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玫花露
江予雨瞬间耳朵烫起来。
她忙摆手否认:“我不入住。”
陈驰逸在一边笑了笑,极为混蛋道:“你要是想入住也可以。”
江予雨暗地里伸手拧了一下他腰,瞪了眼人以后头也不回地往酒店外面走。
办理好入住以后陈驰逸拿着房卡追出来,瞧见女孩纤细的身影正往一边药店里拐。
药店柜台后边女导购员看着走进来的江予雨,出声:“小姑娘,有什么要买的吗?”
江予雨把手机拿出来,找到方才拍的照片给导购员看:“你好,我就是想问问……这个药是什么。”
女导购员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盯着江予雨手机里拍下来的药片思索了下。
过后她走到另外一边的药柜上拿下来一盒药:“是这个吧?”
江予雨目光怔怔地盯着药盒上的名字。
盐酸帕罗西汀片。
适应症:治疗各种类型抑郁症。治疗伴有或不伴有广场恐怖的惊恐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
女导购员继续说着:“如果要买的话得麻烦做个登记,是你服用还是身边人服用?”
问完以后她才发现江予雨神色不太对。
“小姑娘?”女导购员迟疑,“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服用这种药……长期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江予雨轻声问。
“抗抑郁药物多半对肠胃不好,但也因人而异,看服用者自身身体素质。”
女导购员回答着。
江予雨点点头:“谢谢。”
说完她扭头走了出去。
撞进陈驰逸怀里的时候陈驰逸垂眸瞧见她通红的鼻尖和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一愣。
他抓住她手腕,瞬间拧起眉:“怎么了?”
江予雨咬着唇挣脱了下,没挣开,她只低头说;“我要回去了。”
声音发着颤的那种。
陈驰逸蹙眉盯了她几秒,牵着她手往摩托车那边走。
江予雨任由他牵着,脑子里却全是这么多年来夏文秀温柔笑着安慰她“妈妈不痛,这些伤很快就好了”“小雨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不看妈妈”“妈妈没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的画面。
从十五岁初三那年放学后撞破江州涛对夏文秀实施家暴,而后因为相关证据不足不支持起诉,到十六岁起诉成功法院却不判定离婚,到十七岁江州涛答应离婚,却又在法庭上突然改口,要求各种划分财产,造成离婚期限无限延迟,期间还穿插着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家暴。
最后夏文秀抱着高二的她在法院门口痛哭,到家拿着菜刀威胁江州涛大不了鱼死网破,江州涛才终于有所收敛。
从此以后江州涛没再在明面上实施过家暴。
但心里陈年创伤难愈。
她一直以为没有从父亲家暴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只有自己,而母亲已经恢复过来,并且在积极安慰自己。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夏文秀在长期服用着治疗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药品。
母亲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摩托车两侧的风呼啦啦地刮过耳边,江予雨把头闷在头盔里,咬唇竭力不让泪水落了满脸。
陈驰逸很快骑车载着她到了老居民楼楼下。
她摘下头盔丢到男生手上,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
陈驰逸叼了根烟,单腿支着摩托车,眸色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到五楼后江予雨拿钥匙开了门。
凌晨十二点半,她把家里客厅的灯开到最亮,然后又抬头确认了下立式空调上的针孔摄像头的位置。
她面无表情拿起饭桌上的几个碗,打开主卧大门:“江州涛。”
她咬着唇,脸色煞白,想也不想地就往刚睡下的江州涛脑袋上砸,“——你给我去死!”
江州涛早在她开门的时候就惊醒了。
男人反应迅速地躲过了砸过来的碗:“小雨,你做什么!”
江予雨咬牙不说话,又捡起东西往他身上砸。
丢过去的空调遥控器不偏不倚砸在江州涛鼻梁上,他脸色铁青:“江予雨!”
江州涛赤着脚大跨步过来的时候像是只凶猛的野兽。
江予雨死死盯着他,从卧室后退到客厅:“江州涛,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男人呼吸陡然加重,眼中暴戾闪过,咬了咬牙忍无可忍道:“麻痹的……”
在他伸手掐到江予雨脖子前,没合拢的大门被人打开,陈驰逸冲进来一拳砸在江州涛的脸上。
江予雨呼吸一滞。
江州涛踉跄往后几步,从暴怒状态里回过神来,他捂住开始流血的鼻子,看了眼江予雨,喘着粗气:“行啊江予雨,联合着男同学来对付你爸?”
他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服,竟然笑了起来,是又恢复到众人面前文质彬彬的教师模样。
“这位男同学,你和我们家小雨什么关系?”
陈驰逸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眼江予雨。
确认女孩身上没受什么伤后,他拽着人往外走。
江予雨直到被他带到一楼才出声:“陈驰逸。”
她蹙眉,声音挺闷,“你放开我。”
陈驰逸拽着她手腕的力气愈发大,快要把她骨头掐断。
“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回去就闹,你和你爸怎么回事?”他撩起眼皮沉沉盯着她。
江予雨沉默。
陈驰逸继续问她:“刚才为什么不躲,江予雨,你找死吗?”
如果他再晚几秒冲进去,江州涛的手已经掐在了她脖子上。
江予雨干脆偏过头去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了几十秒,江予雨才转回头来,强忍着哽咽,又有点像是责怪:“你冲上来做什么?”
陈驰逸没理会她,只是冷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江予雨睫毛倔强地抖了抖,语气强硬地呛他:“对,我就是找死。”
陈驰逸隐忍地顶了顶腮,盯了她半响,空余着的那只手开始在通讯录里找联系人打电话。
不知道他给谁拨了个电话过去,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想找死是吧?”
他冷笑着问。
江予雨被他猛地拽着手腕往摩托车上带。
“我成全你。”
-
陈驰逸骑着摩托车把她带到二十多公里外县城城郊的一处废工厂。
有一个男人正等在这儿,旁边还停着辆看似其貌不扬的黑色汽车。
“逸哥。”男人挑挑眉,说着把车钥匙丢了过来,“玩得愉快。”
陈驰逸接过那车钥匙:“谢了。”
陈驰逸叫她上车。
江予雨摇头固执说不要。
陈驰逸干脆直接把她扛起来丢进了副驾驶,系安全带,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陈驰逸!”
江予雨惊呼,瞪着他,“你做什么!?”
男生坐上驾驶室,黑色汽车的发动机随即开始叫嚣起来,整个车身似乎都在随着发动机启动而抖动。
——这居然是一辆改装过后的标准越野赛车。
江予雨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他眸色沉沉的眼。
“你不是想死吗?”
赛车前灯犹如野兽睁眼般亮起。
近处是被照亮的废弃工厂,远处是在凌晨的黑夜中绵延蜿蜒的山路,恰似拉力赛的赛道。
发动机再次猛烈叫嚣,陈驰逸扭回头,平视前方,纹着简笔画小鱼的骨骼分明的手稳稳搭在了方向盘上。
他嗤笑:“江予雨,我陪你死一回。”
他猛踩一脚油门,赛车引擎声冲破耳膜,巨大的推背感将江予雨整个人瞬间往后压。
下一秒,汽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车两边的田野景色飞速往后退,这边的越野赛道陈驰逸也是第一次来,完全是凭着多年赛车手的本能在山路之间穿梭。
江予雨咬着牙,一只手紧紧抓着安全带,一只手扣住赛车门把手。
用力到指尖泛白。
加速,过弯,甩尾,视线之内一切都是混乱且野蛮的,她从未坐过这么快的车,也从未有过这种在每过一个惊险的弯道时都有翻车丧失性命的体验。
赛车左摇右摆,连带着体内五脏六腑都在跟着剧烈晃动。
经过一片凹凸不平的沙石地,车身猛地摇晃,被高速旋转激起来的石头噼里啪啦打在赛车两侧,车前方只有一片被白光照亮的沙尘。
赛车犹如游龙般在这片沙尘中继续高速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