教授一脸赞扬之色,“我刚才有看过你的工位,程序的可读性、逻辑性非常强,还能在达成任务的基础上,增加创新功能,难怪完成度那么高了。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啊。”
倪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谢谢孙教授称赞,今天运气好,碰上熟悉的题型了。”
“题型是常规,完成的过程却不是只有一个路子,谁能把这路子选得精,走得快、走得新、走得稳,才是厉害。你这二等奖,可不是白拿的。”
倪雀愈发赧然,正要说什么,江既迟揉揉她头发:“谦虚什么,就是这么厉害。”
孙教授哈哈笑了起来,转而和江既迟说起别的事。
是工作上的内容,还是个当下的急事,似乎有的一番探讨。
倪雀趁着孙教授说话时,凑到江既迟耳边:“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一会儿再来找我。”
这儿距离阑大一公里不到,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江既迟倒也觉得无可无不可,便答应了:“好。”
倪雀走前,他又叮嘱:“注意安全。”
和孙教授略略颔首后,倪雀就离开了。
阑大北门和这实训基地是离得最近的,而北门走去倪雀宿舍也不远,这会儿不早了,倪雀想快点收拾完,回头别让江既迟在楼下久等她才好。
倪雀走得很快,离北门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人一拉,她一顿,比声音更先出现的,是扑鼻而来的熏人酒气。
倪雀转过身,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倪保昌那张熟悉的让人憎恶的脸。
他手上还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此刻脸色通红,眼神浑浊,却也是笑嘻嘻地看着她,说:“看吧,让我逮着你了。”
倪雀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动了一下,没甩掉,倪保昌抓得太紧了。
“放开!”她说。
倪保昌身体晃了下,说:“那不行,你这一进学校,我可就找不着你人了。”
“话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他盯着倪雀,刚才的嬉笑变得森然,“之前想溜进去还没什么问题,前天晚上见过你人后,这校门口就管严了,哪儿都不好钻。”
倪雀又甩了下手,倪保昌使了全劲,捏得她手腕疼,她依旧甩不开,倪雀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我和你说过吧,你再找我,我就报警。”
她单手点进通讯界面,输入110,手指刚要点上拨出键,一股力道带着风卷过身前,是倪保昌举起酒瓶,直接挥向倪雀拿着手机的那只手。
倪雀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收回手,但时间差太短,没完全躲开,那酒瓶重重地挥在了她的小臂上,一阵剧痛,倪雀松手,手机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酒瓶瓶口是开着的,倪保昌这么一挥,里面的酒全洒了出去,倪雀身上也被溅了不少。
也因这一下动作太大,倪保昌松开了倪雀的手腕。
倪雀右手握住左手小臂,皱着眉,缓过那阵被砸的钝痛。
倪保昌晃晃手里的酒瓶,空了,他随手一扔,酒瓶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酒精让他撕下了那层伪面,他死盯着倪雀:“臭丫头,除了报警,你还会做什么?”
“哦,你还会打人是吧,一个大男人能被你打聋耳朵,你倒是厉害。”几年过去,倪保昌面上的恶相更显,他将一只耳朵朝向倪雀,“要不这只耳朵给你祸祸,聋了你给我二十万,行吧?这钱也不算白要你的。”
倪雀没有理他的话,她捡起手机。
屏幕裂了一大半。
她摁了下开机键,屏幕仍是黑的。倪雀长摁,手机发出一声开机提示音。
还能用。
倪保昌朝她靠近,恶声道:“你还想报警。”
倪雀后退几步,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还是你要动手啊,”倪保昌看她一脸戒备,转瞬又一副笑样,“正好啊,我不说了吗,我给你一只耳朵,你给我二十万。”
换作平时,骨子里就是个孬种的倪保昌肯定是说不出来这话的,他怎么可能用一只耳朵换二十万啊,他只会死乞白赖地要,只会威胁恫吓地要。
他得得瑟瑟地一步步走近倪雀,脚步有些浮,走得歪歪扭扭。
倪雀怎么可能动手。
倪保昌这种纠缠的行为,目前除了恶心人外,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报了警,警察除了教育,实际也管不了什么。
如果她动了手,只会让自己也变成被教育的一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倪雀也一步步后退,同时破罐破摔道:“有本事你就永远在这附近晃悠,我说到做到,不会给你一分钱,等你在这儿把自己口袋耗空了,你是流落街头饿死冻死,还是被车撞死,都跟我无关。”她的嗓音里不由得掺上了一丝掩不住的恨,“当然了,到时候也可能看你可怜,给你收个尸当是尽最后一分孝。”
倪雀自嘲地想,或许她骨子里也得了点倪保昌真传,这恶毒的话,说着说着,不经过滤,自己就出来了。
说着话的同时,报警电话倪雀也打出去了。
她和警方简单说了情况,也报了位置信息后,就挂了电话。
这下,倪保昌被倪雀彻底激怒了,他赤手空拳地就朝着倪雀招呼过去。
“你个臭婊子,老子他娘的抽死——”
他手上没了趁手的武器,又醉着酒,整个人都有点打飘,拳头挥出去,挥了个空。
“操!”他骂了句,扯过倪雀,打算往死里抽,巴掌扬起,正要落下,手臂忽然被人攥住。
倪保昌挣了下,没挣开。
这力道太重了,根本不像一个丫头片子能使得出来的力气,倪保昌甩甩自己有些泛晕的脑袋,抬头看去,浑浊的眼神还没完全聚焦,肚子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得极重,他往后飞出去一米多。
第89章 坦白
江既迟没有见过倪保昌。
他跟着导航开车从这儿经过,看到倪雀被一个男的纠缠,两人似乎还有口角。
他紧急靠边停车,下车就往这边跑,近了,听到从那人嘴里蹦出来的脏话,看见那人毫无章法又毫不留情地想要往倪雀身上挥拳头、巴掌。
他脾性极好,向来不轻易动怒,更别说是动手,这回想也没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他转身拉住倪雀,上下打量一番。
她的衣服裤子湿了几小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味,估计洒身上的是酒;左手小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泛着肿。
江既迟拖住她左手小臂:“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么?”
倪雀怔怔然看着他,似乎对于他的出现还有点懵,过了半刻,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没。”
“报警没?”
倪雀点头:“嗯。”
江既迟于是转过头来看向倪保昌。
倪保昌被那一下踹懵了,趴地上瘫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撑着自己被酒精浸软了的身体,骂骂咧咧地起身:“你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多管……”
后面的话没说完,在倪保昌见着江既迟的脸的时候,他就戛然而止了,接着无缝切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唉哟丫头对像么这不是。”
前段时间,从实验楼到宿舍楼,他跟人屁股后头好几天,自然是认得江既迟的。
倪保昌站了起来,歪扭着走近几步,两手伸出,想要和江既迟握手:“我是倪雀她爸爸,这次过来北阑,是来看她的。”
江既迟皱眉,没有理会倪保昌向他伸出的手。
他侧头,看了倪雀一眼。
倪雀没说话。
没被搭理,倪保昌看着也不恼似的,他笑着说:“害,刚刚那,都是误会,倪雀是我女儿,我能怎么着她。”
江既迟脸上没一点表情:“你不用跟我解释,一会儿跟警察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