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涵仙
红酒才醒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丰富的花香漫出来,这瓶来自勃垦地勒桦酒庄的葡萄酒,是少有的出自女性酿酒师的伟大作品。
香气华丽,妖娆,浓郁,复杂香料和?红色莓果交织在一起,很像陈薇奇笑起来的样?子。但?她现在并不想笑,只是安静且疲惫地坐在藤椅上,抿了一口酒,赤脚感受着冰冷的大理石地砖。
诚然,她的确被庄少洲吓到了,在他说追她的时候,心底的波动比她猜测他要?对周霁驰不利时更?震荡。
“夫、妻、生?、活?”
她当时没?过脑子,一字一顿地问了这句特别愚蠢的问题。
男人意味沉沉地瞥她一眼,似乎是嘲笑她装纯情,“还?需要?我描述吗?拥抱,接吻,上床……这方面我可能需求比较大,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配合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我能尝试你喜欢的任何方式,直到你舒服和?满意为止。”
“………???”
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在她的高级珠宝店里说出性需求比较大这种?虎狼之词!
陈薇奇自认为不是什么懵懂的纯情少女,但?面对一个成?熟男人毫不避讳地谈论“床事?”,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涌上羞耻感。
她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知道她鬼使神差地看向?庄少洲那具被西装遮住的身体。
精壮,强悍,滚烫。
她双腿不自觉酸软下去。
陈薇奇恼恨自己当时不争气,若是重来一遍,她不会毫无防备地被他逼了一局。她红着脸颊,对着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港,猛灌了一口酒,都?来不及用舌尖尝一尝香气就吞下去。
大脑中的画面继续——
“这是什么表情?”庄少洲斯文地看着她,后梳的头发一丝不苟,露出骨相挺拔的额头。
“我从没?说要?与你做对假夫妻。还?是说,你想要?男人的时候不找你老公,找别人?”
“闭嘴!!”
陈薇奇又气又羞,猛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
他是不说话了,那双幽深黑眸却耐人寻味地注视她,让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步步逼。
“谁说我要?与你做假夫妻?!还?有——我找你你就满足得了我吗?庄先生?,你还?挺自信。”
她骄傲过头,在这种?事?上都?不肯输一丁点。她知不知道,这个问题上,男人是经不得激。
庄少洲的目光在她红透的脸蛋停留片刻,随后耐人寻味地笑了一息。
她到现在都?记得被他盯住时的感觉,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庄少洲没?有说什么,把她放下去,起身时风度翩翩。他脱下腕表,戴至另一只手,用来遮住咬痕,还?有碘伏残留的颜色,单手将藏蓝色鳄鱼皮质表带送进金扣中,卡紧。
男人的声线含着说不出的松弛,好像是餍足了什么,又似乎是知道了一定能餍足,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其实了解庄少洲的人就知道,他是讨厌延迟满足的男人,他喜欢什么就要?立刻得到,要?疯狂占有,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冷了淡了都?不可以。
“那从明
天起,我们就开始培养夫妻感情了。每周固定三次见面直到婚礼,如果陈小姐想增加见面的频率,我尽量配合,但?不保证。”他公事?公办的语气。
“…………”
夜晚的风越吹越劲,回忆结束,脑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庄少洲转身离开的那一帧。
陈薇奇忽然尖叫一声,风很快就把这声尖叫卷走,融进这座辉煌盛大的城市里,就像没?有存在过。
她返回卧室拿手机,盘腿坐在藤椅上,翻开WhatsApp通讯录,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里高楼危宇,繁华盛宴,灯光璀璨,但?是太安静了,她想要?一点点热闹。
通讯录里好友很多,五花八门的头像,让她眼花缭乱。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名利场上永远不缺追捧,永远花团锦簇,可她一连翻了好几十页,也找不出一个能在深夜说上话的人。
父母就更?不可能说上话了,大哥陈北檀是冰碴子只会惹她生?气,二?哥陈南英是花花蝴蝶,还?不知辗转在哪个夜店,小妹陈珊宜还?在读初中,一个老实巴交的妹妹仔。
陈薇奇很无奈地笑了笑,没?多想,还?是只能点开易思龄的对话框,把对方当成?树洞。
【易思龄,你做没?做过爱啊,是什么感觉?】
【你说…你能接受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对方很帅,身材也很好。】
【如果你看不顺眼你以后的老公,你会愿意和?他培养感情吗?怎么培养啊?一周见三次真他***的尴尬好吗?】
【如果你未来老公告诉你,他床上需求很大,你会怎么办啊?】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
【你睡了吗?】
【别装死了,起来。】
……
远在浅水湾的易公馆早已经熄灯了,凌晨两点,山上的夜色总是比城市更?寂静。
易思龄正在浅浅的睡意中,一旁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震动,震动,她忽然睁开眼,烦躁地把手机捞过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易思龄爆炸,尖叫出声,按下语音:“你个死变态扑街仔,大半夜骚扰本小姐,去死去死去死!我要?告诉我爹地让他弄死你——!!”
陈薇奇按住耳根,差点被惊破耳膜,无奈地发过去语音:“是我,Tanya。”
易思龄定睛,备注是死女人,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拨了语音过去,响了没?一秒就接通,这速度让她莫名很舒服。
“陈薇奇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易思龄打着哈欠,手指往上滑聊天记录,越看脸越红,“你、在秀恩爱?庄少洲说他想和?你做爱,你在侧面体现你的魅力很大?”
易思龄的脑回路有一点清奇,“不是!你问我做没?做,你看不起谁啊!你和?周霁驰做过爱了不起啊!”
陈薇奇听着热热闹闹的语音,心里熨帖很多,静静凝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船只,那些船只像画布上的白噪点。
她说:“没?有。”
“?”
“没?有和?阿驰做过。”
对面沉默了好长?一段时候,陈薇奇能想象到易思龄惊讶到嘴巴合不拢的样?子。
也对,她和?周霁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高中相识,再到她去英国后他们正式确定关系,认识七年,正式谈恋爱也有一年,说没?有上过床实在是很可笑。
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她信奉喜欢就要?毫无保留,要?疯狂一点。
“……驰仔他是不是功能不全啊?”易思龄慢吞吞地说,很温柔的语气,生?怕陈薇奇因为前男友功能不全而自卑,她真是怜爱陈薇奇了。
“哎,难怪你要?和?他分手,Tanya,我理解你了,别伤心,庄少洲一看就很行,肯定功能很全很猛,总不可能你这么惨,连续遇到两个男人都?是蜡头枪。”
陈薇奇噗嗤笑出来,“你就是我的开心果,宝贝。”
易思龄:“………滚!”
“阿驰不肯和?我做。”陈薇奇喝了一口酒,很轻的语气,也不知在说什么,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说说话。她找不到任何人说这些。
“点解??”(为什么)
易思龄完全无法理解。陈薇奇的美?貌是她认证过的只比她少零点五分,这种?级别的大美?人,整个港岛都?找不出第二?个,男人怎么可能放着不吃,不是有病就是不举。
“他说我们的第一次要?留到结婚那晚。我又不信这套宗教说辞,喜欢就做,有什么留不留的,难不成?结婚那晚会更?有纪念意义?我跟他吵架他也只是笑,他说他不欺负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陈薇奇轻轻抿了抿唇,睫毛濡湿,她眨了眨。
“他知道我们结不了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得很远。他不希望我陷得太深,抽身不了。”
海风猛烈地吹过来,把陈薇奇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易思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黑暗中,听着那低婉、蘼丽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海上而来,那海上雾蒙蒙的,一座无人知晓的空岛在月光下很安静。
对面也许哭了,但?她不想戳破。
“驰仔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过陈薇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追你的男人这么多。”
陈薇奇沉默地啜着红酒。她其实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就会喜欢周霁驰?喜欢他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八年前深水湾发生?过一起富豪绑架案?”
易思龄想了想,“哦哦!你说那个,我记得!当时我爹地都?吓死了,那段时候家里多了十几个保镖!”
这个案子当时轰动整个香江豪门圈,绑匪狮子大开口,索要?三十亿天价赎金。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警方至今都?没?有透露被绑架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孩子。
陈薇奇笑了笑,平静地说:“那姓麦的其实绑了两个人,我和?我大哥。”
易思龄到抽了一口凉气,都?忘了骂陈薇奇不够塑料姐妹,这种?大事?瞒了好多年。
“你那段时候不是总抱怨我脾气怪吗,不是我脾气怪,是我出了一点心理问题。”被绑匪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整整几十个小时,娇生?惯养的她只喝了半瓶有脏味的水。
是陈北檀和?绑匪周旋,说绑两个目标太大,不如放他的妹妹回深水湾报信,陈家不会放弃长?子,三十亿一样?能到手。
陈薇奇闭上濡湿的眼,不愿再回想那些她已经命令自己封尘的往事?,“易思龄,那一年我遇见了阿驰,不是他,我可能现在还?走不出来。是我辜负他。”
周霁驰在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了她,鼓励她,包容她,可她连分手都?只是发了一条短信,敷衍地结束了他们的好几年。
“……那你为什么要?辜负他?”易思龄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嘴巴还?傻傻翕张着。
陈薇奇躺在藤椅上,被霓虹照亮的夜空在眼前摇摇晃晃,“易思龄,人生?是有舍有得的,我以前不信,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什么都?能拥有。”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陈薇奇,我最讨厌你这样?。”易思龄娇气地说。
陈薇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得换一个通俗易懂的比喻:“珠宝和?爱情,你选一个。”
“立刻分,没?有珠宝我绝对不行,帅过驰仔都?不行。”易思龄光是想到就心痛起来,女人的人生?可以没?有男人,但?绝对不能没?有闪耀的石头。
陈薇奇:“…………”
“陈薇奇,你别想太多,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回头。每个人陪在你身边都?是命中注定的,也许,驰仔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陪你走过那一段。你日后会有更?爱的人,没?什么的,你只要?坚信——珠宝、高定和?财产比男人重要?一百倍!”
陈薇奇眨了眨眼,灯光一圈一圈晕在模糊的视线里,她被逗得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有更?爱的人?”
“庄少洲这么帅,身材还?好,千亿太子爷,出手又慷慨,保不准你哪天就爱上他了。我看他对你百依百顺的,你是不知道,那天你走后,敏敏和?Bella说了一大堆酸话,快嫉妒死你了
。”
易思龄一般才不会告诉陈薇奇这些,不想让她得意。
陈薇奇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心想百依百顺都?是演的。
庄少洲的一切配合都?是为了和?她上床。也对,他想和?她上床,这根本不需要?费解,哪个男人不想和?漂亮女人上床。
陈薇奇把酒杯随手搁在地上,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她就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易思龄一秒都?没?犹豫,反驳:“不可能。错过再好的男人都?不值得伤感一辈子!等你这股丧劲缓过去,学着品尝新男人的滋味,和?他做到天昏地暗忘乎所以,你就忘记旧爱了。”
“你如果是那种?永远都?沉溺在一段感情里的女人,那我看不起你,你不配当我易思龄的对手,陈薇奇。你可以爱很多很多臭男人,但?你最爱的不可以不是你自己。”娇气的声音一字一顿。
整个港岛,只有易思龄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