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渐遥
“你去了那边,要多补充点优质蛋白。”我心疼地说,“掉了不少肌肉。”
秦嘉守戏谑地说:“以后我要是一直这么瘦,你还喜欢吗?”
“我爱你。”
嘴巴比我的脑子反应快,已经把这句最肉麻的情话抛了出去。
秦嘉守愣了一下。
我的脸烫起来,埋进他的肩窝里。
唉,肉麻就肉麻吧,下回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李韵这样的大财阀,要扳倒她,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奢望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这可能是与他见的最后一面,我不禁鼻头发酸,抱着他不肯撒手。
秦嘉守似乎察觉出了异常,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问:“你今天怎么啦?”
“舍不得你。怕你山高路远地在外面勾搭金发碧眼的小美女。”
“少来。你什么时候担心过男人出轨?我记得某人说过——”他记性超好,开始翻我的旧账,“烂桃花就赶紧丢,不要耽误她开启下一春。”
照我平日里的脾气,我肯定会怼他两句,歪理邪说一起上,也要争个输赢出来。但我今天却没心情,满脑子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最后一个给了我温暖和欢愉的男人。
老伍挖了那么大一个坑让我跳,坑里充斥着权势、阴谋和黑暗。唯一的收获,是让我遇到了秦嘉守。
他让我知道,污泥里也能开出向阳的花。
我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他,任凭他怎么逗我都没有说话。
“真担心啊?”他微微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
这么老套的台词,我不知道从多少人嘴里听过。
我切了一声。
秦嘉守说:“真的,你别不信。”他摩挲着我的头发,顺着头顶往下的弧线抚摸我的耳廓和耳垂,低低地说,“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觉得他这问题就很奇怪,男女之间,除了皮囊好看就是脾气特别对胃口,别的还能有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身材火辣,又温柔大方,幽默风趣。”我说。
他嘴角上扬,忍不住“哈”地笑了一声。
我不服气:“那不然呢?”
“你说得对。”他眉眼含笑,捧着我的脸,把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
他明显没说实话。
“我最恨别人说话留一半。”我说。
秦嘉守长久地注视着我,那双眸子里盛着怜惜与悲悯,似乎要把我的前世今生都看穿。
我捶了他一下,“说呀。”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假装愠怒,瞪着他。
“下次回国告诉你,给你留个悬念。”他故弄玄虚地说,又嘱咐我,“你在李韵身边,也要诸事小心。”
“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我狠心松开他,把他往安检口推,“快走快走,还要带狗子安检登机,抓紧时间。”
他的行李已经办完了托运,随身只有一个背包和狗狗的航空箱。买的是宠物能进客舱的航班,测不准一路上能跟他互相作伴,倒也不会寂寞。
秦嘉守进安检前最后用力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低语:“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我的心抽痛了起来。
这么简单的要求,我都答应不了他。
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可能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我挤出一个微笑:“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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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韵被秦嘉安气成那样了,腊月二十九还是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千里马”平台出事之后,尽管秦氏集团已经第一时间发声明与“千里马”进行了切割,并捐款捐物努力挽回企业形象,第二天股价还是跌得跟腹泻一样,市值直接蒸发900多亿。
李韵听汇报时,那个脸比她家的股票还绿。
麻烦的还不仅仅是股价。之前一个月工厂开足马力生产的5万套无人驾驶系统,都是为“千里马”的车型和信息系统量身定制的,秦氏现在已经宣布与“千里马”取消了合作关系,这5万套成品就要返工,信息对接也要重新做,费时费力不说,如果找不到像“千里马”一样大的合作方,零售市场一下子也消化不了这么多库存。
李韵和一干高管着急上火地开了一天的会,讨论补救方法。
除夕那天,又把“千里马”的老总邀请过来磋商。
对,秦氏集团在面向公众的媒体上,态度坚决地和“千里马”划清了界限,但私下却客客气气地把“千里马”的老总请过来商议对策。
他们谈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从会议室出来以后,宾主尽欢,“千里马”的老总诚挚地用双手握住李韵的手,朗声道:“危难时刻,多谢李总仗义相救!以后我们仍旧合作愉快!”
李韵微笑道:“合作愉快。”
我恶心得想吐。
回家的路上,李韵倒是心情阴转多云。
A城每到过年就会变成一个空城。临街的店铺大半已经关门歇业了,路上的车也少了许多。
李韵望着车窗外冷清的街道,说:“过年就这点好,打工的外地人都回家了,这才清净。”
我心想你这么嫌弃“外地人”,怕不是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吧?
“小周,过年怎么没回家呢?”她随口问。
周进说:“报告老板,我把我父亲接过来了,今年在A城过年。”
李韵说:“也好。听说晚上员工食堂安排了自助餐,你把你父亲也接进来,吃个团圆饭吧。小伍呢?”
我的心像被捅了一刀那样痛,但还是装着混不吝地说:“老板,您忙糊涂了吗,我现在户口本上就一页,我人在哪,哪里就是我全家老小。”
李韵笑道:“哎哟,我是忙糊涂了。你加油呀,明年结个婚,户口本上就不止一页了。”
我没接话,李韵又说:“不行,你还是晚点结婚吧。结婚了就要生宝宝,好好的职业生涯都要断送了。”
第124章
虽说春节期间不用去公司,但外勤任务一点都不少。
从初一到初五,李韵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的,一场接一场的宴请和酒会,有时候甚至一个晚上要赴两个局。她酒量不好,但位高如她,也总有不得不喝的酒,有时候喝高了,就开始念秦嘉守的好。
秦嘉安是一点都指望不上的。他这过敏那过敏,酒精更是碰都碰不得,出去应酬等于让他去死。
更何况母子俩现在关系陷入了冰点,据厨房的人八卦说,连年夜饭两个人都是分开吃的。
初三那天下午,我去主楼大厅门口等李韵下来。晚上齐市长的夫人邀请她赴家宴,四点钟就要出发。
我正在兢兢业业地检查后座的安全带,眼角余光瞥见大厅里出来了一个人,头发花白,西装笔挺,拎着一个保温箱一样的小箱子。
姚天逸!
又是他。
上回让他溜了,这次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我也顾不上周进在我边上,从车里退出来,就要直接去揪住他。
姚天逸看到了我,做贼心虚地贴着花坛走,又想溜之大吉。
跑?
往哪跑?
六十岁的老头,还拎着东西,跑得过我?
我几步就追到他前头,把他堵住。
“姚先生,上回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姚天逸把小箱子往后藏了藏,眼神闪烁着:“什么话?我不记得了。你别挡道,我要去赶飞机。”
我知道他故意装傻,直接问老伍是怎么死的,他肯定不会说。那一瞬间我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问了一个怀疑了很久的问题:“你们生物实验室,还能定制眼镜?”
姚天逸震惊地看着我,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差不多已经得到了答案,继续问:“给老伍……就是伍觅敖,弄了一件什么东西?”
姚天逸避而不答,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说:“李总快下来了,你就不怕她发现你在盘问我?”
“我不怕。要说我为什么会盘问你,那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些暗示在先,我想问问清楚,有什么错?”我笃定他不敢跟李韵告发我,嘲讽道,“姚博士的嘴巴看起来一直不严啊,你觉得她会给你第三次机会吗?”
姚天逸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了救星一样朝不远处招手:“嗨,程总,好久不见。”
我回过头,发现程函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色,刚提着一些糕点盒子从车上下来,大概又是来探望女儿的。
他听到招呼声,循着声音望过来,看见了姚天逸,明显一愣:“姚博士怎么来了?”
姚天逸看起来与程函十分熟悉,径直越过我,对程函说:“程总,我要赶飞机,能劳烦您送我一段吗?”
我想起程舒悦的出身,估计程函也是姚天逸的老客户了。
程函犹豫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
姚天逸已经不客气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嘴里说着:“谢谢程总,那就走吧!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路上好好聊聊。”
程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把糕点盒子递给我:“伍老师,麻烦你把这个给我家舒悦送上去,她每天下午茶都要吃的。”
当着程函的面,我不好发作,只能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姚天逸这个老泥鳅,又一次当着我的面溜走了。
我气得要呕血,又不能表现出来,咬着牙把糕点送到了三楼,敲响了程舒悦的卧室房门。
程舒悦肿着一双核桃眼来开了门。她的皮肤因为缺少日晒而白得可怕,泛出一种不健康的青色。
她戒备地在门后面看着我。
订婚仪式那天以后,她看谁都是这样惊恐而充满戒备的眼神,像一只受足了惊吓的小兔子。
看到她这模样,我也顾不上生气了,只觉得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