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述
“干嘛?”时予沐摸了摸脖子,不大自然。
“没事,继续。”只是想起一直坚守着不能违规的她终于在校内当了回‘坏学生’。
拉伸的动作就那么几个,平时上体育课会做,但时予沐没理解要领,每次都敷衍了事。这次陈叙浮盯着她看,手把手教学,让她没有偷懒的机会。
“可以了。”陈叙浮说,“现在再去跑步会轻松些。”
时予沐扯了扯唇:“其实我本来只打算跑一圈的。”
陈叙浮没理她,动身站上跑道,才问了句:“来不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哪有拒绝的道理,往前几步,随同他一起跑。
陈叙浮稍微放慢了跑步速度,但这个频率对于时予沐来说还是过于快了。她赶不上,喊了句:“慢一点。”陈叙浮又放慢一些,时予沐还说:“谁说拉伸后跑步能轻松的,骗人。”陈叙浮叹气,再将速度往回收。
运动菜鸟对上他这个练过好几年的人,方才因跨栏退步产生的挫败感不复存在。只是这个速度跟走路似的,他试着停下走几步,还真赶上时予沐了。
时予沐:……
她只感觉到他赤/裸裸的嘲笑。
陈叙浮也笑了,妥协似的陪她慢跑。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跑步?”陈叙浮问她。
时予沐将反问这套还给他:“你先说。”
“过来训练。”
“你报了校运会?”
“嗯。”
“噢。”时予沐感慨似的吐了口气,“你们为什么想要参加运动会?想拿金牌?”
“想。”
“我就说,你们这些有希望拿到金牌的人才会想参加。”时予沐喃喃自语。
陈叙浮侧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为了奖牌才会参加比赛吗?但如果拿不到奖牌,就没有参加的意义了。”
“不会没有意义,比赛的过程是享受的。”他说得干脆。
怎么会有人觉得比赛过程很享受?运动明明那么累,还要为此付出努力,很枯燥,又漫长。
时予沐不理解,并将迷惑的表情写在脸上。
陈叙浮又问她:“你有没有爱好?在做喜欢的事时就是这种状态。”
时予沐摇摇头:“没有,我做什么都没兴趣,这种活动永远排不上号。”
“因为觉得拿不到奖,所以不想参加?”
“可以这么说。”
“但又不是每件事都能获奖。”陈叙浮说,“不是为了金牌才参加,是参加了才能有希望拿到金牌。”
时予沐鼓了鼓腮帮子,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好。”某人悠悠的声音飘来,“这是你跑的第三圈了。”
“啊?”时予沐才反应过来,边跑步边聊天竟然一点都不累,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跑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不能想,一旦注意到跑步这个过程,就开始累了。
一次轻松的跑步终于在第三圈结束,两人回到草地,时予沐站着休息了一会,刚准备坐下,又被陈叙浮拉起来拉伸。
“跑步后也要拉伸。”他说。
她哪有拒绝的机会,撇撇嘴吊着口气,被迫继续运动。
偏偏旁边的人敬业得很,盯着她的动作,一有不对劲立刻提醒:“拉伸不到位,再来。”
时予沐反倒笑出声:“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教练。”
“为什么。”陈叙浮挑眉。
“你好像很有方法,就像我本来跑一圈都很累,但是在你的带领下,我足足多跑了两圈。”她竖了个大拇指。
“原来我还有这个天赋。”陈叙浮随口说。
完成拉伸,只会天色更暗了些,但也还没到六点,陈叙浮打算再去练一会跨栏,想了想,又对她说:“那这位学员,要不要一起试试?”
“你干嘛?教练当上瘾了?”时予沐说。
她本来想回去的,这个点寝室内人多,估计还得排好一会才能洗漱,但或许是开始享受在操场的这一刻,她居然有点舍不得结束。
陈叙浮又跑了两回,他跟不会累似的,每次都是全速跑完,休息几分钟又能继续。
时予沐很少接触到这么执着的人,应了那句话,所有成功都不是偶然,需要耐得住长时间的练习。
她终于站起身,走到陈叙浮前面一片区域。这边的栅栏比较低,是女生组跨栏的高度。
她想试试跨栏,单独站在栅栏前迈步,觉得难度并不大,但一旦跑起来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惧,让她完全不敢跨过。
试了一次,不行,再一次,还是不行,刚准备放弃,就听见陈叙浮说:“你不去想后果,只要记得再看见它的时候抬腿跳跃就行。”
大多数恐惧的来源都是想太多,但就是没办法不想,这时候就要看跨越的欲望能不能强大到盖过作祟的恐惧。
时予沐很想改变自己,但她好像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陈叙浮又在旁边推波助澜:“你要是能跨过去,等校运会我拿个奖牌给你。”
她动了动身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拿奖牌啊。”
“等着看吧。”
再次活动筋骨,眼神坚定地看着那几个栅栏,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最多就是被绊倒,她相信自己是能够站稳的。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怕的,大迈步向前跑,踮脚用力跳跃——事实比自己想象中简单,她稳稳落地,恐惧折戟沉沙。
再接再厉,稳住自己继续往前,迈腿跨过第二个、第三个……偶有几个栅栏被她绊倒,但她依旧稳稳的,跑完100米。
“我成功了!”她回头看向站在起点看着她的少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跑了那么长的路,以至于他只缩成短短的一条线。
一点都不觉得累,小跑到他面前,迫不及待炫耀:“我做到了,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当然,愿赌服输。”陈叙浮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那双眼睛出奇欢慰。他没想到能从她身上找到当初对体育的热爱。
“所以你会报名参加跨栏吗?”时予沐主动进行拉伸,同时说。
“嗯,应该会多报几个,哪个项目缺人就去哪个。”
“这么夸张?你比得过来吗?”
陈叙浮拾起草地上的一件校服与一个书包,在这阴天的傍晚里,刻意打趣地说了句:“毕竟要为你带奖牌,多参加几个,保险点。”
在这一天里,时予沐体会到两张不同的感觉。
一种是敢于尝试的喜悦,这份记忆会陪伴她很久,在每次企图退缩的时候告诉她,只要坚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另一种,是心跳。
大概是少年的鼓励与最后那句话在梦里重现,她看见意气风发的他朝她走来,而她看着他,控制不住心动。
这日过后时予沐忽然爱上了运动,每个下午放学后会去操场溜达溜达。陈叙浮也在,他偶尔在沙坑边练跳远,偶尔在草地上练标枪,偶尔还会打篮球。时予沐就在跑道边跑步,眼神时不时瞥向他的方向。
陈叙浮比她主动得多,看见她在会邀请她一起学,他练什么,她也练什么。后面学的东西多,连体委都来找她报名校运会。
“学校报名女子跨栏的人很少,是个拿分的好机会,你试试吧。”秦锦霖鼓动她。
“我不行的,就是玩玩,没办法参加比赛。”时予沐说。
“但是只要参加了就能有分数,你要不先报名凑个人数,实在不行你就弃赛。”
时予沐犹豫了一下,但就是犹豫的这几秒给了秦锦霖机会,他立刻说:“就这么说定了,我把你名字写上去。”说完立刻离开,怕她拒绝。
时予沐只感觉压力很大。
再不情愿,她都得更认真练习跨栏,只是带着任务的她每次运动都不太开心,会下意识比对自己与体育班学生的差距,担心自己在比赛上出错、出糗。
这份焦虑贯穿每个日夜,在校运会到来前一天晚上最强烈。
运动会在周四开始,持续两天,周三最后一节课上完葛元循专门回到班里交代运动会的事情。之后的时间,劳动委员与生活委员共同去购置校运会需要用到的药品及饮品,班长要带领参加开幕式的同学排练,领队要去试穿服装及准备妆容,班里一下子空了。
时予沐没在开幕式方阵队员当中,她没有其他事情,便到达操场准备再练一练。结果这日人特别多,基本都是体育班的学生。她看着每个项目周遭围满的人,压根不敢过去。
干坐了一会才回到寝室,这边也空落落的,那股孤独感又突然降临。
这一刻她特别想放弃参加。
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概是面对压力时的第一反应还是退缩。一个人内核稳不稳定在这一刻高下立见。
这种情绪持续到隔日。
校运会第一日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昂,早晨六点的寝室区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各种声响,到六点半已经躁动万分。
开幕式在八点开始,时予沐准时踏入操场,她熟悉的人在方阵队伍里,只能一个人找个地方坐下。
方阵出场顺序按照抽签名次进行,每个班级的节目都很用心,但也总有笑料。哪个班级穿着轮滑鞋跳了鬼步舞,哪个班手工制作了什么让人惊叹的模型,或者谁谁套上布偶服送礼物。
时予沐兴致不高,听着耳边传来隔壁班同学的讨论声,偶尔还能听到些熟悉的名字。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就是云玖吧?她好漂亮。”
“对,听说她今天开了直播,有很多粉丝都在看着她。”
“她是明星吗?”
“算不上,就是个网红,有好几万粉丝,不过听说已经有公司签她了,没准真能成为明星。”
时予沐在脑海中搜检索‘云玖’这个名字。
在孙测口中听到过,说是经常找陈叙浮聊天。
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开幕式进行到最后,高一六班才入场,这时大部分人已经过了最兴奋的阶段。
倏然间音乐切换,从最普通的进行曲换为快强节奏,强势将倦意驱散。
欢呼声先一步到来,注意力又被拉回主场,时予沐坐直身子,睁着眼睛看向跑道上那群身影。
他们班的服装很常规,黑色校服裤、白色短T与黑色夹克,不普通的是他们手握烟雾棒,从尽头沿着跑道奔来,彩色的烟雾在半空开辟出一道别样线条,扩散,肆意飘散。
“哇,好酷啊。”旁边有人说,全场躁动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