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取名狂魔小洋
周迎暄迷离的精神清醒了一点。第一个念头是,他都知道了。第二个念头是,原来他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只是喘气,不说话。盛景把她扛起来,走回卧室,丢到床上。
床很软,周迎暄倒在上面不疼,但看着盛景只有欲色隐约可察的脸,开始心里打鼓。
窗帘的深色外层敞开,内层的白色纱帘完全挡不住晨光。现在是白天,清早,完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盛景好像在生气,周迎暄想,做了就能恢复常态的话,顺着他也没什么。
盛景完全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把衬衫脱了丢到床下后就按着她吻。
他今天太不一样了,唇舌缠绵过于凶猛,弄得她头脑迷糊。他的手也是,过于周到地照顾她每寸肌肤。
一年多,足够他熟悉她的身体。
断奏的指尖继续,他似乎无需练习就掌握了各种触键技巧。但这回没有节奏可言,腕推,腕落,构不成惯性的韵律,像坏心眼的孩子随便拍打琴键,发出些混乱的声响。不知道下一秒哪处会被按动的感觉,刺激得人心痒难耐。
周迎暄抓着他的手臂,水盈盈的眼睛看他。他却突然抽离,垂眼认真观察自己手指,那种说不上来的性感暧昧让她面红耳赤。
盛景慢条斯理地捻了捻指尖,问她:“你要我吗?”
看见他的动作,周迎暄浑身更烫,胸口起伏更甚。
“要……”她嗓子里也灼热起来,“我要你……”
手指在她唇上抹了抹,跟她接吻的同时他挺身。听到她的叫声,盛景附在她耳边,似笑非笑。
“你那么爱他,可还是拒绝不了我。”
无比温柔的的语气,不可揣摩的深意,她情潮渐冷。
周迎暄抬眼,男人的脸上是没见过的恶劣笑意。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撞得叫起来。
盛景看起来非常冷静自持,只有紧绷的下颌显示出他处于极致的愉悦里。他的唇舌和双手四处煽风点火,好像非要看她因他的玩弄而迷乱的样子。
“我是谁?”
盛景的问话也没停下,一直在她耳边低语,一旦看到她露出无措的表情就加重一下力道,继续问。
扶着他的手,周迎暄的视野随着他有力的节奏模糊,他臂上的青筋仿佛也要冲进她掌心。
他现在好陌生。
他一直是个温和的人,换句话说,寡淡如水。她也从没想过要真正去看这个人。但他此时此刻的恶劣和捉弄,让她不由重新审视他。
哪怕她潜意识不情愿承认,可确实,他陌生的样子对她来说是有吸引力的。这个当下紧紧包裹住她的,是属于盛景的强烈存在感。
周迎暄听着他一遍又一遍问,恍惚了。
是啊,眼前这个人,他是谁?方朔削瘦一些,皮肤更白皙,对她总是温柔,怎么会露出这种隐有怒气的顽劣笑意。如果他不是方朔,他是谁?
意识到自己在把他们做对比,周迎暄感到负罪和恐慌,立刻打住思绪的蔓延。
她努力看着眼前的人,想要看清他。她看着看着,渐渐意识到,盛景和方朔很不一样。
她突然注意到盛景的眼神,原本给了别的女人的那种深刻又汹涌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了自己。她也被另一个人这样注视过,所以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有了这道目光,盛景应该更像方朔的。可是,为什么反而……
重叠在一起的影像渐渐分开,梦和现实如血肉相剥离。
原本周迎暄一直高悬于云端俯瞰现实,现在她猝不及防被拉下,从云端坠入真实的尘世。
她看见卷发天使手中的金箭断裂。刺耳的断裂声后,她听见遥远的天外之音——
你背叛了最美好的那段岁月,背叛了他,背叛了自己,你所珍视的那份甜蜜而痛苦的爱将不再永恒。
那声音继续笑着讽刺——
周迎暄,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一面是身体的极度欢愉,一面是精神的极度痛苦,她仿佛被撕成两半。
从高点落下,周迎暄身心疲惫,可盛景还不打算结束。
“暄暄,”他这回说,“我要你。”
见她半阖眼,没拒绝,他抵上前。她不愿看他的脸,想背过身:“从后面……”
盛景没让她如愿,把她扳回来,一下进去,她猛地哼出声。
他想到什么,俯身问:“你跟那个男孩做的时候,是不是都闭着眼?”
周迎暄几乎要疑心他在公寓装了摄像头。
“这种时候……别提……无关紧要的人……”
“他无关紧要,那我呢?”
“……你就那么爱他?”盛景沉沉低语,手慢慢抚到她小腹,停下来,“你那么爱他,为什么却……”
语义模糊,周迎暄不知道他在问谁,也不知道问题的剩下一半是什么。
她偏过脸用手臂拦住眼睛。盛景却一掌把她双手扣在头顶,另一只手钳住她下巴。
“看我。”他说。
周迎暄垂下眼睛,偏不看他。
盛景说:“你连随口说一句爱我都不愿意。现在连看我也不愿意了吗?”
“……明明,是一样的。”
周迎暄还是不看他。盛景去吻她,她微微侧脸躲开。
她好像反感他。盛景兴致突然冷了。
他想也是,毕竟是他勉强。
他却没放开,更激烈地索取,恨不得她融进他身体。盛景气息不再平稳:“叫我,叫我的名字。”
可从她嘴里溢出的只有快感催生的呻吟。
周迎暄的身体很配合,眼睛却始终不看他,明明两人都身处欲海,她却有种无动于衷。盛景突然停下来,大手抚上她脖颈。那里纤细脆弱,似乎轻轻用力就能终止跳动的脉搏。
“周迎暄,我真恨你。”
盛景恨死这个女人了,恨她荒唐,恨她自私,恨她欺骗,恨她装模作样说爱他,又恨她半途而废不装个彻底。
周迎暄终于颤着睫毛抬眼看他,瞳孔张大了些,神情受伤,但不知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那句话由这幅皮囊所说。
看到她的样子,盛景畅快了许多。他干脆蒙上她的眼睛,进攻得更凶。她无力招架任由他支配,眼前暗下后,更不可忽视的占有欲侵入感官,让她战栗。
周迎暄涣散的思维慢吞吞找到了盛景陌生的原因。或许是爱恨燃起了激情,让他变得很不一样。
盛景非要听她叫声以外的回应,不停作弄她。
晨起周迎暄没喷香水,他还是在她身上闻见那股熟悉入肺腑的白花味,因体温滚烫、欲念蒸腾而浓烈至极,他才知道这种香水的尾调原来如此苦涩。
在最后一个顶峰的临界点,盛景问:“我是谁?”
“盛……”被浪潮击溃的瞬间周迎暄脱口而出一个字,而后被尖叫吞噬,“啊——”
大口呼吸后,她缓过来,盛景喘着气,仍扣着她五指不肯放开,深邃的眼紧盯她,似乎在等下文。
周迎暄睫毛颤了颤,说了四个字。
“我也恨你。”
盛景的睫毛同样颤起来。
房间里浓重的味道,凌乱的床,褶皱的衣服,都证明这场清晨情事的激烈。只不过,很难讲做的是爱还是恨。
她不懂他的痛苦,他也不懂她的。
这三个月,看似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两个人却都各有心事,各有怨气,各有痛苦。只是一些时候,对欲望的原始渴求会战胜精神上的折磨,于是该上床依然上床,在那段时间他们短暂相连,短暂快乐。
他们像天底下许多夫妻一样,天天生活在一起,但根本不能真正了解彼此。把这些夫妻连接在一起的,是寡淡的感情和出于生理需求的性,谈爱不爱的,都好像乏味生活里的一个笑话。
或许比这些夫妻稍好一点的是,他们之间多了些似有若无的爱恨。
没有温存,浓情的氛围立刻就降为零度。
周迎暄侧躺在床的一边看白茫茫的纱帘,脑子里一片空,眼前好像又看到广袤而凛冽的雪原。
盛景背对她坐在床的另一边穿衬衫,随意扣上扣子,心情和没整理的褶皱一样凌乱。
一场形式特别的摊牌。本以为能隐忍住的情绪爆发了,他不是不后悔的,可同时有种痛快。
痛快于说出压抑的情感,痛快于意外逼出她真实的情绪,然后,喜和痛夹杂,再然后是无力,走到死胡同的无力。
不管是以什么关系,两个人在一起竟然如此痛苦,他想知道,他们还是否会有幸福的可能。
沉默过了很久,盛景终于开口:“我们分开。”
“暂时,”他补充道,“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思考。”
“嗯。”周迎暄不假思索应下。
她身体里应对痛苦的防御机制不是思考,而是回避。她坚信,只要离开痛苦源,她就不会再感到难受。
周迎暄的声音沙哑,却无比确定。
“我们分开。”
第30章
.寻路无尽,恨海情天
贺蓝雪抽空去了一趟西山公馆,因为郑管家私下和她说小夫妻俩分居有一个月了。
她不常来他们的婚房,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压抑。廊上无主灯,边缘暗暗亮着。其他地方也一片昏暗,只有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
茶几上放着合闭的电脑和码放整齐的文件,似乎已经办公结束。盛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翻开的书,视线却落在别的地方,他眉头微蹙,显然有心事。
盛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收回视线到书上,可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索性放下。
他靠进沙发,仰头看自己伸出的左手。戒环卡在无名指上,逆着灯光,手的剪影上依然流转一道浅浅的银光。
他翻过手,转了转戒指。他想摘下,却发现它像枷锁,锁住了他摘下它的自由。
贺蓝雪在隔断外看到他的举动,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和几个姐妹带着孩子一起去东郊某座山上度假,在那儿遇到了一个老朋友。那个老朋友是一位富商的太太,在丈夫死后皈依做了居士,隐居于山上的灵台寺。
故友重逢,她们相约在这位居士开在半山的素斋馆。不知谁说起居士有看八字和看相的本事,提议给孩子们看一看。兹事体大,居士本不愿,但顾及老友情分,推拒不成就只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