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白衣
省实验并没有被选做竞赛or集训场地。
攥着酸奶纸盒,喻见心口狂跳,好像要鼓出胸腔,满腔的热血中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惶不安。
周梒江脾气并不好。
她?这么就没联系过他,又算什么呢?
少年太?傲了,生起气来并不好哄。
吸管被要成瘪瘪的一线。
喻见慢吞吞吮了小半盒酸奶后?,戳着手机屏幕,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敲。
敲完,发送。
捏着酸奶盒,环着向日葵,喻见拎着牛皮纸袋走出便利店,躲进墙角的阴影里,她?左右张望一圈,手到伸到垃圾箱上了,想到喻白薇,又缓缓收回来。
喻见做贼似的拿出限定礼盒,竖着,往小狐狸背包里怼,再把那透明小罐子囫囵塞进书包侧格。
牛皮纸袋被扫进垃圾桶深处。
-
接近凌晨一点,原青墨二中后?巷的小烧烤摊上依旧热闹,生意?红火。
职校生、高三毕业生及附近大学生混在一起,空的冰啤罐扎堆。喻见随便点了点,咬着酸奶吸管,数着蚊子,想起了周梒江在这里问?她?的话。
他当时指尖随意?地贴贴她?的耳垂,问?:“还要哄?”
浓墨似的夜被白闪劈过,撕扯开。
闷雷声滚滚,几滴豆大的雨点砸下,喻见从回忆中抽身,愣怔时,瓢泼的大雨纷至。
周梒江洗完澡出来,头顶顶着块干毛巾,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发尾的水珠顺着颈线、拉平的锁骨及肩胛骨簌簌往下滚。
滑过人鱼线,再隐没裤腰。
雨点砸到落地玻璃上,噼里啪啦。
卧室内空调温度打得极低,凉气沁人。
周梒江一手抓着裤腰,指弯里勾着运动裤抽绳,系上。
被随手抛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须臾暗下。
周梒江没看,抓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发。
安静不到三秒,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
周梒江拉下唇角,甩掉毛巾,去捞手机。
辞狗:【好消息,女朋友邀请我开房。】
辞狗:【坏消息,我俩现在在看市台的夜间新闻。】
辞狗:【我他妈在电竞情侣酒店套房用着4090显卡的电脑外放听?专家放屁讲母猪的产后?护理。】
辞狗:【我操。】
划掉消息,周梒江点开晏辞的个人主页,打开消息免打扰后?,觉得不够,直接将狗拖进了黑名单里。
世界清净了。
雨点喧嚣。
他的好友列表干干净净,置顶的聊天?头像还是黑的,从未亮起过。
抿下唇线,坠在唇角的水珠滚下,周梒江拉下状态栏,一键清除全部通知。
系统吞没到最后?一条时,周梒江隐约窥见几个字——
美女、同房。
落在屏幕上的指尖点下,周梒江撩下眼皮。三秒后?,他点进他从未点开过的短信箱。
99+
密密麻麻,一封未读。
最上面一条:
188******06:【大风起兮云飞扬,美女邀你来同房。】
没头没尾的,后?半截像极了青墨小巷里发的洗浴小广告。
但这破他妈手机号,周梒江就是认识。
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反反复复看过无?数遍,就是把他烧成灰,那灰都是那手机号的形状。
点在屏幕上的骨指发白,周梒江难得骂了句脏,没出声,他抓着手机往外走,几步走到卧室外。
凌晨一场暴雨将夏季暑热闷在室内,走廊没开空调,闷热潮湿。
水珠凝在锁骨上,颤巍巍滚下。
周梒江停在门口,手掌撑着额头,低低骂了声:“操。”
上衣没穿。
折回去,周梒江抓起床上短袖,套上,领口勒上脖子。
勒得慌。
低头一看,前襟没了那道√。
短袖都他妈穿反了。
周梒江闭了闭眼,烦得不行。
指弯勾着领口,脱下短袖,甩到床上,周梒江一条长腿舒展开,支着地板,另一条长腿屈起踩在床边,臂肘搭在膝上,躬着脊背,就那么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
片刻,他摸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支烟,咬着。
抽着烟,周梒江抓着手机,一遍一遍地看短信。
少年过了十?九个年岁,顺风顺水惯了,很多事都会忘记,但和喻见的那点破事,怎么也忘不了。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遇见的那个夏天?,当晚下了好大一场雨。
六月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劈头盖脸砸了一通,不过十?几分钟,复又收敛。暴雨过后?,暑气一扫而空,烧烤摊上油腻的气味散了大半。
雨点细细落下,夜空泛着凉。
趁雨势收敛,刚还热闹的烧烤摊哗哗少了一大半人。雨水淹上井盖,踩下去溅开一滩黑水,碳灰泥在一块。
“我去!老板你们家这碳灰真该清了啊,这谁顶得住,我刚刷的鞋!”
“下次哈。”
“欸,跟你打听?个事,你们学校那尊大佛真没和清大签合同?”
“签鸡毛,他压根没看。”
“为啥啊?”
“哥们,你是真不知道我们那位哥什么实力,自打他不装了以后?,我们本部那几个逼王再也没哔哔过说要干碎年级第一拿状元的屁话。”
……
喻见坐在烧烤摊外的棚子里,里面的冷空调吹出来,混着风雨,这会儿才觉得冷。
雨幕泠泠,咬着吸管,喻见开始发呆。
周梒江撑着伞,拐过巷口,踩着积水过来时,一眼看到坐在店外的喻见。
隔着短街,没良心正厌厌地撑着下巴,她?坐凳子上都不老实,人是往前倾的,脚跟子点在地砖上,后?面俩凳子腿悬空。
胳膊肘抵着桌子,她?就坐在那无?意?识地晃晃悠悠。
“咚”,后?面俩凳子腿落地。
喻见往后?跄了跄,下巴滑出手掌,差点嗑到桌子上。
扶着桌角,喻见抬眼,看到了路口的周梒江。
他撑着柄黑伞,伞面抬起,朦胧的路灯光照不进伞底,他的脸就隐没在伞下阴影里,依稀可见疏淡的眉眼。
唇近乎抿成一线。
他走过来。
喻见吮一口酸奶,咬到了舌尖。
出血了。
按平日,她?高低得软软撒个娇。
然而,这会喻见触及到周梒江冷冰冰的视线,咕噜一下,把带着血的酸奶咽了下去。
甚至忘了疼。
周梒江歇了伞。
就着不甚明的路灯光,喻见才发现周梒江的下颌上缀着模糊的水痕,他头发是湿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喻见想过无?数次重逢,在来的路上精心准备了一大通话,但都不及这一刻。
“你找到我了呀。”喻见脚尖点着地面,人还坐在凳子上就往前倾身。
后?面俩凳子腿再次翘起,喻见坐着,松松环住了周梒江的腰身。
少年体温偏高,跑动后?,刚洗澡时用过的海盐牛奶沐浴露味再次挥发出来,渗着点若有似无?的薄荷。
喻见怀念极了,隔着周梒江薄薄的短袖,小小吸了一口。
跟着,头埋低,往下滑。
鼻尖抵在少年紧绷的腰腹上,喻见上头了。
像猫薄荷吸多了。
喻见进入了事后?状态,晕乎乎开口:“俞俞,我没有住的地方,请问?你那里还有空房间出租吗?”
周梒江没抱喻见,直直站在那儿,垂下眼皮,盯着喻见细白的颈子:“我要是说不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