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不过确实,将近四百万的豪车呢,一分价钱一分货。
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能他衣柜里随便挑几件西裤都这个价。
夕阳西下,广场上的喷池重新开始供水,人流逐渐涌向对面的步行街。霓虹灯次第亮起,在高楼间流转着绚丽的华光。
终于按他指定的地址开到了地方,许栀问:“车库在哪儿啊?”
“你停门口好了。”费南舟指了指前面。
许栀将车开到了酒店正门,很快便有门童出来接钥匙帮忙停车,经理亲自迎接,鞠躬哈腰,显然是认出费南舟了。
“临时来有座位吗?”她悄悄拉拉他袖子,指尖触到一份细腻却挺括的触感,像他的皮肤。
许栀又若无其事地缩回了手。
费南舟的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我不需要预定位置。”
许栀:“……”果然,规则只是上位者用来规范下面人的。
这地方外面瞧着装潢一般,越往里走越有返璞归真的意境,穿过小桥流水、文化石砖墙砌成的大堂,视野里忽然广阔起来。原来这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度假酒店,一个个独立的小木屋隐藏在茂密的丛林中,灯火交相辉映,像黑暗里的萤火,颇有野趣。
他们没有选择酒店配的车,而是步行上山。
走了没两步路许栀就累垮了,抬头望去,感觉还有不少的路。
“该,你自己非要走。”费南舟说。
“你没说有这么远啊。”
费南舟被她瞪了会儿,反而笑了,走到一处石阶下蹲下来。
许栀:“……你不会是要背我吧?”
费南舟:“你快一点,等你爬上去都半夜了。”
许栀当然没有让他背,她改口说坚持坚持就到了。
费南舟在树影中望着她,那一刻的沉默让许栀也无所适从了。
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插曲。
两个人,十二道菜,四冷四凉两汤羹外加两道点心。
许栀用勺子舀碗里炖得软烂鲜美的河豚,和着奶白色的汤汁一道送入嘴里,鲜得差点咬掉舌头。
看她一直在那边不停舀这道菜,费南舟忍不住打趣她:“别吃那么多,万一没处理干净,小命呜呼怎么办?”
他吓得她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下来,不确定地看他。
“逗你的。”他将手边的草莓摘去叶子,递给她。
许栀又吃了甜汤和小米海鲜粥,搁下筷子。
“吃饱了?”他淡笑。
许栀点头,却见他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动:“你不吃吗?”
他这才舀起一颗雪白的鱼丸。
费南舟吃东西很文雅,吃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话,只下颌微动看得出是在咀嚼,但那慢条斯理的调调儿很让人怀疑,他是否对任何好吃的都没什么欲-望。
服务生又过来给他们开酒瓶,费南舟摆手:“都撤了吧,我们不喝酒。”
“为什么不喝?我想喝点儿。”她很好奇地将酒瓶放在手里转了转,感觉这酒挺高级的,有点馋。
他以前就说她好奇心旺盛,连茅坑都要沾一沾。
许栀第一次偷喝酒是八岁,劲儿上来抱着半个酒瓶窝在厨房里睡着了,后来被打了屁股。
不过她屡教不改,对于新奇的事物还是喜欢尝试。
服务生替他们开了,又弯腰替他们满上。
许栀喝了口觉得这酒入口一点都不涩,味道还不错,又抿一小口,身上热热的很舒服。
“别喝多了。”费南舟提醒她。
她本来不太想搭理他的,他也知道寻常的规劝没用,微垂着眼,食指在餐桌上轻轻敲了下,轻飘飘地说了句:“酒容易乱性。”
她果然不喝了,默默拿起了旁边的果汁。
他嘴角牵动,笑意抵达眼底。
后来聊了些这些年的经历,聊得挺宽泛,但也算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费南舟说:“书读得还挺不错的,N大的高材生啊,厉害。”
她还没得意两秒就听到了他后面的话:“可怎么就混成了这样?你在你们师兄弟里是不是混得最糟糕的?”
许栀:“从现在开始,我拒绝跟你聊天。”
费南舟:“?”
许栀悄悄抬眼,给了个想鄙视他又害怕被教训的眼神:“你嘴巴太毒了。”
他哈哈一笑,笑声爽朗。
后来他们又坐缆车去了山顶,山顶风声呼啸,扬起吹乱了她的发丝。
许栀刚觉得有点冷,肩上就微微往下沉了下,原来是他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了。
“那你不冷吗?”她担忧地看着他只穿了件衬衣的上身。
“这有什么?以前训练时零下十几度还在雪里赤膊做俯卧撑,那才是苦啊,慢点儿教练的脚就上来了。”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右手微曲着搭在了膝盖上。
许栀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谁让你自己要选这个的?自讨苦吃。”
他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地怼他,哭笑不得,笑过后又敛了情绪。只是,清朗的眉宇间有几分无奈。
“年少时是很想要入伍的,这是我的梦想。”
“那为什么后来又没去呢?”其实许栀已经猜到了几分。
但还是想要亲口听他说。
她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下格外清澈,倒映出他的模样。
费南舟望着她,难得敞露出自己的心事:“没得选。”
许栀:“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吗?”
他点头,又反问她:“你觉得我风光吗?”
许栀点点头:“太子爷能不风光吗?皇城脚底下都横着走。”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因为她这肆无忌惮的打趣。
“但这份风光是要付出代价去维系的。”他后来说,“人总不能随心所欲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那双眼,仍是那么笃定而分明,但许栀觉得这一刻的他才是最有力量感的。
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附和过之后却又耸耸肩说:“所以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力所能及就好。”
欲壑难填,总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更多。
而费南舟,显然是另一种人。他的欲-望是不见底的深渊,这种欲-望驱使着他不断前行,控制自己,也控制他人。
这种人以前她是敬而远之的,觉得非常危险。
“抱歉,拉着你聊这么多废话。”他起身将手掌递给她。
许栀抬头,看到他宽大修长的手掌,平摊在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骨节清晰而漂亮。
她将手放到他温暖的掌心,只一瞬他就握住了她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实在烫,她原本有些冷的手好像也被捂热了。
许栀像是被烫着似的缩回了手。
夜风吹着彼此的衣襟,吹散了空气里隐晦的燥热。
许栀的酒醒了,拢着他的西装很久没开口。
后来他送她回去,一路无话。
只是临走分别前将那枚车钥匙递给了她。
许栀不解地望着被他勾在指尖的钥匙:“给我?”
其实她想问的是干嘛要给我?
“嗯。”见她不动,还一副傻呆呆的样子,他拉过她的手,将钥匙珍而重之地搁到她的掌心,又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合上,低笑出声,“笨,本来就是带你来试车的。”
许栀面颊微热,夜风都吹不散的那种热。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让人有那么一瞬心潮澎湃,想要一亲芳泽。
他本来想最次抱一抱她,后来还是作罢:“快点回去吧,这么晚了。”
许栀背着背包“蹬蹬蹬”跑上了楼,到了屋里开了灯,犹豫一下又跑到房间里推开窗户朝外面望去,果然看到他还在楼下,靠着车门声无声无息地低头抽着烟。
第35章
许栀后来还是下去,和他又聊了不少事,留他喝了两杯茶才和他道别。
“妈妈很想你,回家看看吧。”费南舟临走前说。
提到姚雁兰许栀明显地沉默下来。
近乡情更怯,用在此处似乎更加恰当,这是比她面对费南舟还要“更怯”的人。
她不知道十几年没见的这位“母亲”,如今又是如何看待她的?看到这样不复从前烂漫孤勇的她,是否还待她如从前一样?
有时候,美好的人只停留在记忆里,因为那赋予了自己的幻想,一旦真的接触到这个真实的人,那种滤镜就没有了。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去见姚雁兰,彼此还能保留一点美好的念想。
费南舟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催她答应,只说:“你什么时候想去见她了可以联系我,她现在在玉泉山那边疗养。”
“疗养?”许栀显然抓住了这个关键的词汇。
“妈妈的身体不是很好,你走了以后,她经常睡不着,神经有些衰弱。”他没有细说,其实,姚雁兰何止是睡不着,她的精神状况都有了很大的问题,不然他大伯也不会破例把她接到玉泉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