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香山 第52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成长 正剧 现代言情

  “年夜饭都不吃,过来陪你。是不是好兄弟?!”谢成安一进门就踢掉了鞋,把外套甩玄关桌上了。

  “这是知知的屋子,不是我的,你别像鬼子进村一样行吗?”费南舟给他们倒了茶,人手分一杯。

  谢成安忙对许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

  周奕扬和他老婆都是知识分子,说话都很文明,不像谢成安那样肆意。

  当然,许是和她不熟的缘故。

  在客厅围坐了会儿他们就去阳台上涮锅,周奕扬无意间问起费南舟的工作规划。

  他想了想说:“等上面的调令下来再说,重组后我占几成股还未知,有一部分也要被接收。”

  “那些老古董都愿意?”周奕扬停了筷子,拧眉,从一方诸侯变成小股东,权利一分为二或一分为多,谁干?虽然版图扩大,能否掌控手里的一亩三分地还未可知,甚至可能一败涂地被新来的竞争对手给掀翻。

  他是求稳的人,当初就不赞同费南舟如此冒险的决定。

  但这人一意孤行,有自己的规划,他也无可奈何。作为朋友,除了关心和帮助也没什么可以替他分忧的。

  “怎么可能?闹腾着呢。”费南舟讥讽一笑,“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也是,大势所趋。”周奕扬道。

  “别聊这些了,肉都滚开了,再不吃老了。”周奕扬的妻子梁溪笑着招呼他们。

  她是位高级翻译,在国内一家翻译类的国企工作,是中上层领导。最近公司并购了一家对外翻译的子公司,忙着接收人员和业务调整,她蛮忙的,难得出来一趟。

  梁溪很好相处,温柔又健谈,对许栀挺关照。

  听说她想换工作还介绍她去他们公司,说因为业务调整有新的岗位空着,可以举荐她。

  许栀不是找不到工作,只是还在观望思考,择优入职,所以委婉拒了。

  但其实,这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梁溪也不勉强,笑着转而聊起上学时的事儿。

  “你是A大的啊?了不起,高材生啊。”她挺惊讶的,“你比奕扬的成绩都好。”

  目光瞟到谢成安,抿嘴笑了,说:“成安就……不提也罢。”

  “喂喂喂,不带这样的,揭我老底是吧?就你们都是学霸我是学渣行了吧?”

  餐桌上哄笑声一片。

  后来他们提出要去滑雪,许栀拒绝了:“难得过年,我想在家里休息两天。”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正常人逢年过节不是都喜欢往外跑?”谢成安拆她的台。

  许栀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谢成安耸耸肩。

  “你们去吧,我们就不去了。”费南舟委婉拒绝,将他们送到门外。

  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两人站在楼梯口等电梯。

  红色的数字一格一格地往上跳,应急感应灯这时熄了,视野里顿时一片黑暗。

  许栀连忙要去按,费南舟先了她一步:“我来吧。”

  昏黄的灯再次短暂亮起。

  但是谁都知道,很快就会再次熄灭。

  两人都沉默地站在那边,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电梯终于到了,但谁也没有进去。

  许栀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他:“要不出门散散步?刚才我吃了好多。”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一下小肚子。

  费南舟宠溺地笑了笑:“好。”

  暮色四合,他们沿着小区的道路缓缓行走在树影下,偶尔有风吹过,刮起沙沙的枝叶摩挲声。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到星星,连月亮也不明显。

  分明还是熟悉的那条小路,又感觉无比陌生。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楼下,许栀停下步子,茫然地抬头。

  楼上房间的灯亮着,她这才响起他们刚刚出门前她忘记关灯了。

  “下次应该装定时关闭的。”费南舟跟她说笑。

  许栀也笑了一下,心里却很空荡。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想,该什么时候走,该去哪儿。

  可就在昨天,她拿到了HU在法那边的offer了。

  也许这是命运给她的答案,在这个将断未断的时刻。

  只是一直都不敢跟他说。

  思绪乱糟糟的,又回到那日看见他和商夏相亲的场景,那是他生命里日后可能的另一半。

  那是现实。

  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其实那天回去后也想要问他,但到嘴的话很快又咽了下去。

  其实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模糊的符号。只是那之前都是模糊的,那一天,突如其来地在她面前具象化了。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她。

  终有一天,她会看着他娶妻生子,她又会成为一个人,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成了被放弃的那个。

  沈琮为了复仇放弃了她,段宏喜欢她但并非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周春芳关心她但她永远也不会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她永远都不会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这就像一个魔咒,多年来逃脱不了。

  一次次地期待又一次次地失望。

  当然,这段感情也有另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与家里决裂、和父母闹翻,被千夫所指名誉扫地成为过街老鼠……

  那更是她不想看到、害怕看到的。

  尤其是他在这个事业前路未卜的当口。

  他破釜沉舟放弃了华瑞,日后如何还未可知。

  哪种结果她都无法忍受,她只能做一只飞往远方的信鸽。

  也许,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她好像错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许栀抬头时才发现他一直都在看她,眼眸黑而沉,就像这头顶化不开的夜色。

  也是那一刻,许栀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将她这些日子的改变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决定了?”半晌,费南舟开口。

  天色太暗了,树影婆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刻他似是冷漠的,但似乎又是落寞的。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细看了,有那么会儿她是说不出话来的,觉得自己很卑劣,但后来还是开口了:“嗯,我打算出国。”

  他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也和平常一样:“做什么工作?”

  “老样子,不过大概率是管理岗位,老板是我的老同学。虽然是新创企业,很有实力。”说完她就不吭声了,像是犯了错在等待他宣判的小孩子,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边。

  他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深得无法窥测,半晌,却突兀地笑了一下:“你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许栀却笑不出来:“到了那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签证办了吗?”

  “已经办了,还在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费南舟没再开口,脸色好像麻木一样平静。他杵在那边半晌都没有动,直到有人散步经过,他将她拉到了一边,让别人先过。

  两道人影和他们擦肩而过,短暂的喧嚣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风声似乎都在耳边淡了,变成一种遥远而空旷的回音。

  费南舟这时才说:“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一声?”

  许栀说不出话,喉咙在那一刻好像被堵住了。

  她沉默地垂着头,盯着脚下两道纠缠的影子,有种无力辩驳的仓皇。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他后面的话——

  他说:“如果我挽留你呢?”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她搁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握紧了,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老半晌等不到她的回应,他讥诮地笑了笑:“是我强人所难了。”

  “对不起。”她声音嘶哑,但此刻除了这一句似乎也说不出别的话。

  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软弱娇嫩,脆生生的悦耳,听在他耳中却无比刺耳。他深吸一口气:“是因为我现在前路未卜吗?我不会输的。”

  “我知道。”她摇摇头,停顿了会儿又轻声说,“不是因为这个。”

  以他的能力和胆魄,去哪儿都能混得很好,无非换个地儿。

  哪怕从头再来,他也从来不惧。

  他有不断进取的决心,也有不惧一切的勇气。

  “那是因为什么?”他又问,三十二年来,从未如此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也许,他要的也不是答案,他只是寄希望于在无数次的追问中,唤醒她的不舍、不忍、纠结与情感。

  可他终究是失望。

  “你一定要这样刨根究底吗?”许栀笑了一下。

  只是,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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