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取名狂魔小洋
理解这样一个女人或许天理难容,但祝恩理解她,比起刚见面几分钟的新生儿,祝恩更心疼的是眼前这个没那么坚强的人。是的,在母亲的身份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脆弱的人。
祝恩给周迎暄擦了擦泪,向她保证:“这个孩子一定会幸福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庞然叹息凝结在胸腔里,涨得盛景肋骨隐有痛意。
周迎暄根本没有他想象的、看到的那样美好,他一直都知道。
盛景看到她的懦弱,自私,胆小,脆弱,无可救药,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她。以前理解不了的,也理解了,心疼了。恨也恨不起来,离也离不开。好了,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必须得由他来爱这个人。当这个念头产生的那一刻,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结局也就此注定。
如果他能给她一点安慰就好了,哪怕是一点点。这样想着的时候,盛景又想到方朔。方朔才华横溢,舌灿莲花,和周迎暄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他如何比得上这个男人?他突然惶恐、自卑于自己灵魂的无趣,匮乏,一无所有。他有什么能给周迎暄的呢?她从不缺那些身外之物。
盛景问自己,真的有信心给周迎暄一点安慰吗?退缩和动摇起起伏伏,心中却突然破土而生一种像勇气的东西。随着破土声一同响起的是另一道声音:我要爱这个人,只有我能爱这个人,我要让她幸福。
盛景从未对世界的规则有如此清晰的认知,得到一定要付出。这条路会很长,也许没有尽头,但他明白,只是站在原地说着需要和想要,渴望的东西是不会到来的。他必得付出。
坐到床边用纸巾给周迎暄擦了擦脸,盛景轻声说:“不哭了,好不好?”看她点点头,没有说服力地吸吸鼻子,他低叹:“是我不好,提起你的伤心事。”
周迎暄的眼睛很难受,心下却安宁得奇异,盛景的不评价让她感到自己的那些不堪似乎是可以被原谅的。
盛景握紧她的手,看着她,语气郑重。
“他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哪怕能让你幸福下去的人不是他。不要再惩罚自己了,好吗?你值得幸福。”
也许这句话,周迎暄等了很久,在等谁能对她说:没事的,即使是这样的你,也有资格获得幸福。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盛景又说,“然后,我们回家吧。”
第38章
.雪会融化吧
今年冬天,A市下了罕见的大雪。山林一片银白,西山公馆6号庭院里长青的树木同样披上纯净的白色。尤其一株松柏,和房子一样高,雪厚厚密密积压了一身。
盛昭昭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指在雾气上涂抹,画出各种表情,透过粘连水珠的蒙蒙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飞扬的白点。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去。
“哥,你说,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盛景坐在沙发上,低头划着手中的平板,回答:“该停的时候就停了。”
盛昭昭不满意他的答案,说他敷衍。坐进沙发里,她哼叫起来抱怨天气,要不是下大雪,她现在已经跟男朋友坐上去北海道的飞机了。
盛景放下平板,掀起眼皮嘱咐道:“别谈上恋爱就忘了学习,一天就想着玩。”
盛昭昭的眼神心虚得到处飘忽,小声说:“哪有,我学习可努力了。”
盛景轻哂:“要不要看看你这两个月的账单,全花在吃喝玩乐上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多读一个学位。”
“啊?读什么啊?”
“管理,”盛景提议道,“你们学校不是有工商管理和法学联合培养的双学位项目吗,你努努力,应该能申请上。”
“为什么啊!”盛昭昭不解。她当时想离家近点就没留学,也对管理没兴趣,最后考进A大的法学院,以后的规划就是进长盛集团的法务组工作。盛景突然这么一说,让她摸不着头脑。
“家业太大了,我一个人扛不住,”盛景开玩笑道,“等我老了病了,不是只能靠你了吗?”
“不是还有你的孩子吗,哪里用得着靠我!”
盛景摇摇头:“孩子很麻烦。”
盛昭昭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大吃一惊:“哥,你不打算要孩子吗?”
盛景笑笑:“现在不是流行丁克吗?”
盛昭昭无言几秒,才说:“暄暄姐要是知道你不想要孩子,肯定会难过。”
盛景不答,只是叹气道:“你要是没意愿的话,只能给咱妈找个厉害的女婿了。”
盛昭昭瞪眼。她一直怕自己的感情被家里干涉,但现在听到哥哥如此说,她没火急火燎抗议,反而有点动摇。
盛昭昭也变了,她看着眼前发生过的种种,对生活多了很多复杂的感悟和思考,不再像从前那样非黑即白。她突然想到自己和现在的男朋友或许走不长远,这个想法让她有点伤感。
“好了,别多想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至少我肯定能活到你孩子出生的时候,”盛景拍拍妹妹的脑袋,安慰道,“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吧,只要人好,跟谁在一起都行,我们不逼你。”
然而盛昭昭听完他的话,想到的不是恋爱可以自由了,而是偌大的家业怎么办。她想要是以后没人继承,公司就要落到别家人手里,与其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的孩子出生,不如由她自己接手。
盛昭昭散漫生活了这么多年,此刻惊觉自己心底其实一直有种野心。她打开电视,随便按到一个台,静静看着,静静消化盛景所说的话以及未曾发现过的自己。
宽大的电视屏幕里播放着自然纪录片,镜头对准沙与石的原野,展现宇宙的变化轨迹。散发美丽光芒的满盈月亮缓慢降下,群星转入夜的幕布一闪而过,天边泛出蓝白,万物的形状渐渐清晰,太阳要出来了。
玄关大门打开,厚重的关门声过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我马上去换衣服。”
晚上约好要去本宅吃饭,周迎暄被工作绊住,回来迟了。她朝客厅里的人匆匆说完就上楼去,盛昭昭的声音从楼下远远传来,让她不用着急。
室内的暖意太足,周迎暄在衣帽间待了一会儿感到闷热,开了一半窗子透气。她换了衣服,坐在沙发凳上倾身穿高跟鞋。
门拉开,盛景走进来。周迎暄抬头看,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方形首饰盒。在她身旁坐下后,盛景打开盒子递过去。
这种红纹石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印加玫瑰。周迎暄对这条项链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它的名字。
用象征物表达感情,美得含蓄委婉。那同样是爱,只是没有说出口。但周迎暄从前得到过太多这样的爱,更喜欢的永远是对方亲口说。眼神,语气,唇开合的形状,都会让“我爱你”这三个字变得那么不同,好像语言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周迎暄看着盛景的眼睛,感到了什么,等待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盛景拿起项链,微凉的链条坠在指尖。
盛景想明白了很多事。例如,让周迎暄忘了方朔,根本不可能。方朔在她心里留下的裂谷太长太深,除非疾病带走她的记忆,否则她是不会忘了方朔的。
但盛景觉得自己拥有某种幸运,若非方朔意外退场,他不会有机会认识现在的周迎暄。
他和她带着各自的故事相遇了,带着那些不可替代的生命经验,如何不能算一种奇迹?盛景想,足够了,如果能让新的故事继续下去。
小小的锁扣半天才打开,咔哒的细微声响后,一圈项链被盛景拎着两端。他说:“暄暄,我们领证吧。”
“人生还那么长,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让我作为你的丈夫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盛景某天拉开书桌抽屉,看到早就签好的婚前协议躺在那里时,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和周迎暄缔结真正的婚姻关系。
周迎暄也许会答应,也许不会。但盛景清楚,即使被拒绝,他也不会放弃。
叶片形的吊坠颤巍巍晃动,贴在锁骨下方。周迎暄听见男人说:“不好也没关系。这条项链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希望你收下。”
轻轻的痒意后,贴着后脖的锁扣终于扣上。周迎暄摸上吊坠,指腹停在粉润宝石光滑冰凉的表面。
盛景是怎样一个人呢?他没那么多甜言蜜语,但也会用礼物表达心意,和她没那么多共同话题,但也能耐心听她说,未必能真的懂她,但陪伴在侧也能如一剂安定。
温和的、平淡的丈夫,他也许会变心,也许不会。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周迎暄转头看向窗外。簌簌纷飞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窗前的松柏负着层层厚厚的雪团,一些枝桠末梢承受不住被压低,散落雪的尘埃后又借着韧性回弹复位。
窗户半开,冷暖交汇,空气里好像飘浮起悠远的钢琴声,低柔得如在唱诗。
谈谈琐碎,甚至谈谈永恒。春天会诞生花朵,如婴儿躺在怀中,快乐的,忧伤的,像一首歌,仿佛什么都能原谅,仿佛春天里,抑制不住的惆怅。
雪会融化吧。
-fin-
第39章 外1.惜凡
银幕上的男一号苦恼许久,最终选择把心动短信发给女二号,而非此前一直互有好感的女一号。画面暂停,演播室里的嘉宾们惊呼的惊呼,叹气的叹气。
“看来大家对这个结果都很意外,”主持人看向离得最近的顾惜凡,“惜凡,真的被你猜对了。你为什么觉得男一今天会改选心动对象?”
这是一档恋爱观察类综艺节目。在今天的录像中,男一号和女二号抽签抽到一组,约会了一天,虽然晚上和女一号表明他只是和别人完成任务,但最后的短信环节还是将心动短信改发给了女二号。
顾惜凡回答:“男一跟女二之前相处不多,今天是第一次约会,但感觉得到他们的氛围很轻松很愉快。我觉得男一还是喜欢女一的,他发心动短信给女二不一定就是喜欢上她了,可能是就今天的相处而言确实很开心,向对方表示下自己的感受之类的。”
坐在一旁的邵辰点点头:“我同意惜凡姐的看法。从之前几期来看,男一是个很忠于当下感受的人,和女二的约会确实氛围太好了,我们在屏幕外看着都感觉特别心动,当事人肯定也会的,所以他发给女二其实不奇怪。”
猜对的只有这两个人,主持人恭喜他们拿到积分后,继续播放录像。看到某男送了一个贵重礼物给某女,主持人又暂停播放,起了一个情感话题,关于爱情和金钱的关系。
主持人把话头抛给邵辰:“最近小辰也在社媒分享了自己的情感状况,不知道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邵辰是近来比较有话题度的歌手,特别是前不久他刚公开恋情。女方是素人,听说跟他是大学同学,家里很有背景,不少人说他是赘婿。主持人此时点他,显然想为节目制造个爆点。
顾惜凡先开了口,笑道:“怎么不问我,说到这个我可很有话讲。”
大家都知道她从前隐婚的对象身家殷实,纷纷被这个自嘲式的打趣逗乐,主持人也有眼色地接下去,没再继续刚才的话茬。
录制结束,顾惜凡回到化妆间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助理打开门,邵辰探头进来:“刚才多谢了,惜凡姐。”
“小事,”顾惜凡不在意地摆摆手,“做我们这行的,难免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别人说的话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
邵辰受用地点头,笑着挥手:“那下周见了。”
门又关上,助理凑到顾惜凡旁边嘀咕:“姐,听说他女朋友家真的很有钱诶,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傍富婆的那种。”
刘姐却说:“刚才碰见他女朋友来了,两个人看起来就是正常情侣的样子,挺甜蜜的,感觉不太像传闻说的那样。”
正卸妆的顾惜凡说:“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实在。”
助理点点头,闪着星星眼看顾惜凡,一脸花痴样:“太对了,还是惜凡姐清醒。”
顾惜凡只是笑笑。刘姐把小助理打发走后,叹气一声:“还清醒呢,要是粉丝知道你偷偷谈恋爱,你的清醒大女主人设塌了怎么办!”
从顾惜凡召开发布会交代隐婚又离婚的事开始,大众对她的非议就没停过,但随着她不断在演艺事业上拿出亮眼的成绩,各类访谈里提到曾经的感情时都显出很洒脱的态度,风评渐渐扭转,她在圈子里也树起事业心极强的独立大女人形象。
顾惜凡对刘姐的话不以为意。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对刘姐眨眨眼:“谈恋爱跟清醒又不冲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清醒,名利我想要,所以我接通告,爱情我也想要,所以我谈恋爱,就这么简单一回事。再说了,我又不是偶像,靠作品吃饭,谈点恋爱怎么啦?”
刘姐哪里说得过她,赶忙摆手:“好好好,知道了。你自己多注意点,别被拍到了就行。”
顾惜凡笑着抱住刘姐亲了一口:“谢谢姐。那我走啦。”
“假期好好玩,回来还有两个本子等着你呢!”
顾惜凡和男友飞去澳洲度假,中间几天她要回家陪母亲,没法跟男友住一起。
车开到她家门口,男友委屈地说:“不能带我一起回去吗?”
“看心情吧,”顾惜凡安抚地亲他一下,笑着晃晃手机,“想我就打电话。”说完,就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
一进客厅,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大册子聚精会神地翻看,顾惜凡悄声凑近,低头去看,是小时候的照片,有她,也有俞洵和盛景。
顾母察觉到背后有人,转头看是顾惜凡,立刻合上相册,慌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声也不吭,吓死人了。”
顾惜凡嘁她:“怎么看个照片像做贼一样。”
“还不是怕你看到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