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孟筂的眼泪渐渐停歇,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沈子业未再说话,正打算带她去酒店,后座的人虚弱的开了口,说道:“请送我去城郊。”
沈子业有些诧异,不知道她去城郊干什么。孟筂避开了他的视线,说:“我妈妈在那边。”
这句话一出,尖锐的疼痛又一次来袭,她又忍不住的掉下眼泪。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知道这一切,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她所猜测的不过是父亲在外有了情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外早有了一个家。她尚且无法接受,更何况一直身体不太好的母亲?
她是否早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孟筂的心里乱糟糟的,两行清泪又一次顺着脸颊流下。
沈子业原本她还会一直哭个不停的,但出城后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头靠在车窗上呆呆的看着外边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子在白墙灰瓦的院子前停下,孟其元早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他从餐厅里追出来早已不见孟筂的身影,打电话打不通,开着车绕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人,知道她有可能会来这儿,便驱车过来。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果女儿再不出现他就要报警了。
车门一打开,他立刻就举着雨伞上前去,紧张的叫了一声阿筂。
第8章 憎恶
孟筂一身狼狈至极,身上的衣服还半湿着,脚上的凉鞋早不知道去了哪儿,被划伤的脚上血迹已经干涸,秀丽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
面对要上前来扶她的父亲,她不着痕迹的避开来。只是坐太久身体已发麻,脚才刚碰到地上,她就一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孟其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她却立刻就甩开了他的手,声音暗哑尖利的说:“别碰我!”
失去支撑,发麻的身体摔倒在地上,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却浑然未觉,立即又挣扎着要起来。只是身体像是失去了力气,几次都没能起来。
孟其元想去扶她,可看见她憎恶的眼神,只得停留在原地。
父女僵持间沈子业下车来,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孟叔,然后上前将孟筂给扶了起来。
孟其元满心都是女儿,这时候才注意到沈子业。让人撞见这一幕难免难堪,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低声请沈子业将孟筂扶到家里。
说是扶,其实是板楼半抱,不知道是冷还是痛,孟筂纤瘦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灯光下她的双眼红肿,既狼狈又可怜。
比起她浑身的冰凉,沈子业的胸膛温暖,手臂强健有力,似是能抵挡一切的暴风雨,成了她此刻虚弱里的唯一慰藉。
孟其元虽是提前赶过来,但却并未惊动妻子,别墅里仍是一片漆黑。走了几步,孟筂突然改变了主意,哑声涩涩的开口说道:“麻烦,还是送我回家吧。”
在某一刻,她曾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母亲。但在这会儿,她却生出了犹豫来。她来这儿干什么?如果母亲不知道,她是要让她同她一起痛苦吗?不不不,她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孟筂以为自己还会再流泪的,但却没有,她今晚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泪来了。
这一晚回到孟宅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回程的途中沈子业将她带去了医院,处理了她脚底的伤口。伤口不大但很深,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皮肉翻飞发白,看起来有些可怕。天气热,医生叮嘱不要碰水按时换药,否则很容易感染。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沈子业并未久待,将孟筂送回房后见她神情仍是呆滞,无奈的让她别钻牛角尖后便关上门离开。楼下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很快车子便驶离。
孟筂一夜未睡,隔天外边儿刚亮起来她就爬了起来准备离开。一瘸一拐的下楼,却见父亲在沙发上坐着,不知道是没睡还是起来得早。
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就是不想见到他,却没想到他在客厅里坐着,脚步微微一滞。
父女俩一时无话可说,孟其元站了起来,说道:“现在早没有车,我送你去学校。”
他满脸的疲惫,一夕间像是老了许多。
他守在这儿,孟筂以为他会解释什么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解释。也对,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怎么解释。
孟筂恨自己这时候还抱着期望,一阵酸涩涌上来,她冷硬的说了句不用,也不去看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背影决绝。
第9章 愚蠢的行为
孟筂整日里浑浑噩噩,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她仍旧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她拒接父亲的电话,也拒绝回家。
她时常会想起母亲来,她知道这一切吗?如果知道这一切,她又为什么不离婚?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将自己像鸵鸟似的埋藏起来。短短的时间里瘦了一大圈。
她从前是好好学生,从不缺课。而在这个星期里,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学习,常常走神或是发呆,室友问她也找借口搪塞过去。
周六几个舍友各自有事不在,她睡了一天后头痛欲裂,一整天没有进食胃隐隐作痛,于是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外出吃东西。
她许久没有出来,站在热闹的街口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呆呆的立了半响,去了平常常去的店,打算随便吃点儿什么。
傍晚的小餐馆里热热闹闹,炒菜声吆喝声以及客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息。
孟筂点了吃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的左边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父亲正温柔的哄着小孩儿吃饭,母亲则是时不时的给小孩儿擦拭嘴角。孟筂看着,鼻子忽然酸涩了起来,她匆匆的收回视线,却再也坐不下去,付钱后起身快步离开。
她无处可去,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上次碰到沈子业的酒吧门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儿,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踟蹰了一下,走了进去。
时间尚早,酒吧里没几桌客人,她向酒保要了一杯酒后坐下慢慢的喝了起来。像是带了某种期冀,她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处,但她所期待的那道身影并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过去,酒吧里的人渐渐的变得多了起来。在她不再抱着期望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孟筂的心里有忐忑有激动,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隔着重重身影就想同他打招呼。
沈子业见到她有瞬间的错愕,但却并未走向她,只是淡淡的冲着她点点头,然后同友人走向了吧台。
孟筂的心里涌起了失落来,坐回了椅子上,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了不知道多久,她起身正打算离开时,有人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沈子业的手中拿着一杯酒,散漫的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问道:“和朋友过来的?”
“不是。”孟筂回答。
沈子业拿出了一支烟,熟练的点燃,眉头又挑了挑,半真半假的笑着问道:“你不会是特地来这儿等我的吧?”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带了几分调侃。
隐秘的心思被戳破,孟筂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似的,否认道:“不是,我路过这儿,就进来坐了会儿。”
少女清亮的眼眸变得黯然,说着说着的声音低了下去,郁郁寡欢。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孟筂憔悴又消瘦,一看就知道这几天过得极为煎熬。沈子业明知道是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问,抽完了一支烟,才淡淡的说道:“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别再过来了。人生是你自己的,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很愚蠢的行为。”
第10章 总天真的想要抓住浮木
孟筂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沈子业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给你叫车回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天真的想要抓住一根浮木。家里的事儿她无处可诉说,也不愿意告诉沈延習,面对唯一知情的沈子业,潜意识里,他是不一样的。但忽然之间,孟筂就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可抓住的浮木。那天晚上的麻烦他恐怕已后悔。
她从来都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更后悔自己的冒昧,极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轻轻的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那天晚上谢谢您了,今晚请让我买单。”
少女的态度陡然疏离起来,沈子业有些诧异,回头看向她。
孟筂却已低下头,叫了服务生过来买单。
少女的心思还真是脆弱又敏感,沈子业忍不住好笑,哪里会让她买单,告诉服务生记他账上,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去。
他的手掌厚实温暖,完全不容她反抗。除去沈延習之外,孟筂还未同异性那么亲密过。到现在,她仍旧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怀抱的温度以及砰砰有力的心跳。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被握住的手更犹如触电,她用力的想要挣扎开,但换来的却只是被握得更紧。
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跌跌撞撞中被拉着穿过喧嚣人群。到了外边儿,沈子业便松开了手。
孟筂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又被他拉着急急的走了一段,停下来后脑子发晕,酒劲儿上来了。
沈子业看着她,一手抄进裤袋里,唇角的笑容讽刺,说道:“孟小姐,你如果是想用自甘堕落来惩罚别人,那就更是大错特错了。你所犯的错误,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你自己,别人的愧疚一文不值。”
孟筂没想到他会冒出那么一番话来,不由得一愣,她知道在沈子业眼中,自己恐怕已经成了得不到期待回应赌气的刁蛮小女生了。
但这样的想法她也不是没有过,底气不足的正要反驳,就听他又淡淡的说道:“还有,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清楚,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由的,没有谁有资格绑架别人为自己而活。”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他眉头微微的皱着,神情淡漠。
孟筂刚才还有底气不足的,听到这话被气得笑了起来,抬头看着他,冷笑着讥讽道:“是,沈先生您说得没错,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由的。但您是不是忘记了,人生里不只有自由,还有道德!”
她越说越恼火,喉咙里却是哽了起来。
沈子业还有话要说的,但看着少女红了的眼眶以及眼中滚动着的泪珠,举起手来投降,说道:“行行行,我说错了行了吧,我道歉。”他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说道:“走吧,我的车在这边,送你回去。”
他完全将孟筂当成了小孩儿,语气里带了些诱哄的味儿。
第11章 象牙塔里的洋娃娃
孟筂的情绪无法平静,断然拒绝,生硬的说道:“谢谢沈先生,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稍稍的顿了顿,不待沈子业说话,她自嘲的笑笑,又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要绑架谁的人生,也没想过要谁为我的人生负责。更遑论我和您不过几面之缘,我很清醒,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更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赖上您。”
少女情绪激动,双颊绯红,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水光潋滟,贝齿轻咬着下唇,神情倔强带着故作的镇定。
沈子业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无法接受是吗?但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残酷。既然无法接受,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象牙塔里。”
他这话说出来,像她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似的。孟筂有些恼怒,不愿意被这人小瞧,但也无法向他证明什么。她知道在这人的眼中,无论她还是沈延習都只是他不屑一瞧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像是无理取闹。仿佛是没有思想的洋娃娃,就只需呆在城堡里一般。
尽管心里恼火,但她的教养让她无法再大庭广众下同他掰扯,只冷冷的说:“我呆在哪儿同沈先生您都没什么关系。”
沈子业哪里看不出她的恼火,识趣的不再继续这话题,说:“对对,但我想请孟小姐给我一个发挥绅士风度的机会,让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这人轻描淡写的就带过了话题,一双深幽的眼眸里带着点点的笑意与促狭。
孟筂的脸又一次的热了起来,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但知道别人是好心,再拒绝就真成了刁蛮任性不识好歹了,到底还是上了车。
车中很安静,她有些不自在。沈子业大概是察觉到了,放了轻音乐,车子驶出停车场,等红绿灯时往她的脚下看了一眼,问道:“脚上的伤好了吗?”
很幸运,伤口看着深她没怎么管也没感染,已经结痂了,走起来只有微微疼痛了。
她轻轻的说了句好了。
沈子业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路口红灯变成了绿灯,他专心的开起了车来。
孟筂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一直侧头看着窗外。她其实一直都以为她是幸福,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轻轻一戳就会破掉的虚幻泡沫。
一直以来他们家都有太多太多的不对劲,但她竟然迟钝的未发现。长期分居的父母,母亲的冷淡,还有爷爷过世前,曾执意将他们现在的住所过户到她的名下。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可她竟然神经大条的都忽略了。
心底又涌起了点点的疼痛来,她强压了下去,克制着不让自己想下去。可眼泪却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她不想在沈子业的面前露出任何的脆弱来,闭上眼睛装作假寐。
一眼就看得出心事的少女,在沈子业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他一时默然,片刻后抽出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开口说道:“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宣泄出来就没那么难过了。”
第12章 无法控制
深夜里道路空旷,燥热的风将灯影割裂得支离破碎。沈子业将车靠路边缓缓停下,英俊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孟筂的情绪翻涌着,她想说自己没事,却始终开不了口。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是理智的人,并不像沈子业认为的孩子气,但在他的面前,她竟无法控制自己。明明不过几面之缘,可他轻易的就能让她心潮起伏。
就如此刻,明明知道他并不是适合倾诉的的人,可他一句话,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
正在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手机拿了出来。电话是沈延習打来的,但她并没有接的打算,直接挂断,可那边马上又不依不饶的打了过来。
已经那么晚了,不知道沈延習有什么事。孟筂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起了电话来,还未说话,电话那端的沈延習就急急的问道:“阿筂你现在在哪儿?”
她并不想让他担心,不愿让他知道这么晚了她还在外面,没有回答他的话,瓮声瓮气的问道:“怎么了?”
沈延習在电话那端默了一瞬,说道:“孟叔叔过来找你,打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和他现在在你的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