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我的意思是和途策、东河那边谈谈,这个项目850亿太大了,靠我们自己肯定吃不下,而且风险太高了。”瞿晓沉吟。
费南舟:“这消息还瞒得住吗?都上新闻了,现在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不得趁机狠狠讹我一笔?”
“那也没辙,总不能撂挑子吧?陈书记那边可重视着呢,这个项目要是垮了,对他的仕途都有影响,我们犯不着得罪他啊。不然以后还要不要和霖市、横市那边合作了?”她心里有火,说话也没怎么客气。
费南舟这个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很多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她自问自己的脾气已经够烂了,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心里估摸着也明白这点,有些事儿会跟她讨论但每次谈判时从来不会带她,更倾向于带宗政、沈琮几人,红脸白脸轮着唱这戏才能唱得下去,不然玩脱了就难看了。
“你要是不乐意,我来出面。”她心里憋着火,真是麻了。
费南舟未置可否,按下打火机:“你急什么?”
猝然亮起的火苗映红了他冷硬俊秀的眉眼,淡漠无比,但总感觉别有深意,瞿晓一腔怒火如被一盆冷水浇熄,凝眉:“你什么意思?”
他抽烟的姿势实在好看,优雅极了,但那副游刃有余作壁上观的架势实在是可恨得很。
他倒是比她想象中要镇定多了,一根烟抽完才跟她说:“你也说了,这关乎陈想何的前途,周茂出逃第一责任人就是他。现在最急的不是我,是他,他就算想方设法使尽浑身解数也不会让这个项目黄掉的。你这么坐不住,眼巴巴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途策、东河那边听了都得竖起一根大拇指,赞您一声‘牛’。”
瞿晓血气上涌,偏偏他说的有道理,她没法对着他发作。
他随手掸落一截长烟灰。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他抬手接了:“喂——”
“费南舟,是我。”女孩清甜的声音急促地传过来,是真焦急。
四周很静,瞿晓也听到了。
她没什么表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费南舟将烟掐了,提起自己的西装跟她道别:“回见,单我买了。”
许栀显然也听到了,原本火急火燎的话都咽了下去,不确定道:“您那边有人吗?”
他淡淡一笑:“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许栀脸颊发红,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副德行有没有被他身边的人听到。
费南舟笑而不语,没点破,按着手机走出了餐厅。
路上她就跟他说了机器采购的事儿,费南舟在车上略沉吟,似是在思考。
许栀如火烧眉毛:“你说怎么办啊?一个月这边工期都要停了,到时候产品肯定不能按时上市,那我一定完蛋了!公司也完蛋了,董事会……”
“许栀。”他唤她。
许栀停下来,乖巧等待。
岂料他扶额微叹:“你安静会儿,让我想一想行吗?”清朗声音里含着一点笑意。
许栀的嘴巴牢牢闭上,小脸微红。
费南舟只是略作沉吟便开了口:“工期不能拖,找别的渠道吧。”
“这批机器很先进,很多零件都是进口的,而且量这么大,短时间上哪儿弄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以他的人脉和关系,弄到一批货自然不是问题。
甚至只要放出风声,大把上赶着来巴结的。
别说一批机器,天上的月亮都有人赶着去捞。
他的话挺精炼,具体怎么弄一点儿没说,挺像空头支票的,但许栀一颗躁动的心莫名就安静下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车已经到了,司机恭敬回头:“在前面停吗,费先生?”
“不用,就在这儿停,我自己过去。”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翘首以盼的小姑娘。
明明这距离也不远,可她就是看不到他,犹如一个大瞎子。
费南舟下了车,继续跟电话那头讲:“我到了。”
“你在哪儿啊?”她还在四处张望。
他不疾不徐地笑了声,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清朗的声音好似就在她耳边:“你抬头,往东北角30°的方向看。”
许栀狐疑地朝四周张望,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东北是哪边啊?”
他没答,手机里已经嘟嘟嘟传来了忙音。
许栀愕然地看一眼手机,然后便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抬头。”
她下意识听从他的话,循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摇头苦笑的费南舟,原来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站台上,背着光,身后是五光十色不住闪烁的霓虹灯。
“我真的怀疑你是怎么考上N大的?地理卷子都是蒙的吧?”他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削了一下,像惩罚。
但似乎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昵在里面。
许栀不甘示弱:“做卷子和辨别方向是两回事!”
“还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再打我的头!我已经长大了!”
他不言不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俄而,又抬手明知故犯地削了下她的脑袋,力道都和刚才那一记如出一辙,眼底还含着笑。
许栀瞠目结舌,都忘了要说他。
还能这样?!
第25章
要说解决问题,其实电话里已经解决。
许栀说:“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
费南舟看一下表,似模似样地说:“确实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许栀气煞:“你怎么这样……”抬眸时愕然地发现他在微笑,她错愕茫然的表情映入他暗沉深邃的眼底,他不动声色,她脸已经悄然涨红。
他逗她时三分真四分假,像儿时逗弄孩子,但又和那时候不一样。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在此情此景他们的关系之下。
那时无关风月,如今有些发生过的事情已经不能逆转,哪怕她想要忽视,客观事实是存在的。他们有了亲密的肌肤之亲,他那样地深入过她,她不能忘怀,哪怕她很想要忘记。
他们都在装,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免得更难看。可她的定力和功力,到底是不及他,以至于她不清楚他是几分真几分假。
她别开头,不肯再说。
他也没有再逗弄欺负她,语气很温和:“去吃饭吧。”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她记得打电话的时候他身边是有客人的。
“你不是没吃吗?”他笑睨她。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寿司味道不错,鱼子酱非常新鲜,只是,许栀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颗粒有些无从下手。
“不爱吃?”他用勺子从她那儿挖了一勺,送入嘴里。
许栀的注意力都在鱼子酱上,没注意到他过于亲密的动作,期期艾艾:“……有些像虫子。”
“就是鱼卵。”他浅笑,用方才尝过的勺子挖一勺,送到她嘴边。
因为她之前一直低着头看那鱼子酱,没注意,下意识张嘴叼住。
他的视线落在她鲜艳饱满的唇瓣上,眸光转为深沉。
许栀尝了一口觉得鱼子酱不错,开心地吃起来。吃了会儿发现他一直在看她,盘子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怔怔的:“你怎么不吃啊?”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定格两秒,忽而笑了:“秀色可餐,看你就饱了。”
许栀脸上麻麻的,那一瞬竟有些心神失守。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这话有挑逗嫌疑,可他眼神清明,一击即退,低头喝一盏清茶,似乎只是跟她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许栀思忖那日他瞧见沈琮照片的情景,心里千丝万缕,总感觉有些线索密密麻麻在交织,可就是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地图。
他的心思向来难猜。
她不言不语,觉得说多错多,还是闭嘴吧。
离开时都很晚了,外面风有些冷,吹在身上好似要侵入骨髓。
他将外套脱下,不由分说裹住了她。
强烈的男性气息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将她缠绕在其中,不得挣脱,不能逃避。
隔着衣裳,他的手牢牢握着她的肩膀,她想要推开却好像没有力气推拒。夜风没有吹散她身上的燥热,反倒让她的脑袋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炙烤,浑浑噩噩的更加不清醒。
许栀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刚要出口制止,可目光触及他倦冷的面容,又生生咽下。
他也没做什么,是她心里有鬼。
那日他送她到家就走了,独留下许栀心里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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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之后一段时间都在有意地躲着费南舟。
当然也有升任副总后工作很忙的原因,为了项目的事儿,她和巩浩明暂且休战,最近都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不过,许栀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
她明显地感觉到最近的人事调动很频繁,华瑞内部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中秋节前夕,业内出了一件很大的事。
中投入股泰禾人寿取代中信资本成为第一股东。
看似不是什么大新闻,但是业内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首先中信资本的实际控股人就是费南舟,等于泰禾的大股东就是他,如今却被当地央企收购,说明他本人的资产出现了什么问题。
且泰禾不是一般的公司,是他当初下的很重要的战略布局,当初成立时背后的结构就很复杂,不止有国企、民企多方参股,也有外资和港资的背景,不少企业这些年仍在用增资扩股的形式加入,费南舟能稳坐大股东的位置,不仅仅是能力,也代表着一种影响力,他代表的不止是他个人。
如今易主,要么是他已经无力掌控局面,要么就是有了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加入战局。
这是一个不太好却很明显的风向和指示。
许栀这两天也陆续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中信已经负债累累,费南舟变卖了中信旗下的两个酒店品牌,质押超过55家在国内的酒店来融资,似乎已经放弃中信在文娱服务业的相关业务,断腕以保其他产业,名下超过300亿资产都被冻结……许栀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似乎确实遇到了麻烦。
知道他要面子,许栀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打了他的电话。
谁知没打通,而且也没有回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