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替代 第18章

作者: 取名狂魔小洋 标签: 现代言情

  “晚凝?”周迎暄随之看过去,老人缓缓转身,朝这边点了点头。

  “外婆喜欢别人这么叫她。”方朔眨眨眼。

  家里有厨师,周迎暄不怎么关注柴米油盐的事,现下看到方朔熟练的动作,才知道他是在家做饭的人,厨艺一看就很好。水哗哗流着,蔬菜的影子在盆里浮动,她帮他打下手,听他说外婆的事。

  “晚凝前些年身体不好,癌症晚期。她不喜欢待在医院,就决定在家休养。没想到天天跟花花草草在一起,她身体反而好多了,没原来那么痛苦。”

  看她神情低落,他安慰道:“没事的。晚凝其实已经比医生说的年限多活了很久,我们都很知足了。”

  吃饭的时候,晚凝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在听方朔和周迎暄说,只偶尔说一两句。用完晚餐,她拉着周迎暄,邀请她常来后,就靠进玻璃门旁的躺椅里看书,没再管两个孩子。

  临走前,方朔带周迎暄去了一楼的某个房间。木质书架放在墙边,像是书房,中间放着架钢琴,和她家的同款,但看起来很新。

  她无奈道:“你真是,用心险恶。”

  他没否认,笑道:“那你可要常来光顾这架琴。”

  “在这儿弹,晚凝能听见吗?”

  “能。”

  轻柔的摇篮曲响起,乐声顺着走廊飘出,盈满一楼的每个角落。躺椅里的老人听见,闭上眼,面带微笑。

  跟方朔相处久了,周迎暄也喜欢上搞惊喜那套。方朔马上要过生日,她打算准备点特别的礼物。他喜欢吃苹果派,尤其她家做的,她跟厨师学了几天,勉强赶在他生日前做成功了一次。

  到了方朔家,花园里却不见晚凝的身影。

  “晚凝呢?”

  “在楼上休息。她最近没什么精神。”

  生日本该庆祝,但两个人都开心不起来。他们坐在琴凳上,手臂靠在一起,但周迎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手还放在琴键上,却停止了动作,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她抬头看他,他的侧脸上是很少出现的忧郁。她问:“你在担心晚凝吗?”

  “我有种预感,”他眉眼低垂,牵出的笑意像在安慰自己,“什么将要结束的预感。”

  她将右手覆上他握紧的左手,什么都没说。

  下一个春天,晚凝去世了。

  她是自然死亡,走得安详。没有办葬礼,就按照她的遗愿,把骨灰撒进山林。她希望葬在年岁久远的苍天大树下,树旁还要有一弯小溪。

  完成这些后,两个人回到家。

  雨刚停,落单的水珠从屋檐边嗒嗒掉落,满庭的植物青翠欲滴。玻璃门半开,外面的走廊上,周迎暄坐在墙边,方朔枕在她膝上,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同一片寂静的园景。

  他们知道对方有不简单的背景,可从未谈论过彼此的家庭。他们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还是对各自更深的内在极具界限感的那种朋友。心照不宣,这段关系还达不到可以谈论这些的程度。

  但此刻,方朔主动提起。

  “我妈妈叫闻婵,”他说,“很好听的名字,对吧?”

  “她是个普通白领,不知道怎么跟有钱男人认识的,也就是我爸,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我爸的前妻是大集团的千金,被奶奶信重,就算跟我爸离婚了也一直住在本宅,所以我们一家就住在外面。”

  “但我三岁的时候,我爸跟别的女人跑了,说是追求爱情。后来我就没再见过他。奶奶想接我们回去,被妈妈婉拒了。她不想用奶奶给的钱,坚持自己工作,每天都很辛苦。她生我的时候就落下病根,又没日没夜工作,最后累垮了,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

  他平静地说着,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周迎暄也平静地听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轻柔,带着怜爱。

  “后来我就和外婆一起生活。还好有奶奶给的钱,能生活得下去。我没回过本宅,但本宅里的人都挺好的,特别是我大哥。”

  “原来我跟他就是陌生人。妈妈去世后,他主动联系我,后来我们就经常发消息聊天。虽然不常见面,但关系还不错。现在晚凝也走了,我在世上的亲人,就只有他和奶奶了。”

  “我有时也会想,我爸现在在哪,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又结婚生子了,有没有想起过妈妈和我?但我渐渐想明白了,亲与不亲,跟血缘没有多少关系。给了我一半生命的人对我不闻不问,跟我无亲无故的人关心我、陪伴我。什么才是亲人?我想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说着,方朔握住停于自己发间的手,不再言语。

  庭院里几声虫鸣,水珠掉落的嘀嗒声变缓。寂静的园地,勾起人许多回忆,或许是因为阴天很适合开启尘封已久的往事看一看,周迎暄也有了诉说的欲望。

  “印象里,我妈妈总是郁郁寡欢,只有弹琴时看着才开心一点。她弹得很好很好,在我心里她是世界上弹得最好的人。那样好的曲子却只有我和Emma能听到,很可惜,我就问她为什么不能让更多人听见。她说,爸爸不允许。”

  “后来她琴也很少弹了,没什么精神,不想动,也不想说话,每天只是坐在床上,看窗子外的花园。后来她搬去疗养院住,我以为她很快能恢复健康回家来,结果有一天清早我醒来,Emma跟我说她去世了。”

  周迎暄仍然记得那天,她懵懵懂懂地去了疗养院,看见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爸爸坐在床边弓身颤抖。对于死亡的认知尚不清晰,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恐慌哭泣,不停地喊着要妈妈。

  随着年岁渐长,她向身边的人探问当时的事,从那些人的闭口不言和爸爸的讳莫如深,她才模模糊糊感知到妈妈究竟是怎样去世的。她也从此学会了把往事埋在心底。

  “没过几年,我爸再婚,很快弟弟也出生了。我的继母对我不错,但始终感觉隔着些什么。我一直觉得,他们是一家人,我只是妈妈忘在那个家里的遗物。所以那个家即使很和乐,却还是给我一种既真又假的感觉,我就想快点长大,能离开那儿。”

  “曾经我也很怨恨我爸,觉得他不爱妈妈,那时他哭得再伤心,转头不也娶了别人吗?后来的后来,我才发现一件无可奈何的事,他不是不爱妈妈,只是妈妈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既然还活着,就有可能爱上新的人。”

  方朔坐起身,用指腹沾去她眼角的湿润。她遥远的目光脆弱易碎,让人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她也由他牵着。

  他问:“你妈妈是钢琴家吗?”

  “嗯。”

  “她叫什么名字?”

  “宣之遥。”

  “啊?”方朔知道她,是个很有名气的钢琴家,据说后来隐退嫁给富商了。

  “原来是她!”他说,“我和晚凝都经常听她的CD!”

  “你别拍马屁。”周迎暄吸吸鼻子,笑着白他一眼。

  “不信你去柜子里看,还是签名版的!”

  她没去,只是扯起他的袖子擦眼泪,一边笑骂他舌灿莲花。

  往事伴着岁月过去,心智也成熟,以往想不明白的也想明白了。但过得去过不去的,和想不想明白没什么关系。

  时间真的能抚平伤痛吗?他们并不知道答案。

  凝视着彼此,她和他的目光晶莹优柔。他们在屋檐下拥抱,轻抚彼此的背,像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

第21章

  .请你和我在一起

  女孩们去剧院看了一出爱情歌剧,出来后长吁短叹的。她们看周迎暄忙着在手机上打字,纷纷调侃:“你跟Frank进展如何?”

  消息是方朔发的,说明早找她有点事。她回复后抬头问:“什么进展?”

  “天哪,当然是你们的感情进展!牵了没,亲了没?”Lola嘴角飞天,迫不及待想听点朋友的甜蜜趣事。

  “啊?”周迎暄有些疑惑,直言不讳道,“我们没有在一起啊。”

  女孩们一阵嘘声,像在谴责她的不负责:“这还不算在一起?”

  周迎暄被弄得一阵心虚,好似真成了个玩弄男人的负心女。仔细想想也是,拥抱过,牵手过,要还是只算朋友,这朋友的界限也太宽了些。

  她嘀咕:“他也没提过正式在一起什么的啊。”所以她对关系的界定还在犹疑。

  Lola眨眼,神秘地说:“应该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Emma就掀被子把周迎暄叫起来。

  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下,抱怨道:“这么早什么事啊,今天可是周六!”

  “Frank来了,你快点收拾!”Emma一边催促她,一边去衣帽间找东西。

  方朔之前在忙毕业设计,不常来找她,昨天发了消息也没说今天找她干嘛。她现在眼皮狂跳,想那准不是什么好事。

  Emma找出裙子鞋子给她,看着她穿戴齐整后就迅速推着她下楼。

  走下楼梯,周迎暄感觉外面有点吵闹,窗帘拉着什么也看不见。Emma抢在她前面,为她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是熟识的朋友们。他们见门开了,纷纷推方朔上前。

  周迎暄头发盘起,一身蓝色渐变长裙配灰蓝高跟鞋,像个人鱼公主。赞叹了几句,方朔走上台阶,单膝跪地。

  她眼皮倒是不跳了,心狂跳起来。他一身西装,看起来比平时成熟英俊更多,手里一捧白玫瑰花束,单膝跪在那儿,殷殷地望着她。

  “Dolores,可以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吓死我了……”听到他的话,周迎暄抚了抚胸口,然后接过花束,“当然可以。”

  方朔狡黠地笑:“以为我求婚?”

  可不是嘛,就那么几秒,她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是邀请她做舞伴。想来应该是毕业舞会,他事先也不说,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惊吓和惊喜一样多。

  再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她才明白过来,这家伙跟Emma里应外合,把她耍得团团转呢!

  周迎暄嘁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本事突击求婚。”

  “我敢求婚,你敢答应吗?”

  “你敢我就敢。”

  说到这儿,两个人相视一笑。在朋友的欢呼声中,方朔牵起她的手,俯身吻她手背。

  Emma说要留念,拿着相机给他们狂拍。双人合照拍完,朋友们又凑上来拍大合照,跟庭院里的花朵一样,年轻人们青春热闹。

  周迎暄问:“舞会是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听到她的惊呼,方朔得逞地笑。

  盛大的舞会结束,方朔不想参加接下来的派对,就带着周迎暄偷偷溜走,像在宫廷里密会的骑士和夫人似的。他们从学校出来,突发奇想决定走路回去。

  夜晚的街头人依然不少,他们挑了稍微安静的路走,谁也没说话,不约而同享受此刻的温馨惬意。

  走到新桥,步子慢下来。羊绒一样绵软的藏蓝色天空,暗中透着亮,仿佛云那边点着微灯,夜不算特别黑。轻畅的河流声穿过桥身,金色的暖暖光晕从桥边溢出来,和高悬的铁艺路灯遥相呼应。

  方朔和周迎暄顺路到这座桥的尽头,过完桥就要分路回家。

  周迎暄兴致来了,脱下高跟鞋在路上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方朔走在后面,指尖有什么沙沙的声音。

  桥过到一半,后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周迎暄回头看,方朔站在路灯下,神情认真地看她,像有话要说。

  她笑:“你不会真要求婚了吧?”

  他清了清嗓说:“我写了一首诗送给你。”说着,他从外套的内口袋中拿出一张纸。

  “我问自己,今晚你将说什么,孤独的灵魂。我的心、我憔悴的心,你将说什么,对那个很美、很好、很亲近的人?看到她神圣的目光,你突然重获青春。用我们的骄傲把她颂扬吧。她的威严比什么都温柔甜蜜,她的超凡身姿有天使的馨香,她的眼睛为我们带来了光明。无论是在黑夜,还是在孤独中,无论是在小巷,还是在人群中,她的灵魂犹如火炬在空中飞。她是美的。她是天使,是缪斯,是圣母。她命令我热爱美,于是我热爱美,也热爱她。”

  改写自波德莱尔《今晚你将说什么,孤独的灵魂》

  他像个小学生那样念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她想笑,同时又听得脸烫。

  “你就算再喜欢波德莱尔,也不能抄袭他呀,”周迎暄笑话他,“还改得又酸又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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