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许栀忙接通:“费先生——”
“听沈谦说你找我?”他的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平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也有一丝笑意在里面。
许栀窘迫极了,硬着头皮开口:“嗯,我可不可以当面跟你说?”
一是电话里说不清,二是实在丢人。
也不知道沈谦这会儿在不在他身边,丢人给他一个人看总比丢人给两个人看好。
而且在许栀的潜意识里,费南舟是“自己人”,在他面前丢人还不算太丢人。只要她脸皮厚,忍忍就过去了,在沈谦面前再丢一份人那就不一样了。
费南舟语调平静,也没多问,只说了一句“好”。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许栀问。
他略思索了一会儿:“今天下午3点。”
“那我去中信找你。”
“我那会儿不在中信。”他笑起来,报给她一个地址。
就这简单的一道笑声,许栀的脸已经麻麻的。
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的,会不会觉得她之前就是欲擒故纵,不然怎么没过两天就眼巴巴地主动联系他。
会不会觉得她之前就是在找借口拿乔啊?
不过找他确实是最快能把人捞出来的,免得夜长梦多。
许栀想起自己之前生病时沐瑶大半夜跨两个区给她去买药的事,咬咬牙,觉得自己的脸面值几毛钱?
又很阿Q地想,在他面前丢人那不叫丢人。
许栀抵达球场时,正好是下午3点,费南舟在和两个老外打球,一身白色球服,步伐稳健,抬杆、挥杆的动作游刃有余。
许栀在旁边听了会儿才知道他们在聊中信要在西非收购15座矿山的事儿。
一老外说这么大地儿,且都是非常稀有的矿山,三百亿可不够。
费南舟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中信马上就要在西非成立中信石材分公司,开设两个加工基地,三百亿他当交个朋友,不行他找别人,后续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这种有理有据的谈判上他说话向来是直接又难听,但底气在那儿,绝不是虚张声势,那两人对视一眼,又笑开,说还是比较相信他。
费南舟也多云转晴,大方地招呼他们,一时相谈甚欢,半点儿没有方才的针锋相对和试探。
许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也觉得他变脸就跟变色龙一样快。
不过三百亿是多少钱啊?她掰了掰手指,想象不出来。
人对于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就不太能衡量,反而失了应有的敬畏,觉得不过也就那样嘛。
而且她感觉三百亿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说是下午3点,许栀见他在忙,也不好上前打断也不敢,又等了大概半小时才见他把人送走。
“不好意思,有客人在,久等了。”他用块毛巾擦着汗大步过来,到了近前将毛巾丢给一旁伺候的球童,在她对面坐下。
许是刚刚打过球,他身上汗涔涔的,汗湿的地方清晰勾勒出上半身的肌肉轮廓,束着额带,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事儿,你是大忙人嘛。”她这话只是随口一接。
可是说完就觉得好像有些抱怨和撒娇的意思。
果然,对面人听罢挑了下眉毛,笑着端起了手边的一杯清茶。
继而是低沉和悦的男声:“这是怪我呢?”
对面,男人垂眸慢条斯理地吹着茶面儿,许栀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是我叨扰了。”
有求于人,哪里还敢摆脸色?
她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费先生,您喝茶。”见他杯子里空了,许栀连忙弯腰去给他倒。
费南舟瞥一眼那茶水,没动,单手微微握拳横搁在茶几上,食指就那么轻轻地叩了一下。
许栀看到,心里也跟着跳了一下,但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也知道瞒不过,所以很乖巧地站着,把满满的诚意都写在脸上。
“有事儿求我?”他犀利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许栀红着脸点一下头,也没隐瞒,把沐瑶的事儿来龙去脉事无巨细都告诉了他。
“对方是什么来头?”他先问开罪的人,而不是摊上了什么事。
许栀也知道他先问这个是在衡量,这京里除了少数那几个他不能得罪的,他都不惧。但也有另一重考量,有些人他虽不惧,但没必要为了她这么号人去得罪,得不偿失。
许栀说:“海洋娱乐的王瑞乾。”
他果然皱了下眉,显然都没听过这号人,回头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沈谦。
沈谦笑了笑,说得很委婉:“是家综合传媒公司,总部就在北京,14年成立的,那年年底中宣的刘能找你喝酒,你要回景山,推脱不去,让我代表你去聊表祝贺。你忘了?据我所知,这姓王的老板是山西人,这两年才在这儿定居。”
费南舟听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就这么号人还找他出面捞?
他直接让沈谦去联系,又叮咛他说话客气点儿,别留什么话柄。
至于沈谦怎么联系到姓王的他就不管了,他总有办法的。
果然,沈谦先打电话给中宣认识的,借着个有分量的中间人再间接联系到对方,对方果然没两分钟就给了他回电,态度非常地客气,并且愿意和解,不再追究这件事。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许栀就学到了很多,能走私家的绝对不走公家,一点小事情不需要大动干戈,找个中间人就能轻松解决,还不暴露自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脉关系,只有他这种社会地位才有人上赶着巴结吧。
沈谦把事儿办完就派人去局里把人捞出来了,完事了还给她发了视频。
许栀一颗心才落地,回头,难得很感激地说谢谢你啊。
他不太领情,就那样疏懒地望着她。
其实这就是件小事,但一句感谢也忒敷衍了。
许栀双手合上,行了个鞠躬大礼,声音又娇又嫩又清脆:“谢谢费先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余天天发大财。”
费南舟:“……”
许栀觉得他那一刻几乎都要冷笑了,可风度还在,到底是没跟她计较,只兴致缺缺地丢了茶杯,提起自己的西装就准备离开。
许栀觉得差不多了,从后面扑上去搂住他:“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嘛。”
她知道费南舟这类男人,眼高于顶,不屑于跟女人计较,可不对等的付出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他到底不是那种付出不求回报的人。
她不敢赌,不想失去他。
这一抱脸蛋就埋贴在了他宽阔的背部。
费南舟身形挺拔,脊背宽阔,肌理非常清晰,只是贴着就能感受到那种磅礴厚重的力量感,像山岳一样稳定可靠,仿佛可以承载着世间的一切。
不知怎么她蓦的想起那晚凌乱。
许栀说起漂亮话来特别甜:“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转过来看她,无言地扯了下嘴角。
许栀不再装模作样,又扎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坚实的腰,声音细若蚊讷:“那以身相许行不行?”
费南舟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答。
许栀也知道自己好矫情,但看他的表情,还挺受用的。
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想象中还要……阿门。
许栀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他还蛮喜欢的。
这通极限操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主要是她也感觉出来了,再不答应他估计不会再搭理她了。
那天是他的司机送她回去的,许栀在出租屋里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
沐瑶回来时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干嘛?”许栀有气无力。
“你男人什么来头啊?”她不可思议的口吻,“那个王瑞乾之前那副鼻孔朝天的做派,说一定要我进去蹲两年,回头竟然来跟我道歉,说都是他的不是,还许了我好几个饼,说随便挑,我肯演那是给他脸。那跪舔我的样儿,你都没瞧见,就差认我当奶奶了。”
许栀笑笑:“不知道怎么说。”
他算是好人吗?他对她还是挺好的,对朋友、对家人都没得说。
他是坏人吗?有时候也蛮坏的。
夜半的时候睡不着,她到楼下去买一罐黑啤。
走到外面,冷风吹在脸上如刮刀子似的,却也让人清醒。
许栀讷讷地揪着外套的领子,觉得自己有点乱。
雪夜里很冷,虽然天空中已经不再降雪,冻雪开始融化的夜晚却更让人倍感严寒。她捧着啤酒罐头靠在过道的墙壁上沉默,思绪翻飞,心里一团乱麻似的剪不断。
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真的害怕他不再搭理她了。
她也不愿意怪责他,只能归结于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就不保持距离。
她知道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坏,明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但还是忍不住走向他,沉溺入这双幽邃如海的眼睛里,汲取那一点的温暖。
不知站了多久,天空中又开始下雪。
2017年,北京除夕,雪比往年都要大。
到了凌晨,深漫及腰际。
第15章
两天后,许栀换了地方住。在他给的几处房子里,她挑了御金台那边的一处大平层。
她给出的解释是“上下班方便”。
其实是因为她住不惯太大的房子,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他在运河上那套,她估摸着她可能走一圈都会迷路。
费南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让韩平替她录了指纹准备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就出国了。他很忙,最近尤其忙着在西非那边收购矿山、开设工厂的事儿。
这种大事,全权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他不放心。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