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述
回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洗漱睡觉,隔天吃个饭后又将回到熟悉的学校。
这段时间高一高二年级已经开始放寒假, 但高三还要留校补课, 放假时间待定,算来整个寒假只有一个多星期。
时予沐早就习惯这种节奏,从踏入学校的那一刻起便进入学习状态。
在身边那么多人的辅导下,她的成绩提升得很快,化学已经能考到将近80分, 其他科目缓慢进展,总分在530左右徘徊。
估计是这一学期的显著成果让她对将来充满信心,她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那几所双非院校, 想往更高的分数努力——最好能考上600分。
陈叙浮与她不相上下,但他成绩起伏比较严重, 最近几次考试最高能考到540,最低却连500都没有。
他只能更努力,找到问题所在再加以改进。
孟绾的成绩保持一贯的水准,她与她的同桌基本包揽平行班前一二名,几位老师对他们抱以很高的期待。晖北中学一年能有好几位竞赛班的学生考上清北,但平行班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这种成绩,他们将是这一年的希望。
至于冯铠东与孙测,他们逐渐有了学习的意识,虽然依旧没少玩,但学习起来比之前认真很多,成绩也在慢慢提高。
2018年将是美好的一年。
除夕前三天才宣布放假的消息,大家积攒的压力总算可以适当地释放,放假前讨论新年的安排,忽然听冯铠东提议:“今年除夕我们要不要一起过?”
“我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同意。”时予沐说。
“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这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了,一起过总比面对那些亲戚更轻松。”
算来那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时予沐到家后试着同孔秋娴提起,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
一场狂欢从此刻开始期待,几人买了很多烟花仙女棒,搬到陈叙浮家中,从下午待到夜晚。
今天大家都不讨论学习的事情,自己做饭收拾窝在客厅里,电视上播放春晚,他们披着毛毯吹着暖气,玩的是超大号的飞行棋,简简单单的游戏,但跟朋友在一起永远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临近零点,战场从室内转向室外,在他们亲手栽下的小树旁,点燃烟火,看着火药划破天空,绽放一个个耀眼的花,组成百卉千葩。
室内开始倒计时,他们在院子里尽情喊着。
“新年快乐!”
“过年啦!”
“芜湖!!”
从嘴里呼出的白气与烟花尾气交叉,明明是冬天却不觉得冷,五个人的空间似乎听见千千万万人的欢呼。
听见冯铠东的提议:“以后的每个除夕,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用力的点头,用雀跃迎接那一年,在压力与疲惫之后的盛大狂欢。
尽管那是唯一一个能一起过的除夕。
……
这个冬天是真的很冷。
返校的第一个夜晚,时予沐披着被子学习到凌晨,实在冻得受不了,屈着身子躺下,半夜昏昏沉沉一直在发抖,翻了好几次身,所想的居然是没休息好会影响到明天的学习状态,越是焦虑越是难以进入深度睡眠。
醒来是被宿友叫醒的,她连手机闹铃响都没听见。
全身都很累,头疼到不行,以为是没睡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班里。
整个早晨她的状态都很差,上课没办法集中精神,面对着题目,明明觉得自己只差一点就能想出来,但就是想不出来,焦急到心累。
连皮皮也看出她的不对劲:“你嘴唇好白啊,生病了吗?”
“可能有点着凉。”她说。
“看起来不只是一点。”皮皮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啊?”时予沐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明明不烫,凉得很。
皮皮却说:“你自己手也烫得厉害,摸额头当然没感觉。”
发烧了就要吃药,但是感冒药吃了过后会犯困,意味着她这一天根本没法学习,落下的东西更多了。
“算了,不吃药也能好的。”她坚定地说。
“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吃药好得快。”皮皮说,但时予沐坚持不吃药,她也没办法。
这天晚上愣生生扛到凌晨,她才肯吃药睡觉,原以为一觉醒来就会好了,但越睡越累,明知道这是她发烧的身体在作祟,但她更焦虑的是,这个晚上又睡不好,明天又没有好的学习状态,那要怎么办啊。
梦里还是那几道明明能做却怎么都做不出的题,她越来越委屈,现在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距离一模考试只剩下十天,她回到学校就是想要尽力拼一把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她一直哭,一直哭,不知不觉地,天亮了。
宿友喊她起床,没叫醒,赶紧去找校医,紧急为她物理降温,体温才慢慢降下。
时予沐睡醒的时候是中午,她再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她缺席了一个上午的课程,两节语文,一节物理一节化学一节数学,都是她最薄弱的科目。
去食堂买了碗粥喝,她还在低烧的阶段,身体疲累得不行,只是精神得高度紧绷让她没办法放松休息,将自己裹成球,已经坐在食堂学习。
陈叙浮在一点半的时候过来,坐在她对面,同时把一包冲剂递给她。
“吃饱了吧,先吃点药。”陈叙浮早上去他们班找她,没看到人,反倒听孟绾说她发烧了。
时予沐摇摇头:“算了,我怕下午犯困。”
“这种不会的,吃了好得快,才有精神学习。”陈叙浮拿过桌上的水杯,去洗手台冲洗冲洗,倒了点温水回来。
时予沐抱着水:“谢谢。”
她太焦虑了,越是想集中精神学习,越是学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心俱疲。
到晚上她的体温才恢复正常,但发烧后带来的反应很重,她开始无休止地鼻塞流鼻涕,喉咙如被刀片割了那般难受,脑子更是如蒙上了一层雾。
这种状态持续几天,其他症状恢复正常,就是脑子根本没有生病之前那么清醒。
很快迎来第一次模拟考试。
考前一天所有广播在播放考试须知,楼上楼下都是桌椅挪动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代入到高考那天,时予沐越听越紧张,忽而收到手机消息,孔秋娴让她去学校门口,给她带了吃的。
见到妈妈的那一刻情绪已经快忍不住了,拿着叠得高高的饭盒去往食堂,里面是燕窝鲍鱼海鲜,眼泪瞬间往下落。
几乎哭着吃完这顿饭,晚上学习,第二天考试手都在抖。
情绪直到考试成绩发布那日彻底崩溃,她看见自己的分数:507分,比平时的自己差了不止一点。
她控制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在班里哭了,眼泪不停往下落,她怨自己怎么那么笨老是学不会,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生病,更怕到高考那天也是这种情况那她应该怎么办。
孟绾过来抱住她,安慰着:“没事,这次考试难度大,我们的成绩也退了很多。”
但这种话安慰不了自己,每个人考试的难度都是一样的,排名实打实地反应一个人的水平,她的排名也掉了,整整70名。
至此之后,时予沐的状态一直很不好,一次失利的她急于通过努力弥补回来,每个晚上都是学习到最晚的那个人,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早晨很快就醒了,就连洗脸刷牙都要看书。
她的焦虑写在脸上,也反应在身体里,额头处开始冒出红肿的痘痘,肠胃功能开始紊乱,就连经期也推迟了一个月。
各种事情缠身,逐渐压垮她。
朋友们觉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孟绾一有空就拉着时予沐去操场散步,强硬要求她在这段时间内不能想任何与学习有关的事;孙测在网上看到有什么鸡汤都会发给她,试图让她放松。
暗自做了很多努力未果之后,他们干脆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拉着时予沐逃课。
那是在一个周六下午,高一高二年级学生已经放假回家,高三没有假期,整个下午都是答疑课。
这种课管理并不严格,一开始允许学生请假回家,但随着学习进度的推进,请假流程变得越来越困难。
办公室门口排着长队,时予沐攒着很多问题,时不时往那边望,打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去找老师。
桌子边缘忽然被敲了敲,孟绾来到她身边。
“跟我去个地方。”孟绾说,拉着她的手腕,好像很着急。
时予沐一头雾水:“怎么了?”
“走吧。”孟绾拉着她,不给她收拾书包带上课本的机会。
学校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校园,她们混在回家的高一高二学生中间,一路畅通。
出了校门后发现陈叙浮他们也在,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此刻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们——”时予沐刚想问,又被孟绾拉着走。
“先走了再说!”孟绾说。
从学校往后绕,拐过两个弯,到达晖北广场,这个时间有很多爷爷奶奶在打太极,口令声徐徐入耳,净化路过人的心灵。
四月份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凉意入鼻,再多呼吸几口,脑子里的雾气慢慢消散。
里边有个小山坡,爬过一小段陡坡进入的是一个小平台,在这里可以看见一整片天空。
“倒数第二件事。”冯铠东忽然出声。
时予沐看向他:“什么?”
“还记得高一那会你即将换座位,我们写下很多事说要一起完成,不知道是谁提议说要逃课看日落,今天终于做到了。”冯铠东说。
“是我。”孙测冒出来说。
从那时埋下的种子,经过两年的悉心栽培,终于在今天生根发芽。
“可是现在没日落。”时予沐看着蓝蓝一片的天,现在还没五点,距离日落时间久着呢。
“等一下就有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肯定很好看。”孟绾接话。
“在等待的这个时间明明能做好几道题。”她焦虑得没办法思考其他事。
“打住!”孙测赶紧说,“今天我们带你出来,就是不想再看到死气沉沉的你,我们不许再说学习两个字。”
“都到这个节点了,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怎么可以逃课。”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后退坐在长椅上,再问孟绾,“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
“因为我知道学习要讲究方法,总要给自己留有喘气的空间,不然是撑不过最后这60天的。”孟绾说。
“没办法,我这次考得太差,再不努力高考就上不了什么学校了。”
“那只能说明你前段时间的学习方法出了问题,要适当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停下来好好复盘。”孟绾说。
既然话题聊到这,时予沐顺势问:“那你平时是怎么缓解压力的?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技巧?我真怕我只能止步于此。”
孟绾欲言又止,今天带她出来就是想让她好好放松的,怎么她还在纠结成绩?但也能理解,越是焦虑过度的人越是不愿放松。
陈叙浮直接坐在草地,一只手搭在她坐着的长凳。
方说:“就算你这次退步了,但对比去年现在的自己仍然进步非常明显,不该因此否定自己。”
“但这不够,我想要更好,想考到更高的分数。”时予沐坚持说。
孟绾揽住她的肩膀:“努力当然是要努力的,但即使依旧在原地踏步,也要有欣然接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