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她努力、用力地睁大眼去看?这不可多得的景色,感?受穿透指缝、撩起发丝、从?耳畔里呼啸而过的风,灵魂仿佛在这刻被洗涤,所?有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滑翔大概六分钟便可降落,落地之后,温知禾缓了缓才去喝水,这水刚到?嗓子眼,又被她呕了出来。
记录下的照片并?不算很体面,过后的晕厥感?也比想象中强烈,拿到?极具意?义的证书,温知禾还是很开心,在事项本上挑了个勾。
晚上她在海边餐厅吃了顿焗饭,途经?一家半开放的酒吧,在本子上加记了一条目标:喝一杯。
一屁股坐到?高脚椅上,温知禾避免踩雷,要来了菜单,用手机搜索这些品类的度数。这一幕招来身边人爽朗的笑?,抬眼看?去,是一位棕发老外。
“不知道喝什么?”
他一开口,竟是有点拗口的国语。
温知禾的目光在他深邃的面庞停滞了一瞬,兀自确认,大概是少数民族的同胞。不回?答会显得不礼貌,但?点头会让人觉得她很蠢。
温知禾选择藏拙,并?透露自己是有同伴:“我在帮我朋友点,忘了她想要什么。”
男人笑?了笑?,也不戳穿她拙劣的谎言:“如果和你年龄相仿,是刚过成人礼的女孩,度数较低的莫吉托可能会更?合适。”
温知禾没领情:“哦是吗?谢谢你的推荐,但?我已经?挑好了。”
说完,温知禾把菜单归还给侍应生,点名要一杯长岛冰茶,一杯龙舌兰日出,要求送到?斜对角靠窗位。
男人眉梢轻挑:“你很会喝酒?”
温知禾没搭腔,只看?了眼他。
“我记得你刚才……也去跳伞了对吗?我们是同一批的。所以?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很有缘。”男人解释道,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给她看?了张照片,“你看?,我和我朋友合照,正好拍到了你。”
他拍到?的,是她喝完水没忍住在水槽旁呕吐的模样,因为太?靠近照片边缘,所?以?侧脸很扭曲。
温知禾:“……”
男人压根没看?出,或者说是忽视掉她脸上的无语凝噎,直接伸手,绽开一个笑?,自我介绍:“奥斯汀,认识一下?”
温知禾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他脸上,随口应付:“李华。”
“李花?好耳熟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他的口音依旧很重。
温知禾心想你当然耳熟,说不定还给你写过信。
顺着他的口音,她说:“桃李满天下的李,花朵的花,认得吗?”
“可以?麻烦你写一下吗?我想知道。”
温知禾本来不是很想搭理他,但?捉弄人的恶趣味上来了,倒也愿意?配合。
她包里有纸笔,所?以?自行用圆珠笔,在本子上写好转递给奥斯汀。
奥斯汀接过来认真查看?,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还找她要来笔,跟着一笔一划地写字。
没过会儿,酒保送来了两杯酒,温知禾没心思和奥斯汀闲聊太?久,打算把记事本收回?就端着这两杯酒到?斜对角靠窗的那桌。
恰巧,有朋友来喊奥斯汀去露天的卡座,临走前奥斯汀向她发出邀约,不过温知禾拒绝了。
奥斯汀没有强求她,摆出听电话的手势:“有机会可以?一起喝一杯,记得联系我。”
温知禾拿起一杯龙舌兰抿了口,没有回?答,等他走后,端起两杯酒去更?清闲的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
杀青宴上,温知禾也喝了不少酒,主要是为尽兴,不至于喝到?意?识不清醒,但?至少也灌了两三瓶。喝完一杯龙舌兰和冰红茶,她竟已经?有些晕乎。
迷蒙的视线里多了道身影,观那身形,能看?得出是刚才的男人,温知禾微微蹙眉:“你坐我这里做什么,我们?很熟吗?”
一出声,透着十足十的酒气,男人的目光慢慢变深,没回?应,悄然把那两杯喝得一干二?净的酒转送到?侍者手里的托盘。
他躬身去扶温知禾纤细的手臂,却很快被甩开。
“别?碰我!你以?为你是谁!”温知禾曲臂半趴在桌上,下巴深埋,声音很闷。
轻薄的罩衫本就透身显形,一拉一扯下,难免从?肩上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温知禾丝毫没有察觉,仅隐隐觉得鼻子痒,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含含糊糊地说些什么呓语。
男人替她披上西服外套,用手背测量体温,确认只是有些着凉,心底的大石落了些,但?看?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语气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自己睁眼看?看?我是谁。”
冰冷的语气落到?头顶,温知禾微微睁开眼去看?他,发现他口吻相似贺徵朝的训话,还长着一张贺徵朝的脸……但?那怎么可能。
酒意?上头,温知禾的大脑只有单线程,认准了对方?一定是奥斯汀,那一定就是奥斯汀。
她气若游丝:“Austin……”
贺徵朝双眼微眯:“什么?”
温知禾嗫嚅了下,不再吐出连贯的单词。她喝了太?多酒就是会这样,认不出人,陷入短暂的半昏睡状态。
别?人看?她趴着,过来呼喊或推搡,她可能还会支棱起来,装成还醒神的模样与别?人对谈,但?仔细一听,说的全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所?以?贺徵朝并?没有把她的回?答当回?事,轻缓地将她的头抵在肩处,捞起腿窝打横抱起。
她高挑也纤细,像一枝颀长的柳叶,挂在身上很轻,贺徵朝习以?为常,搂抱的手不由加紧几分。
挪步往外走,面前忽地出现一个男人,对方?拦着他,问他究竟是她什么人。
“Austin,别?多管闲事!”身侧的友人拉了他一把,呼喊的称呼清晰可闻。
时隔不到?一分钟,将两道异口同声的称呼重合到?一起并?不难,贺徵朝重新看?向拦路的男人,目光深刻地停留了一秒。
接送的车在酒吧不远处的马路,司机本想帮着一起搀扶喝得烂醉的温知禾,但?贺徵朝拒绝了,毫不费力地将怀里的女孩送到?车上。
后座无扶手做隔断,很宽敞,温知禾还保留有一丝意?识,不多且够用,她自行寻到?舒服自然的方?式躺好,所?以?贺徵朝的双膝就成了枕头。
低眉看?着膝上睡得安稳的女孩,贺徵朝的手轻轻拂过她额顶的碎发、高挺的眉眼及鼻梁,停留在唇畔,指腹不由深剜,像是发泄。
温知禾眉头皱了下,却没有太?大反应,这让他心里的愠意?更?浓。
找到?她不是难事,哪怕助理查不到?具体位置,贺徵朝也能根据时不时弹出的刷卡消息,找准她在夏威夷的路线……他是该庆幸这小姑娘心大,还是感?恩她没有刻意?隐瞒行踪?
在贺徵朝看?来,温知禾的确是个精明聪慧的女孩,可她独自在外游玩,总会有发生意?外的风险。在他没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联系好当地的保镖公司,聘用了两名曾是拳击手的女人,暗中为她保驾护航,但?没有切实见到?她之前,一切的未知风险都有可能发生,他必须尽快到?。
与贺鸿忠的交谈是通过电话,确认他找过温知禾,还说了一番不是很体面的话,贺徵朝大致猜到?她赌气离开的缘由,所?以?对此不会有怨言,也不应当有,这是他作为待婚丈夫的失职。
他明确且笃定地告诉贺鸿忠,他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也只能是温知禾,随后便挂断电话,动身来到?这里。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戏。
从?酒吧把人捞回?来,他不仅抱了两趟,还被温知禾吐了一身;处理完身上的污渍,帮她擦身换睡衣,翻到?了一本写有奥斯汀联系方?式的记事本;扔掉本子折返回?来,床上的人回?身险些落到?地上,是他及时托抱,然后又被吐了一袖子。
毫无疑问,她喝的绝对是烈酒,经?过核查,那杯长岛冰茶就是罪魁祸酒。
贺徵朝把衬衣团了团扔到?一旁,望着床上好不容易休整感?觉的女孩,深深地叹了一息。
对他来说,这晚注定是不眠夜。
……
清晨的第?一缕光落到?手腕、眼前,温知禾缓慢有了清醒的意?识,可她的头昏沉得厉害,浑身也酸涩,根本难以?支撑起自己苏醒,下意?识要接着睡回?笼觉。
她牵引自己的手腿,想翻过身躲避光亮,却被一股力量钳制。睁开眼,温知禾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绑着一条领带。
是男士商务领带。
温知禾瞪大双眼,不顾偏头传来的刺痛,赶忙从?床榻上起身。
入目的卧室宽阔明亮,和她住的酒店呈现相似装潢风格,但?完全不是她的套间。
她强忍着太?阳穴下突突跳动的钝痛,用另一只可活动的手抚向腿间,摸到?是干燥的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她发现身上穿的可不是自己的衣服!
温知禾的心悬吊起来,震得胸腔疼,无助与紧迫感?交织侵袭,令她在冷静的同时又不自觉慌乱。她知道自己得先解开手腕的领带,但?目光不断在四周梭巡,想要找到?手机包包重要证件;她难以?解开领带,迟钝一瞬才做出判断,去解另外三个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喝的酒被下药了?
她没有喝断片,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抱走,而那个人绝对是她信任的人,不然她也不会……
“温知禾。”
后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是熟悉的声线,印证了她心底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温知禾扭过头,看?见是贺徵朝,眼泪都快落了。
不待她庆幸,腕骨的桎梏和男人冰冷漠然的面庞,都一一告诉她,贺徵朝是生气了。
他这种人鲜少摆冷脸,一旦发起火来,能把她连人带骨头都烧得一干二?净。
第71章 图什么
贺徵朝昨夜一直没阖眼, 来回帮温知?禾清理呕吐物不下五次。垃圾桶里堆满了她换下的衣服,那本记事本还在最下方。
现在市面上有不少记事用的APP, 但温知?禾习惯拿本子记,光是印象中,贺徵朝就记得她有五本同一系列的本子,这?是她写?满以后新?用的第三个。
理智告诉他,不能随意?擅自丢弃温知?禾最重要的本子,所以他躬身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将奥斯汀的那一页联系方式单独撕碎。
既然联系方式还在, 那么他们一定是今天刚认识;温知?禾的字迹他认得,是很圆润可爱的字体, 显然这?串号码是那个男人自己写?下的。
李花, 李花。
除了号码和英文名, 记事本上还有这?四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字。贺徵朝花半个钟头去揣度其中的含义,用一晚上的时?间猜想他们的关系。
他很少从温知?禾口中听到任何男人的名字, 今天是头一回听说,也头一回被她错认成?别人。
会生气、会恼怒、会嫉妒是很正常的事,他可以镇定地厘清来龙去脉,也能找到绝对妥当的缘由,可在看?见她没有戴婚戒的无名指时?,他的理智却被抽丝刮骨, 不由扯下领带,将她那只手与床头紧密地捆绑到一起。
他没有正当缘由去愤怒, 因为他根本不是她的丈夫,法律层面的, 被她承认的。
贺鸿忠的话很难听,即便难听, 她也从未找他诉苦过,告状过,反之而是跑到夏威夷度假,对他隐瞒,对他闭口不谈。
他当然可以继续为她想个充分的理由,也好?自我慰藉,但这?些从未被证实?的单方面推想,不过是可笑的自欺欺人,毫无意?义。
他追逐她两回、三回、四回,数不尽的次数,曾在环境恶劣的乡村用房车陪伴过一阵子,也曾同居拥挤的宾馆卧室抵足而眠。
温知?禾对他不是无动于衷,至少身体没有拒绝过他,做了无数次的爱,分泌出?的生理水不会欺骗他,不论是眼泪还是杏液;她也回吻过他,在唇上,在喉结,在胸膛,每晚都会抱着?她睡;她还吃完了所有倒计时?的巧克力,送了他一枚胸针。
她喜欢金钱珠宝,喜欢一切可以承托起理想的事物,他根本不缺钱,也有的是相?关的人脉资源,所以悉数起来,她应当会爱他,也有可能爱他。
即便掺杂了衡量个人利害的私心?杂念,即便这?并不纯粹,但总该好?过一无所有。
过去的两个月,他遵从游戏规则,不对她有过多叨扰,也尽量维持她喜欢的模样。
原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待那枚钻戒戴到无名指就可以抵达对岸,可温知?禾还是会从他身边溜走,毫不犹豫。
如果她做缩头乌龟,蜷缩在壳中,他可以敲一敲,耐心?等待她出?来;如果她举起火炬,要挟点燃脚下的木柴质问他的失职,他也心?甘情愿,乐于在炽热里解释并付诸行动。
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糟糕,温知?禾也没有人间蒸发,但他不愿再有下次。
以她的本事,根本逃不到哪里去,可万一呢?他根本不敢设想。
他真想将她禁锢在所有可视范围内,就像现在,也想把所有精。液社入她的仔宫里,让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永远也离不开。